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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钱国风云

    今夜的月很圆,皎洁的月光如水银泻地般浸润了河川,着色了山田。幽幽古城像沉睡的巨兽,被月光照出银闪闪的轮廓,安静地伏在中土大地的各个角落。古城之中,只有几点灯火依然闪烁。这是晚春一个舒适又明亮的夜,微微的春寒困倦了人们的意志,更增添了几分睡意。在那闪烁灯火的地方,取代睡意的是无眠者的感伤与悲怀。

    这里是钱国的首都——霞城。

    比起睿国中都城的大气磅礴,这座都城只能用小巧精美来形容了。这多少与钱国富甲天下的称号不符,但是如果走过钱国其它几座城池,便会发现这个国家的城廓都不算大,但是城的数量却是远远多于其它国家。

    霞城的正中,便是那闪烁灯火的地方。因为满院子的白蜡烛,这里的明亮甚至让天上的月光多少显得黯然失色了很多。

    一位穿着土黄色外挂的中年男子正满面愁容地望着圆月发呆。身前桌案上的菜肴看似没有怎么被动过,那男子手擎着纯金的酒杯,看似已经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陛下,现在都三更天了,这晚上的风还是有些凉的,您还是回屋里歇息吧。”男子身后半米处,一身着青衣的老奴正弓着腰,像一只虾怪一样劝说道。虾怪的身后,则整整齐齐地站立着几排的宫女丫鬟。

    那男子摇了摇头,将杯中之酒一股脑地倒入口中,无比惆怅地回头问那老奴:“柳公公,你说我那堂兄钱串子真的死了么?”

    那老奴将弓着的腰又点了三点,嗫嗫嚅嚅道:“国王遇害的当晚,禁军副首领就在眼前,他亲眼所见国王被长剑斩落头颅。只可惜很快睿国衙门的人就到达现场,否则他定会将国王尸首带回来。后来情报也显示遇害者是国王陛下。所以奴才觉得国王陛下怕是真的驾崩了……”

    中年男子长叹了口气:“如果他真的死了,今日便是他的百天祭日。唉~!我本不想置他于死地,只是他不听我劝,非要与这大势为敌,如今天下早已变样,如何还能安居一隅而苟延馋喘,如果我们不主动行动,亡国灭种的可能就是钱国啊!”中年男子仰头望着圆月,似乎在与那老奴说话,又似在说给那月亮听。

    “我听闻睿国出了个奇才,可以百步穿杨,又可温酒作诗。他便有一首诗是说这月圆之夜:‘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只是物是人非,本来可以共享这绝美月色的我们兄弟二人如今阴阳相隔,再也不能共赏清风明月了。”

    那老奴刚刚直起的腰又弯了下去:“恕奴才多言,人死不能复生。所谓生死有命,皇帝陛下宅心仁厚本不想置国王陛下死地,甚至明知道他要逃亡睿国都让关卡放了行,还让大内高手一路暗中保护,却没有料到他在睿国竟然遭遇了不测。也许,这就是天命吧。”

    男子缓缓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因为柳公公的话很受用,他的灰白的脸恢复了一丝血色:“也许是我不该发那全国通缉令,一国之王背上谋反的罪名,他又如何再能信任我?”

    陛下的问话换来一阵短暂的寂寞,但很快就被另一个声音打破。

    “生钱!你何时才能改掉这唯唯诺诺的毛病!”一阵尖酸刻薄的问话划破这银色之夜,如幽灵的哀嚎惊得黄衣男子差点跌下了座塌,他慌忙答话:“母后?!您怎么来了?”男子刚刚恢复血色的脸颊重又变得苍白吓人。

    “陛下的未央宫比这天上的月亮都要亮了,我在慈宁宫都能看到刺眼的烛光,我还以为陛下在这里庆祝些什么,哪成想陛下竟然在这里自怨自哀!真的让哀家失望!”太后虽然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无比威严,让未央宫内包括陛下的一众人等都感到不寒而栗。

    柳公公非常识趣地招呼着宫女丫鬟们退出了未央宫,偌大的院落里,只留下了陛下与太后二人。

    “母后,串子堂兄虽然与儿臣意见不合。但是他一心为了钱国,儿臣今夜看着这明月,贪了些酒,就想起了曾经一起理政的日子,心里无意中多了几分伤感,所以叫人摆了些白蜡来,祭奠一下堂兄。”中年男子此时已经从座塌上站起,毕恭毕敬地将母亲扶着坐到自己刚刚坐着的位置上。

    太后的声音缓和了一些:“陛下,哀家不止一次地和你说起过,你既然做了一国之君,就需懂得做事不可再瞻前顾后,更不可过于感情用事。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将我要下给钱串子的剧毒药换成了迷幻药,又只让南蛮大宗师的首席弟子替代他埋伏在门外,你只想擒住你的堂兄,却不想置他于死地。如今上天助我母女,让他客死他乡,而你却在这里为他摆出烛台祭奠。堂堂国君作出如此出格之事!倘若传出去,将来你又有何威严服众?”

    “可他毕竟是我的兄长,也是钱国的前国王啊!”男人的声音有些近乎于恳求。

    “这个国家已经没有国王了!现在没有,从今以后也没有!今后钱国就只有一个君主,那就是你!你必须成长,哀家不能总在背后为你出谋划策,你需知道,这宫中的争斗只有你死我活,你若心软,下一个客死他乡的可能就是哀家与陛下!”太后的声音有些颤抖,透过苍白的月色,和惨白的烛光,一时间让男子感到瑟瑟凉意。而这声音显然并未打算停下来:“‘子夜时分,梦见财神,起来数钱。’每当一个钱国皇室有长子出生,就会根据地位身份赐给这十二个字的其中一个。‘子’字地位最高,‘钱’字最低。那钱串子家庭显赫,从小就被赐予‘子’字;而我,因为出身穷苦,你的父亲又是个唯唯诺诺的王爷,所以你出生就被赐予了最没地位的‘钱’字。你可知道,从那一刻开始,一直到你被选为皇帝陛下,哀家都没能抬起头生活过!你父王怪罪我的出身导致你被赐字最低、身边的亲戚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们母女两个一眼。要不是你自幼聪明伶利,敏而好学,付出十多年的寒窗苦读,陛下又如何能在这些背景强大的竞争中胜出?而这么多年来,陛下可又知道哀家为陛下付出了多少艰辛?如果不是哀家一次次不顾别人嘲笑的向先皇推荐陛下,就凭你父王那懦弱的性格,陛下可能连获得考核的机会都没有,又怎可能成为文太子,继而成为我大钱国的九五至尊?如果陛下默默无闻,按照我大钱国的规矩,陛下的孩子将来连赐字都不会有,我们这一支皇族后裔也会渐渐被降级为普通百姓,最终淹没在历史洪流之中!”太后虽然坐在座塌之上,但是也许是因为激动,也许是曾经的往事勾起了痛苦的回忆,此刻的她甚至有些坐得不稳。

    男子忙矮身扶上前去,自责道:“孩儿不孝,孩儿无能,孩儿这般年纪了还让母后担心,母后千万不可再动情绪,太医早叮嘱过,母后的身体容不得再激动了。”

    太后深叹了口气,微眯上双眼,声音变得微弱:“陛下哪有不孝。陛下对哀家一直言听计从,照顾得无微不至;陛下爱惜子民,勤奋自强;陛下一切都很完美,只是陛下太过仁慈!哀家就是怕有一天百年之后,陛下如此心软如何应付得了权利场上的尔虞我诈?”

    黄衣男子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母后把孩儿说得太好了。要说宅心仁厚,我那做国王的堂兄才是真的菩萨心肠。”

    “他那是鬼迷心窍,糊涂透顶!武太子只会练习什么‘权平运气’,哪如你学了那么多修身齐家治国的本领?他出身高贵,从小就被选为了武太子,哪里像你我二人经受那么多苦难,见过那么多普通人的不易?他的世界太理想了!他也不看看我大钱国何以能占领多半的汉泽平原,从而富甲一方的?哪一寸土地不是我们祖先用血肉之躯一点点争取来的?如今睿国权利纷争,内忧不断,萨拉国染指辰国后,我们便可与它再瓜分睿国,将睿国的大半汉江平原再收入囊中。到那时,陛下一定会成为钱国历史之中的有道明君,陛下的功记也将名垂青史!到时候我到要看看还有哪个不开眼的亲戚再能小瞧你我?不但他们不能小瞧,他们的后人都要将陛下奉为钱国的英雄去瞻仰,而陛下的后人也就再也不会遭受你我曾经经历的苦楚和嘲笑!”太后这话不止一次的对陛下说起过,以至于在陛下内心深处,这些道理已经被奉为圭臬。也正因为如此,即便他内心曾经十分挣扎,但最后还是毅然决然地接受了萨拉国使者的建议。

    陛下见母后又有些心情激动,忙找借口道:“母后在上,孩儿谨记母后教诲。只是今日夜已太深,孩儿怕母后不得好好休息,身子会吃不消。孩儿还请母后早些回宫休息。”

    “你这蜡烛晃得我睡不着,回宫也睡不着!”太后用手指着满院子的蜡烛,岔开话题,没好气地说道。

    “孩儿马上就叫人将这些蜡烛都收拾了去,孩儿送了母亲后也马上就寝就是了。”陛下的回答全然没有皇帝地威严,倒似一个还未长大的妈宝男。

    太后见目的达到了,身体好像变魔术一般一下好了很多。

    陛下见状开心了不少,忙喊来柳公公,让他陪着自己及一众的丫鬟,浩浩荡荡地亲自将太后送出很远才回宫休息。

    窗外月色依然皎洁,晚春的夜色颇为迷人,只是在屋内的皇帝陛下已经感受不到月亮的美丽容颜和满院的春意盎然。虽然这房屋让他对这美丽夜色的感觉缺失了很多,但是此时此刻,他的内心非但不觉得可惜反而舒服了很多。

    ‘如果萨拉国不是与我共同瓜分睿国,而是选择军事实力更强的睿国合作一起来瓜分我大钱国呢?’皇帝陛下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但是很快,另一个更强烈的想法出现在眼前:‘算了,母后的选择总是对的。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是听从她的,并且只要我按照她说的要求去努力,一切结果不都是好的么?既然如此,我一定是胡思乱想,杞人忧天了吧。’陛下很快找到了内心的安慰。

    一片阴云不知从哪里飘来,迅雷不及掩耳地遮住了月亮皎洁的面容,让天空暗了颜色。外面黑了下来,屋里感觉则变得更加昏暗。‘这感觉正适合快些入睡,真是上天都帮助疲惫的我入眠。’陛下满意地闭上眼,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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