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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道路

    入夜,微凉。

    寿安堂中堂一大暖炉悄无声息地燃着,用的是上等的银骨炭,其炭白霜,无烟,难燃,不易熄。

    周遭亮着几盏烛灯,暖黄的光线照亮大半屋子。

    着一玄色袍子,老太太盛徐氏侧身凝神,听着手边穿着官服的盛纮叙述早晨的事,眼里略有所思。

    老太太是个极能沉住气的,不然早上房妈妈告知她,盛纮一连处罚了三个刁仆时,她就该找来盛纮问个一二。

    可她却等盛纮放衙来请安时才问到这起子事。

    事情的结果嘛…

    盛纮怎可能听由叶提出府?

    不仅不听,更是连连承诺,厚待叶提。

    之后,早食没用,叫来林小娘,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让其交出管事对牌,交由大娘子王若弗。

    女使绣雯与小厮茗儿的处罚一样,杖三十,找人牙子发卖。

    盛长枫也受了十下板子。

    而那钟婆子,却是直接被打死。

    国有国法,家有家法,这年头,奴仆的身家性命皆系于主人一念之间,死一个不算什么。

    老太太决定要问盛纮详情,实则就是因这被打死的钟婆子。

    听完盛纮复述叶提的话,她不解又有些气恼,道,“既如此,你何不依他的意见,将那钟婆子先圈起来,押后处置?”

    “母亲明鉴,儿子实在气不过,这恶奴欺主太甚,她这般待提儿,我怎可饶她?”盛纮愤愤道。

    这会儿想着这茬,他仍气得咬牙。

    见他这么说,老太太倒不好再说他什么,家里的刁仆恶奴何止这三个?

    想了想,她又道,“提哥儿所言,也是我准备同你讲的,他既说了,你不妨再听我唠叨几句。”

    盛纮脸色一正,连忙拱手道,“母亲尽管说,儿子巴不得母亲多指点。”

    老太太点点头,道,“你仕途比起你那些同窗,算是先苦后甜,扬州丰饶之地,都做了几年通判,如今明旨降下,升迁在即,须得事事小心,纵使你平日里与人为善,可保不齐有人红眼嫉妒,若抓住一个小错处,大肆炒作一番,你如何顺数当当地入京?”

    “母亲所言甚是,儿子必铭记在心,这些日子,定会小心谨慎、上下打点。”盛纮深以为然。

    瞧他言语诚恳,的确放在心上的样子,于他前程相关,想来他自己不会含糊。

    老太太也不多提点,怕盛纮再嫌她唠叨,“好好,吃口茶吧。”

    “谢母亲。”

    盛纮松了口气,端起几上的带托盏饮了一口。

    他却是高兴早了,没等他放松下来,听得老太太说道,“提哥儿遭一番病厄,明朗开阔不少,他有些话很是在理,这一起子事,你该清楚,背后是谁的手笔。”

    盛纮一愣,缓缓放下手里的茶盏。

    这事是他很不愿意去想的。

    他顿了顿,道,“这帮子刁奴欺噙霜脸嫩,不听差遣,敷衍了事,到了汴京,我必狠狠发落。”

    老太太无语,摇了摇头,摆手道,“你不想接我的话也罢,索性你已将管事对牌给了大娘子,我不多说什么。”

    “母亲慈悲,体恤儿子。”盛纮低头道。

    “可有一事,你得注意,不日我要去山上烧香祈福,你也要去润州告别亲家,袁家大郎袁文纯夫妇还在家里住着,家里的事你准备安排谁给把持?”老太太问道。

    盛纮愣住。

    确实有这一茬。

    “那…那也只能交由噙霜代持几日,左右我与大娘子很快回来。”他回道,语气弱了些。

    老太太心里暗嗤,并不发作,再问,“若她再出了差错,该当如何?”

    盛纮拱手,看了眼老太太,连低头道,“自是狠狠责罚。”

    老太太微微点头。

    盛纮心里惴惴。

    安静了会儿,老太太端起茶盏吃了一口,语气轻松不少,道,“提哥儿你如何安置的?”

    操持盛府几十年,老太太心细如发,家里既出了这事,必要处理利落周到。

    问起这话,盛纮可算是松快了些,“劳母亲记挂,儿子给提儿安排了新的奴仆,女使是大娘子院里的,粗使婆子找了个实诚忠心的,屋内一干物件也都重新布置。”

    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下,看了老太太一眼,继续道,“若母亲有合适的人选,是外甥的福气。”

    他好歹官场混了这些年,眼力劲这东西还是有的。

    老太太点点头,“你既这么说了,我院里有个女使叫丹橘,是个机灵大气的,就去提哥儿院里做个领头女使吧,你再为提哥儿安排个小厮,家里三个哥儿求学已有大半年,往日我不提,你也不想想?好歹是个主子,哪有自己背笈去求学的?”

    盛纮拱手,连连点头,“是是是,儿子疏忽,劳母亲费心。”

    此话罢,老太太与盛纮的谈话结束,盛纮恭敬行礼后,一身轻松走出寿安堂,脚步正要习惯地往林栖阁的方向,却忽地想起老太太的话,转向朝葳蕤轩迈去。

    ……

    此时,侧院

    收拾了番,破旧小院外在没怎么变,还是那青砖地面,还是那苍劲古松,内里倒添了几分光鲜,却也没那么夸张,只把缺的那些补齐。

    说到底,再过些日子,叶提也会跟着入京。

    叶提坐在书桌前,安静地看着从前身笈里取出的书。

    古代,十二岁的少年,已是经过启蒙,也学了声律对韵,《孝经》、《大学》、《中庸》常常温习,《论语》、《孟子》在学。

    再往下,就是经。

    各朝科举不同,所考也有些许偏差。

    宋代,科举所考的经无外乎《周易》、《尚书》、《毛诗》、《礼记》、《周礼》、《仪礼》、《春秋左传》、《公羊传》、《榖梁传》。

    以叶提半吊子历史爱好者的知识储量来看,前身的进度不慢,也不快,可饶是如此,这样的进度已是前身埋头苦读、时时勤勉换来的。

    天资不高啊。

    叶提心里感慨。

    他看了好一会《论语》,说实话,虽然自己心里有标点符号,可视野里全是句读,原本阅读古籍的兴奋渐渐消散。

    句,形似圆圈;读(dou),类似顿号和半冒号,边读得边自动转换。

    难受啊。

    有点晕乎,他将书放下,起身走出书房。

    新来的粗使金妈妈拿着软布,在擦拭摆件。

    堂里静悄悄的,没有旁人。

    “金妈妈,乌娘子呢?”叶提奇怪问道。

    乌娘子即是盛纮早上给他安排的新女使,有点年纪。

    金妈妈不知叶提出来,听到声,赶紧转身行礼,回道,“表少爷,乌娘子去取晚食了。”

    “哦,好。”叶提点点头。

    他应了声,出了屋子,到院里呼吸新鲜空气。

    屋里的灰花炭是二等屋炭,以他的身份,算得上是好待遇,可总归是炭,炭烧久了,屋里的空气质量会降低。

    无聊地在院里转着,叶提思索着往后的道路。

    他自家或外祖父家,无一人存,如此他只能倚靠舅舅盛纮。

    至于从事哪个职业…

    宋代素有文人士子高光朝代之称,太祖谓‘宰相须用读书人’,之后更有‘皇帝与士大夫治天下’的说法。

    宋代的科举承唐制,相较后面两个朝代的繁琐,环节很是简洁。

    官方只解试、省试和殿试,凡是满足条件的皆可参加解试,过了解试为举人,考过一次,举人名头可保留三年;过了省试,放榜即为进士,进士无须吏部再考,可直接为官;殿试是再次复试那些过了省试的学员,目的是分等,宋代不同年号分等标准还不太一样,根据前身记忆,此刻是五等制,即一二等进士及第、三等进士出身、四五等同进士出身。

    民间也有秀才一说,指的是那些参加科举选拔、或被人举荐的读书人,实际没什么官方意义,秀才这个名头真地崛起得是在后两个朝代,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宰相根苗。

    再一个,太祖行伍出身,深知军阀的害处,遂偃武修文,之后各个皇帝更是将这个方针继承到极致。

    如此这般,无论从个人出身,科举制度,读书氛围,官场形势,叶提选择科举这条路无疑相当明智。

    他这边细细思索,不远处,一位模样俏丽、身姿出挑的年轻女使端着一盘吃食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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