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已于昨日舍弃之花
“港主，这是刚刚传过来的战斗影像。”
依尔达接过艾美的平板电脑，略略吃惊：“扳机加速？居然开始应用于实战了？”
艾美接着把耳麦递给依尔达，“港主，那名AGE的通话。”
“……我是来自马兰的AGE，与队伍走散了，还请贵船可以帮忙送我回马兰。”
“还真是粗暴的打招呼的方式呢。”依尔达微微皱眉，“……不过既然是遇难者，也应该提供给我们你相应的身份才行。”
耳麦里缓缓传来声音：“对不起……因为我们没学到其他应该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敢说……啊啊！痛痛痛！”泽克正要说点什么，胳膊却被女性AGE反拧卡在后背。
“露露，露露·马兰。”
“艾美。”“马上进行查询，还请稍等。”艾美立刻转过身小跑下舰桥，通过数据终端发送讯息询问马兰。
另一边，名为露露的AGE仍然在挟持泽克，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个散发着极其不详气息的黑衣青年——直觉告诉她，只要他想，她手里的这个人质完全不是保命的手段。同样盯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的人还有尤格和雪月，他们不知道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以碾压级实力压制开了扳机加速的AGE的这个青年，兜帽底下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妙啊，我好像太博得关注了吧。”黑衣青年把武器插在地面上，怀抱着双手。“喂，那边的马兰的AGE。”
“……怎么？”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甚至是‘活着’的？”黑衣青年压低了声音，加重语气把“活着”这两个字吐了出来。
“我没有回答的权……”
“说谎。”黑衣青年直接打断了露露的回答，往前踏了一步，露露赶紧把头缩到人质泽克的身后。
“哼，看样子你也知道这个人质对我来说根本起不到作用啊。”黑衣青年语气变得冰冷，像是随时要拔出神机来一样。
尤格缓缓站起身，往青年的方向靠了几步。“别再靠近了，还有旁边企图配合他的小鬼。”黑衣青年头也不回，直接警告道。雪月停下了脚步，把神机背在身后，另一边的克莱儿只是默默注视着对面那个女性AGE，她的伤虽然不致命，但是数量很大，如果不是AGE可能已经流血过多而昏厥了。
“你是之前帮我们阻止了灰暴的那个人吗？”尤格把神机放下，眉头微皱，“有那种实力的人，还有这种诡异的神机变形的方式，你到底是……”
“……死人而已，一个亡魂罢了。”青年嗤笑了一声，不再多言。不过尤格把脸沉了下来，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
“来自马兰的消息，港主。”艾美小跑过来，“……根据对方的回答，代号为露露的AGE，无论在过去还是现在都从未存在过。”
依尔达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还真的是这样啊。”随即平静的说道：“艾美，现在外部灰域浓度是多少？”
“额……0.02，现在的灰域浓度。”
“嗯，十分钟的时间吗……艾美，打开舱门，我亲自去跟那孩子说话。”
“好的，打开舱……嗯？？？诶——？！”
泽克表情显得些许的难受，右手死死被按在背后用不上力，“我说……大家好歹都是AGE能不能稍微温和一点啊。”露露没有回答，冷冰冰的眼神直接封住了泽克接下来的话。
“……喂，零，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你能在抓住她的神机掉落的瞬间把泽克拉回来吗。”尤格小声对着雪月说道。不过还没等雪月回答，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身后出现，直接打断了尤格和雪月的思路。
“怎么可能？您居然……”尤格无比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露露也是瞳孔一缩，嘴唇微微张开毫不掩饰震惊的表情。
黑衣青年拔出了神机，偏过头悠悠的说道：“真不愧是女王大人，别死了哦。”说罢踩着旁边的碎岩一跃而起，一个空翻消失在了山谷的背面。
“依……依尔达？”雪月看着信步走来的女人，“您……您在做什么？普通人类来这里的话……”
“我知道。”依尔达面色始终平静如一，穿过尤格和雪月，径直走到露露面前，“这位是我的船员，在对话以前可以请你放开他吗？”
露露往后退了一步，“我说了，载我到马兰……”“名为露露的AGE。”依尔达一字一顿的说道，“不存在哦。刚刚马兰所发来的通知。”
这句话对于露露来说如雷贯耳，瞬间她像是丢了魂一般双目无光的跪在地上，泽克也顺势离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泽克看着这一切疑惑的问道。
“我……被舍弃了……”露露手里握着的神机也掉下去，呆呆的跪坐在依尔达面前。
依尔达蹲下身子，手抚摸着露露的头，“露露，你可以先上我们的船，再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不必了……被抛弃的AGE……只有一死而已……”
说着，露露摘下手环上的芯片——那是马兰制的，结束AGE生命的引爆器。雪月拧紧眉头，正想上前，却被港主的行动阻止了。
“咔——”
只听见清脆的一声，芯片断成了两截，依尔达握住露露拿着芯片的手，直接扳断了芯片。
“马兰的AGE，一直以来都是自杀的典型代表。”依尔达透过那单镜片的眼睛犀利的直视着露露无神的眼睛。
依尔达站起身，“如你所见，我的生命距离结束只有短短的5分钟了，可我还是站在你的面前，这是为什么呢？露露·马兰。”露露愣住了，有些迷茫的望着依尔达，摇了摇头。
“被抛弃了，被舍弃了，被丢弃了。然后呢？生命就是拿来这样浪费的吗？就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抛弃的？”依尔达的语气依然平静，“刚刚你也体会到了，那个青年AGE的攻击还没让你体会到濒死的感觉吗？”
“让我听听你的想法，露露。我把我的生命花费在这里，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希望能让我听到‘露露’的想法，而不是‘被马兰抛弃的AGE’。”
“依尔达……”尤格默默注视着，他心里也确实惊讶于这个人类在灰域条件下居然能如此从容的直视着露露，而且，毫不掩饰的那种威严和一港之主的气魄也让尤格发自心底的敬佩。
“我……”露露垂下头——这可能是她第一次作出“自己”的决定，瘫在地上的双手慢慢握紧，周围的风沙静默下来，她从来没感觉到如此安静过，仿佛每个人的心跳声都能听得到。她很明白眼前这个人类冒的风险有多么巨大，这是用自己的生命所能表现出的最大的诚意，不该去辜负这种，这种第一次给予自己“选择”的人。
“……我……我想……活下去……”
露露抬起头望着依尔达，眼神有了些许的光芒，“……我想……活下去。”
依尔达欣慰的点点头，伸出右手，微笑着说：“那就上船吧，露露，容我在此宣布，欢迎来到克里桑什马姆。”
露露轻轻点了点头，握住依尔达略显冰冷的手一瞬心似乎颤动了一下，这个女人没有说谎，她真的在用人类的身体冒着巨大的死亡风险走过来。
“谢谢……”
“露露……”克莱儿走过来，扶起露露，“走吧，我先帮你做一个身体检查。”雪月也跟了过来，一同扶起女孩。
“……依尔达，不对，港主。您居然做到这一步。”尤格转过身，对着依尔达鞠了一躬，这时尤格已经确定，依尔达·恩里克斯，毫无疑问能成为AGE的引航人，因为自AGE诞生以来，没有人会把他们这种一次性的兵器当人看，而依尔达，在这种情况来换回一个AGE的人性重现，还有什么理由不去追随这种领导者呢。
依尔达耸耸肩，语速慢了不少，“再在外面耗的话，我可能就真的吃不消了哦。”颔首示意尤格回到船上，“走吧，带着我们的新船员回家了。”
“啧……下手真狠啊……”里卡多从医护室出来，回到船长室，“我说港主，您的行为太冒险对船队可是有极其不良影响的啊。”
依尔达抿了一口咖啡，无意识的摸了摸刚刚注射灰域抗体的左臂，轻笑着，“这群孩子……咱们的船舰可是要越来越热闹了，呵呵。”
“啊……话是这么说。”里卡多把眼神移向角落里喝着罐装啤酒的黑衣青年，“你对那孩子是不是下的手太重了？好歹看在人是女孩子的份上温柔一点吧——还有你又欠我一罐，下次补给直接从你的那份扣除。”
“我可是很注意避开要害了。”黑衣青年摆摆手，“……而且那个芯片我早注意到了，就算我们女王大人没谈拢，我也能保证这个马兰的家伙不会自爆。”
“哈哈，想的还真周到。”依尔达用手顶着下巴，“马兰……对待AGE最不人道的港湾，老实说这确实在意料之中。”里卡多叹了口气，“……这也不是您随意接收人的理由吧……不过她的资料我已经处理好了。至少可以肯定其他的港湾说不出啥。”
“呀，真是辛苦你了，里卡多先生~”黑衣青年站起身，慢慢走向门口，“……不过有些事还要确认一下，我去看望一下新船员吧。”
“露露，现在感觉怎么样？”雪月站在床边，看着一脸疲惫的露露，同为女性AGE产生的共鸣感让两人很容易亲近，“你很强哦，先把身体养好，咱们以后可以多练习几次呢。”
“嗯……对不起……”露露躺在病床上，微微点头。“紧急的情况罢了，泽克不是也说没关系了嘛。”雪月安慰道。
“……谢谢……”露露转过脸看向一边忙碌的克莱儿，“抱歉，我之前还想……”
克莱儿笑了笑，“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没关系的。”克莱儿把资料收集好放回了柜子里，“……而且我也是现在才亲眼看到谣言里用AGE做人体实验的事情……老实说，作为噬神者，我也没什么资格指责呢……”
“不……这并不是你的错……”
“没事没事，总而言之，露露先睡一会吧，恢复一下。”克莱儿温柔的说着。
“谢谢你们……”露露筋疲力尽的睡在了床上，雪月和克莱儿轻轻的关上门，走了出去。
两人刚出医护室的门没几步，就看到尤格、泽克、齐斯聚在神机保管室的前面说着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啊？”雪月凑过来问道。齐斯看了眼尤格，把手上一叠纸递给雪月，“这个马兰制造的扳机加速，会对使用者造成极大的身体负担——自爆都是有可能的。”
雪月翻看着这叠资料，一旁的克莱儿也在看着，问道：“嗯……也就是说，露露的扳机加速是由于调校不完全造成的负担吗？”“不止这个问题。”齐斯面色严肃起来，“刚刚我也和泽克哥哥和尤格说过了，这个东西能在触发某种条件的情况下自动激活我们身体里的神谕细胞，并借此转化为对我们有利的强大能力——也就意味着，一旦失控，整个人会从内部被吞噬哦。”
“啊……听着就很可怕。”雪月感叹道，将纸还给齐斯，“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疑问……”“嗯，尤格跟我说过了。那个神秘的黑衣男对吧。”齐斯打开数据板，“事实上我稍微调查了一下，这个人的记录貌似被有意的抹除了，简直跟个幽灵一样。嗯……不过问艾美的时候被她巧妙的把话题岔开了。”
尤格思索了一下，“那名AGE……实力是我们的几个档次之上，而且，总感觉我认识。”“这点我倒是同感。那个人，极有可能是潘尼沃特的人，指不定是来处刑我们的。”雪月说着瞳孔的红色开始加深。
“那种实力，要是真是追杀者我们早就死了。”泽克无奈的双手抱着后脑勺，“……不过要保持警惕，我们现在算是无归属的流浪汉，随时都能被踹走的。”
“克莱儿你知道这个人吗？”雪月转过头问一边玩着衣角的克莱儿。
“啊！嗯……我也……我也不是很清楚，嗯……我想我差不多该去仓库那里了，毕竟我的主要职责还是守着格兰普尼尔的货物。嗯。”克莱儿眼神一直在游离，然后转身小跑离开了。
众人不禁愣了愣，“很明显啊，她知道一些内幕。”尤格叹了一口气，“她真的是那个格莱普尼尔的人吗？”
雪月无奈的笑了笑，“算了算了，好歹他救过我们，这件事先放一放吧，大家也都累了，早点休息。关于露露的事情，我猜依尔达应该有点想法。”雪月望向不远处的医护室，“……每个人都在把AGE当物品……不可原谅……”
尤格拍了拍雪月，“好了，先回去吧，今天确实是够累的，大家去歇会吧。”接着目光移向着齐斯和泽克，“现在我们只是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还需要更多能‘独立’的筹码。”
“我不否认，依尔达，克里桑什马姆确实是个值得我们燃烧生命的地方。”泽克怀抱双手说道，齐斯却低着头显得有些担心，“……不过，我们这种AGE过于常见，如果想要站稳脚跟，筹码不能靠数量，要靠价值。”
尤格沉默了一会，是啊，像他们这种流离失所的AGE到处都是，依尔达没理由也没必要一直留着他们，到了港湾以后就会重新转回潘尼沃特——那个地狱。想要留在这里，光是协助航路开拓还不够，还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没关系，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之前从潘尼沃特逃出来的时候，那个，灰暴里的家伙。”
“灰域种？！尤格，你的脑子还正常吗，要知道灰域种可是出动一个船队都无法剿灭的存在，是灾难的具现化。”泽克叉着腰，“别说噬神者了，就是AGE出动一个港湾的量也最多是击退灰域种，根本造不成击杀。”
“……我懂了，尤格，你是想把那个人牵扯进来是吧。”雪月若有所思的看向尤格，尤格嘴角微微上扬，“说对了，那么强悍的战力，不利用一下可不好。”
夜色慢慢降临，克里桑什马姆进入休息模式。一个身影来到了医护室的门口，缓缓推门而入。躺在病床上的露露略有察觉，但明显碍于早上的伤，只能是提高警觉的盯着逐渐靠近的人影，这杀气实在难以忘记，很明显是那个黑衣男。
“放轻松啦，放轻松。”黑衣男缓慢走过来，放下了兜帽。“作为道歉，我就不隐藏这张脸了。不过现在很晚了，也不会被人发现的，哈哈。”
月光之下，黑衣男摘下了墨镜，露露看着这张跟自己差不多年龄的脸，略显惊讶。
“你跟那个女孩子……”露露像是想到了什么，坐起身来，“难不成你也是……”
“不，我不属于马兰，当然了，也不属于这里，只是个到处流浪的鬼魂。”黑衣青年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呵呵，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似乎是找到了归宿。”
露露看了一眼青年，重新躺下，脸侧到床的另一边，“……谢谢你没动杀心，没想到你居然还顺便帮我抑制了可能要反噬我的神谕细胞。”
“啊，我控制力道可能还是不大好……倒是也没想到你会用这么危险的东西，这个还没开发好吧。”黑衣青年无奈的挠挠头，“无妨，不过我也挺高兴你能有自己的‘意识’，看样子依尔达并没有白费一番功夫啊。”
“嗯，我很感恩她。”
“这次任务是不是跟戈赫一起出击的？”黑衣青年冷不丁的压低声音来了一句。
“……？你刚刚……说谁？”
黑衣青年目光又变回了之前的那种充满了杀意的锋利目光，“戈赫。也许是你的师傅。”
露露一下子又感到之前那种压迫感，心脏在快速跳动，血液仿佛要冻结，她把脸慢慢转向黑衣青年，深吸了一口气，“……是的，戈赫是我的师傅，这次任务本就是我跟他一同出来的，本来是想……”“测试扳机加速？”“啧——”“怎么了？”“既然知道了还请不要多此一举。”露露冷冰冰的甩了一个眼色。
“噗，呵哈哈哈！好了好了，我大概清楚了。”说着黑衣青年一下子笑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温和。“看到你打算以克莱儿为人质，还以为你会跟那群人有关系。”
“没有，只是觉得几个人里面她要弱一些。”露露很认真的回答道。
“正经到一点也不像女孩子，可爱一点会更好。”黑衣男用轻浮的语气吐槽了一下，站起身就往门口走，头也不回的说道：“难怪戈赫会选你当弟子，众多被洗脑的马兰里面，你可能算唯一一个能找回人性的AGE了。”
黑衣青年回过头，与之前的那种锋利的杀气完全相反，让人莫名有种亲近感，“你现在也算是这艘船的一员了，千万别轻易死了哦。”
露露往后缩了缩，小声说道，“我可不是需要保护的类型……话说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师傅的。”黑衣青年笑了笑，“我也算是经历不少想忘掉的东西，迟早你们也会知道的。但是，露露，你现在要明确一下自己想要做什么，以及自己去思考问题。”
“诶？”
“很正常的吧。也许你可能从来没有想过对吧——在AGE的牢笼里。自己的意识，自己想做的事，这些才是这艘船的人所拥有的。”黑衣仰起头望向舷窗外的月亮，“戈赫也曾经做过这种梦啊，现在，或许你可以做到了。”
“师傅……”露露点点头，“哦对了，话说你的名字……”
“好~暂且保密，你也不要跟任何人说哦。我也是有约在先的。”黑衣男套上兜帽，“安心的睡吧，这里不是需要时刻提防别人杀意的马兰。”
门轻轻带上了，留下被最后那句话惊到的露露独自沉默着。过了一会，露露释怀的松了一口气，银色的光辉洒在她的脸上，那抹很久没出现的微笑在露露不自觉的情况下如昙花绽放着。
“跟笨蛋一样……”露露重新躺了下去，脑海里回想着自己被当成兵器的过往。话说，自己被这样关心是在多久以前呢？那个在自己被弄到马兰以后一直照顾自己的前辈，可是不久前辈就去世了……后来师从戈赫，尽管严厉，但是一直都在给予自己正确的指导。在那个地狱般的港湾，唯一能信任的只有自己的力量，没有同伴，没有感情，没有自己，什么都没有……
“师傅会流泪吗？”她曾这样问过自己的师傅——在那一次又一次目送同伴被荒神杀死之后。
——回答呢？似乎很难懂，后来被各种战斗冲刷的已经淡薄了，记忆有些模糊。但是师傅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历历在目，以及那每次同伴死亡后，独自在篝火旁静坐的孤独身影。
“等你有真正想守护的东西的时候，会理解这些话的。”
思绪回到这里。直面自己不惜拿生命警告自己的港主，温柔的，如同家人一般温暖的关怀。露露透过头顶的天窗，望着淡绿色的月亮，深呼吸，所有的心结在这一刻感觉被解开了一般，自己，第一次有了自己的认知，能作为“露露”活下去，而不再是一个代号。
女孩的脸上缓缓流下一行泪水，眼睛旁的伤痕隐约作痛，冰冷的心却慢慢融化开来，化为细细涓流充斥着暖意。
“……嗯……我，找到我想守护的了，师傅。”
依尔达接过艾美的平板电脑，略略吃惊：“扳机加速？居然开始应用于实战了？”
艾美接着把耳麦递给依尔达，“港主，那名AGE的通话。”
“……我是来自马兰的AGE，与队伍走散了，还请贵船可以帮忙送我回马兰。”
“还真是粗暴的打招呼的方式呢。”依尔达微微皱眉，“……不过既然是遇难者，也应该提供给我们你相应的身份才行。”
耳麦里缓缓传来声音：“对不起……因为我们没学到其他应该打招呼的方式……”“还真敢说……啊啊！痛痛痛！”泽克正要说点什么，胳膊却被女性AGE反拧卡在后背。
“露露，露露·马兰。”
“艾美。”“马上进行查询，还请稍等。”艾美立刻转过身小跑下舰桥，通过数据终端发送讯息询问马兰。
另一边，名为露露的AGE仍然在挟持泽克，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个散发着极其不详气息的黑衣青年——直觉告诉她，只要他想，她手里的这个人质完全不是保命的手段。同样盯着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的人还有尤格和雪月，他们不知道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以碾压级实力压制开了扳机加速的AGE的这个青年，兜帽底下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妙啊，我好像太博得关注了吧。”黑衣青年把武器插在地面上，怀抱着双手。“喂，那边的马兰的AGE。”
“……怎么？”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甚至是‘活着’的？”黑衣青年压低了声音，加重语气把“活着”这两个字吐了出来。
“我没有回答的权……”
“说谎。”黑衣青年直接打断了露露的回答，往前踏了一步，露露赶紧把头缩到人质泽克的身后。
“哼，看样子你也知道这个人质对我来说根本起不到作用啊。”黑衣青年语气变得冰冷，像是随时要拔出神机来一样。
尤格缓缓站起身，往青年的方向靠了几步。“别再靠近了，还有旁边企图配合他的小鬼。”黑衣青年头也不回，直接警告道。雪月停下了脚步，把神机背在身后，另一边的克莱儿只是默默注视着对面那个女性AGE，她的伤虽然不致命，但是数量很大，如果不是AGE可能已经流血过多而昏厥了。
“你是之前帮我们阻止了灰暴的那个人吗？”尤格把神机放下，眉头微皱，“有那种实力的人，还有这种诡异的神机变形的方式，你到底是……”
“……死人而已，一个亡魂罢了。”青年嗤笑了一声，不再多言。不过尤格把脸沉了下来，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
“来自马兰的消息，港主。”艾美小跑过来，“……根据对方的回答，代号为露露的AGE，无论在过去还是现在都从未存在过。”
依尔达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还真的是这样啊。”随即平静的说道：“艾美，现在外部灰域浓度是多少？”
“额……0.02，现在的灰域浓度。”
“嗯，十分钟的时间吗……艾美，打开舱门，我亲自去跟那孩子说话。”
“好的，打开舱……嗯？？？诶——？！”
泽克表情显得些许的难受，右手死死被按在背后用不上力，“我说……大家好歹都是AGE能不能稍微温和一点啊。”露露没有回答，冷冰冰的眼神直接封住了泽克接下来的话。
“……喂，零，这样僵持也不是办法，你能在抓住她的神机掉落的瞬间把泽克拉回来吗。”尤格小声对着雪月说道。不过还没等雪月回答，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身后出现，直接打断了尤格和雪月的思路。
“怎么可能？您居然……”尤格无比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露露也是瞳孔一缩，嘴唇微微张开毫不掩饰震惊的表情。
黑衣青年拔出了神机，偏过头悠悠的说道：“真不愧是女王大人，别死了哦。”说罢踩着旁边的碎岩一跃而起，一个空翻消失在了山谷的背面。
“依……依尔达？”雪月看着信步走来的女人，“您……您在做什么？普通人类来这里的话……”
“我知道。”依尔达面色始终平静如一，穿过尤格和雪月，径直走到露露面前，“这位是我的船员，在对话以前可以请你放开他吗？”
露露往后退了一步，“我说了，载我到马兰……”“名为露露的AGE。”依尔达一字一顿的说道，“不存在哦。刚刚马兰所发来的通知。”
这句话对于露露来说如雷贯耳，瞬间她像是丢了魂一般双目无光的跪在地上，泽克也顺势离开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泽克看着这一切疑惑的问道。
“我……被舍弃了……”露露手里握着的神机也掉下去，呆呆的跪坐在依尔达面前。
依尔达蹲下身子，手抚摸着露露的头，“露露，你可以先上我们的船，再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不必了……被抛弃的AGE……只有一死而已……”
说着，露露摘下手环上的芯片——那是马兰制的，结束AGE生命的引爆器。雪月拧紧眉头，正想上前，却被港主的行动阻止了。
“咔——”
只听见清脆的一声，芯片断成了两截，依尔达握住露露拿着芯片的手，直接扳断了芯片。
“马兰的AGE，一直以来都是自杀的典型代表。”依尔达透过那单镜片的眼睛犀利的直视着露露无神的眼睛。
依尔达站起身，“如你所见，我的生命距离结束只有短短的5分钟了，可我还是站在你的面前，这是为什么呢？露露·马兰。”露露愣住了，有些迷茫的望着依尔达，摇了摇头。
“被抛弃了，被舍弃了，被丢弃了。然后呢？生命就是拿来这样浪费的吗？就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抛弃的？”依尔达的语气依然平静，“刚刚你也体会到了，那个青年AGE的攻击还没让你体会到濒死的感觉吗？”
“让我听听你的想法，露露。我把我的生命花费在这里，你现在的想法是什么——希望能让我听到‘露露’的想法，而不是‘被马兰抛弃的AGE’。”
“依尔达……”尤格默默注视着，他心里也确实惊讶于这个人类在灰域条件下居然能如此从容的直视着露露，而且，毫不掩饰的那种威严和一港之主的气魄也让尤格发自心底的敬佩。
“我……”露露垂下头——这可能是她第一次作出“自己”的决定，瘫在地上的双手慢慢握紧，周围的风沙静默下来，她从来没感觉到如此安静过，仿佛每个人的心跳声都能听得到。她很明白眼前这个人类冒的风险有多么巨大，这是用自己的生命所能表现出的最大的诚意，不该去辜负这种，这种第一次给予自己“选择”的人。
“……我……我想……活下去……”
露露抬起头望着依尔达，眼神有了些许的光芒，“……我想……活下去。”
依尔达欣慰的点点头，伸出右手，微笑着说：“那就上船吧，露露，容我在此宣布，欢迎来到克里桑什马姆。”
露露轻轻点了点头，握住依尔达略显冰冷的手一瞬心似乎颤动了一下，这个女人没有说谎，她真的在用人类的身体冒着巨大的死亡风险走过来。
“谢谢……”
“露露……”克莱儿走过来，扶起露露，“走吧，我先帮你做一个身体检查。”雪月也跟了过来，一同扶起女孩。
“……依尔达，不对，港主。您居然做到这一步。”尤格转过身，对着依尔达鞠了一躬，这时尤格已经确定，依尔达·恩里克斯，毫无疑问能成为AGE的引航人，因为自AGE诞生以来，没有人会把他们这种一次性的兵器当人看，而依尔达，在这种情况来换回一个AGE的人性重现，还有什么理由不去追随这种领导者呢。
依尔达耸耸肩，语速慢了不少，“再在外面耗的话，我可能就真的吃不消了哦。”颔首示意尤格回到船上，“走吧，带着我们的新船员回家了。”
“啧……下手真狠啊……”里卡多从医护室出来，回到船长室，“我说港主，您的行为太冒险对船队可是有极其不良影响的啊。”
依尔达抿了一口咖啡，无意识的摸了摸刚刚注射灰域抗体的左臂，轻笑着，“这群孩子……咱们的船舰可是要越来越热闹了，呵呵。”
“啊……话是这么说。”里卡多把眼神移向角落里喝着罐装啤酒的黑衣青年，“你对那孩子是不是下的手太重了？好歹看在人是女孩子的份上温柔一点吧——还有你又欠我一罐，下次补给直接从你的那份扣除。”
“我可是很注意避开要害了。”黑衣青年摆摆手，“……而且那个芯片我早注意到了，就算我们女王大人没谈拢，我也能保证这个马兰的家伙不会自爆。”
“哈哈，想的还真周到。”依尔达用手顶着下巴，“马兰……对待AGE最不人道的港湾，老实说这确实在意料之中。”里卡多叹了口气，“……这也不是您随意接收人的理由吧……不过她的资料我已经处理好了。至少可以肯定其他的港湾说不出啥。”
“呀，真是辛苦你了，里卡多先生~”黑衣青年站起身，慢慢走向门口，“……不过有些事还要确认一下，我去看望一下新船员吧。”
“露露，现在感觉怎么样？”雪月站在床边，看着一脸疲惫的露露，同为女性AGE产生的共鸣感让两人很容易亲近，“你很强哦，先把身体养好，咱们以后可以多练习几次呢。”
“嗯……对不起……”露露躺在病床上，微微点头。“紧急的情况罢了，泽克不是也说没关系了嘛。”雪月安慰道。
“……谢谢……”露露转过脸看向一边忙碌的克莱儿，“抱歉，我之前还想……”
克莱儿笑了笑，“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没关系的。”克莱儿把资料收集好放回了柜子里，“……而且我也是现在才亲眼看到谣言里用AGE做人体实验的事情……老实说，作为噬神者，我也没什么资格指责呢……”
“不……这并不是你的错……”
“没事没事，总而言之，露露先睡一会吧，恢复一下。”克莱儿温柔的说着。
“谢谢你们……”露露筋疲力尽的睡在了床上，雪月和克莱儿轻轻的关上门，走了出去。
两人刚出医护室的门没几步，就看到尤格、泽克、齐斯聚在神机保管室的前面说着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啊？”雪月凑过来问道。齐斯看了眼尤格，把手上一叠纸递给雪月，“这个马兰制造的扳机加速，会对使用者造成极大的身体负担——自爆都是有可能的。”
雪月翻看着这叠资料，一旁的克莱儿也在看着，问道：“嗯……也就是说，露露的扳机加速是由于调校不完全造成的负担吗？”“不止这个问题。”齐斯面色严肃起来，“刚刚我也和泽克哥哥和尤格说过了，这个东西能在触发某种条件的情况下自动激活我们身体里的神谕细胞，并借此转化为对我们有利的强大能力——也就意味着，一旦失控，整个人会从内部被吞噬哦。”
“啊……听着就很可怕。”雪月感叹道，将纸还给齐斯，“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疑问……”“嗯，尤格跟我说过了。那个神秘的黑衣男对吧。”齐斯打开数据板，“事实上我稍微调查了一下，这个人的记录貌似被有意的抹除了，简直跟个幽灵一样。嗯……不过问艾美的时候被她巧妙的把话题岔开了。”
尤格思索了一下，“那名AGE……实力是我们的几个档次之上，而且，总感觉我认识。”“这点我倒是同感。那个人，极有可能是潘尼沃特的人，指不定是来处刑我们的。”雪月说着瞳孔的红色开始加深。
“那种实力，要是真是追杀者我们早就死了。”泽克无奈的双手抱着后脑勺，“……不过要保持警惕，我们现在算是无归属的流浪汉，随时都能被踹走的。”
“克莱儿你知道这个人吗？”雪月转过头问一边玩着衣角的克莱儿。
“啊！嗯……我也……我也不是很清楚，嗯……我想我差不多该去仓库那里了，毕竟我的主要职责还是守着格兰普尼尔的货物。嗯。”克莱儿眼神一直在游离，然后转身小跑离开了。
众人不禁愣了愣，“很明显啊，她知道一些内幕。”尤格叹了一口气，“她真的是那个格莱普尼尔的人吗？”
雪月无奈的笑了笑，“算了算了，好歹他救过我们，这件事先放一放吧，大家也都累了，早点休息。关于露露的事情，我猜依尔达应该有点想法。”雪月望向不远处的医护室，“……每个人都在把AGE当物品……不可原谅……”
尤格拍了拍雪月，“好了，先回去吧，今天确实是够累的，大家去歇会吧。”接着目光移向着齐斯和泽克，“现在我们只是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我们还需要更多能‘独立’的筹码。”
“我不否认，依尔达，克里桑什马姆确实是个值得我们燃烧生命的地方。”泽克怀抱双手说道，齐斯却低着头显得有些担心，“……不过，我们这种AGE过于常见，如果想要站稳脚跟，筹码不能靠数量，要靠价值。”
尤格沉默了一会，是啊，像他们这种流离失所的AGE到处都是，依尔达没理由也没必要一直留着他们，到了港湾以后就会重新转回潘尼沃特——那个地狱。想要留在这里，光是协助航路开拓还不够，还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没关系，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之前从潘尼沃特逃出来的时候，那个，灰暴里的家伙。”
“灰域种？！尤格，你的脑子还正常吗，要知道灰域种可是出动一个船队都无法剿灭的存在，是灾难的具现化。”泽克叉着腰，“别说噬神者了，就是AGE出动一个港湾的量也最多是击退灰域种，根本造不成击杀。”
“……我懂了，尤格，你是想把那个人牵扯进来是吧。”雪月若有所思的看向尤格，尤格嘴角微微上扬，“说对了，那么强悍的战力，不利用一下可不好。”
夜色慢慢降临，克里桑什马姆进入休息模式。一个身影来到了医护室的门口，缓缓推门而入。躺在病床上的露露略有察觉，但明显碍于早上的伤，只能是提高警觉的盯着逐渐靠近的人影，这杀气实在难以忘记，很明显是那个黑衣男。
“放轻松啦，放轻松。”黑衣男缓慢走过来，放下了兜帽。“作为道歉，我就不隐藏这张脸了。不过现在很晚了，也不会被人发现的，哈哈。”
月光之下，黑衣男摘下了墨镜，露露看着这张跟自己差不多年龄的脸，略显惊讶。
“你跟那个女孩子……”露露像是想到了什么，坐起身来，“难不成你也是……”
“不，我不属于马兰，当然了，也不属于这里，只是个到处流浪的鬼魂。”黑衣青年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呵呵，不过因为某些原因，似乎是找到了归宿。”
露露看了一眼青年，重新躺下，脸侧到床的另一边，“……谢谢你没动杀心，没想到你居然还顺便帮我抑制了可能要反噬我的神谕细胞。”
“啊，我控制力道可能还是不大好……倒是也没想到你会用这么危险的东西，这个还没开发好吧。”黑衣青年无奈的挠挠头，“无妨，不过我也挺高兴你能有自己的‘意识’，看样子依尔达并没有白费一番功夫啊。”
“嗯，我很感恩她。”
“这次任务是不是跟戈赫一起出击的？”黑衣青年冷不丁的压低声音来了一句。
“……？你刚刚……说谁？”
黑衣青年目光又变回了之前的那种充满了杀意的锋利目光，“戈赫。也许是你的师傅。”
露露一下子又感到之前那种压迫感，心脏在快速跳动，血液仿佛要冻结，她把脸慢慢转向黑衣青年，深吸了一口气，“……是的，戈赫是我的师傅，这次任务本就是我跟他一同出来的，本来是想……”“测试扳机加速？”“啧——”“怎么了？”“既然知道了还请不要多此一举。”露露冷冰冰的甩了一个眼色。
“噗，呵哈哈哈！好了好了，我大概清楚了。”说着黑衣青年一下子笑了起来，语气也变得温和。“看到你打算以克莱儿为人质，还以为你会跟那群人有关系。”
“没有，只是觉得几个人里面她要弱一些。”露露很认真的回答道。
“正经到一点也不像女孩子，可爱一点会更好。”黑衣男用轻浮的语气吐槽了一下，站起身就往门口走，头也不回的说道：“难怪戈赫会选你当弟子，众多被洗脑的马兰里面，你可能算唯一一个能找回人性的AGE了。”
黑衣青年回过头，与之前的那种锋利的杀气完全相反，让人莫名有种亲近感，“你现在也算是这艘船的一员了，千万别轻易死了哦。”
露露往后缩了缩，小声说道，“我可不是需要保护的类型……话说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师傅的。”黑衣青年笑了笑，“我也算是经历不少想忘掉的东西，迟早你们也会知道的。但是，露露，你现在要明确一下自己想要做什么，以及自己去思考问题。”
“诶？”
“很正常的吧。也许你可能从来没有想过对吧——在AGE的牢笼里。自己的意识，自己想做的事，这些才是这艘船的人所拥有的。”黑衣仰起头望向舷窗外的月亮，“戈赫也曾经做过这种梦啊，现在，或许你可以做到了。”
“师傅……”露露点点头，“哦对了，话说你的名字……”
“好~暂且保密，你也不要跟任何人说哦。我也是有约在先的。”黑衣男套上兜帽，“安心的睡吧，这里不是需要时刻提防别人杀意的马兰。”
门轻轻带上了，留下被最后那句话惊到的露露独自沉默着。过了一会，露露释怀的松了一口气，银色的光辉洒在她的脸上，那抹很久没出现的微笑在露露不自觉的情况下如昙花绽放着。
“跟笨蛋一样……”露露重新躺了下去，脑海里回想着自己被当成兵器的过往。话说，自己被这样关心是在多久以前呢？那个在自己被弄到马兰以后一直照顾自己的前辈，可是不久前辈就去世了……后来师从戈赫，尽管严厉，但是一直都在给予自己正确的指导。在那个地狱般的港湾，唯一能信任的只有自己的力量，没有同伴，没有感情，没有自己，什么都没有……
“师傅会流泪吗？”她曾这样问过自己的师傅——在那一次又一次目送同伴被荒神杀死之后。
——回答呢？似乎很难懂，后来被各种战斗冲刷的已经淡薄了，记忆有些模糊。但是师傅那张饱经沧桑的脸历历在目，以及那每次同伴死亡后，独自在篝火旁静坐的孤独身影。
“等你有真正想守护的东西的时候，会理解这些话的。”
思绪回到这里。直面自己不惜拿生命警告自己的港主，温柔的，如同家人一般温暖的关怀。露露透过头顶的天窗，望着淡绿色的月亮，深呼吸，所有的心结在这一刻感觉被解开了一般，自己，第一次有了自己的认知，能作为“露露”活下去，而不再是一个代号。
女孩的脸上缓缓流下一行泪水，眼睛旁的伤痕隐约作痛，冰冷的心却慢慢融化开来，化为细细涓流充斥着暖意。
“……嗯……我，找到我想守护的了，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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