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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章琅的计谋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个时候的中都城本不是多雨的季节。中都城的雨大多集中在仲夏,而且多是夜雨。

    每到仲夏时节,深夜的电闪雷鸣虽然让人觉得恐惧,但只要想到第二天一早,推开窗后沁入心脾的清新空气,中都城的子民反倒对这雨无比期待。雨后的空气里带着三种味道:湿润的泥土味、温暖的太阳光以及清纯的花草香。

    而今年才刚刚进入夏季,雨水却是比往年多出不少。霹雳啪啦的小雨滴砸在窗前的台阶上,为房间内的谈话增添了一段轻快的背景旋律。

    章琅的计划有三层,第一层是放虎归山;第二层是引蛇出洞;第三层是调虎离山。

    章琅一旦进入出馊主意的状态,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逻辑清晰,目光炯炯,十分迷人,就连秦万这样的男人看了都不免为之露出马脚痴呆的表情。

    但见此时的章琅正认真分析道:“陛下,草民以为:中都城的巷战让二王爷在北渡口的部队几乎被消耗殆尽,但是二王爷在秘境中培养起来的精锐依然存在,而且实力仍然不容小觑。草民猜测此时二王爷的死亡应该已经被他的心腹发现,但是这些精锐即便没有了二王爷,也会紧紧围绕在几个主将身边,这些就是陛下的一个心腹大患。而另一方面,北辽轻骑如果没有了仙女和二王爷的周旋必定难得那些将军的信任,届时只要有北撤的机会出现,他们就会考虑撤退。因此草民第一个想法就是建议陛下将驰援北渡口的十三省迅速撤回,给北辽骑兵让出一条回撤的路线。”

    陛下听到此处,赞同地点点头:“围三阙一,用兵之道,只是你如何认为北辽轻骑兵一定会撤走?”

    其他几人也默默点头,看似也早想到这个问题。

    章琅继续道:“陛下英明,这北辽皇帝乃是个野心勃勃之人,因此才会轻易相信仙女的蛊惑要染指中原。草民来中都城之前,正是在北辽首都上京城内打探情报,因此对北辽的国君稍有了解:此人心高而学浅,志远而不坚,是个见异思迁之人。此时中都城虽然陷落,但是皇城依然在,二王爷的死讯一定会被双飞燕带回。如今我国十三省亲王军队已经集结完毕,西域摩尔国与南境的萨拉和钱国的进攻也不顺利。此时他一定会计算此次出兵的成本,生怕陷入我们人民战争的海洋,十三省勤王军越是向北渡口逼近越是让他担心自己的军队被关了门。并且最重要的是:今日突然出现了一个对北辽来说更好的机会……”

    “北海国国君大力水手死了!”老者捻这长须,脸上漏出早就想到结果的得意之笑。

    其他几个人闻听也如梦方醒,八王爷抢话道:“那北海国虽处苦寒之地,实则也是个资源极其丰富的宝地。臣弟听说那里民间有曲子唱到:‘北海国、都是宝,人参鹿茸貂皮草;棒打獐子、瓢舀鱼,野鸡飞进饭锅里……’北海国民风淳朴,统治全依靠大力水手的个人魅力。如今大力水手突然死亡,国内群龙无首,若是趁此机会偷袭,很可能一举夺得大片领地。”

    陛下听闻此言,灰白的脸色红润了许多,他望向章琅:“你觉得北辽皇帝会撤走军队,挥师北上进攻北海国?”

    章琅道:“回禀陛下,以草民对北辽皇帝的了解,这样的机会一旦出现,他不会轻易放弃。而他身边最有影响力的那位双飞燕,也是个颇爱抓住机会翻身的人,此次他在我大睿国内接连受挫,转移视线挥师北伐绝对是他最可能的选择。”

    “如此甚妙!”陛下如同吃了还魂丹,立即来了精神:“此放虎归山之计甚妙,那引蛇出洞又是怎样的妙计呢?”

    章琅自然懂得趁热打铁,忙继续献言道:“草民猜想,陛下的内忧外患,外患虽急,但是却不是陛下最担心的,反倒是三王爷这个内患积累了许久,才是陛下的心腹大患。三王爷之所以厉害,就在于他隐藏得实在是深,即便是此时此刻,兵临城下也不慌乱。草民觉得此次二王爷与七王爷的死亡,倒给陛下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陛下迷着眼,将信将疑地问道:“千载难逢的机会?”

    周围人也都将目光聚集过来,想是都在怀疑能对付三王爷的计谋是不是真的存在。

    章琅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嗓音不至于被外面的雨滴声覆盖:“草民以为三王爷之所以一直藏得很深,就是他早看透其他几位王爷的野心,陛下深得民心,但是却有半百之年的预言,这使得几乎所有王爷都将目标放在如何成为陛下身后的继承人。而三王爷最大的弱点是没有兵权,因此二王爷与四王爷是他最提防的人,其次就是那个有着自己武装的七王爷。如今对内:七王爷与二王爷暴毙,四王爷深陷品川战乱,太后靠山倒掉,陛下还未回师皇城;对外:睿国四周又是兵伐刚起,一片混乱,此时如果天降一个大好的机会,陛下觉得三王爷是否会拒绝呢?”

    “如果是我就不会拒绝。”秦万习惯了现代人的平等发言,不等陛下说话,先脱口而出自己的判断。

    众人脸上尽显有些惊诧的表情,秦万也顿觉尴尬不堪,好在陛下从小被老者洗脑,对此并不介意,反倒接着秦万的话道:“章公子所说的大好机会是什么呢?”

    装逼的人都爱故弄玄虚,章琅也不例外,他望着大家求知若渴的眼神,心里有些洋洋得意地继续发表自己的理论:“人啊,越缺啥,啥就是他的弱点!也是最好搞定他的突破口。”章琅故意把声音拉得又长又慢,殊不知在秦万看来他这句话也像是在说章琅自己。

    不过其他人的注意力还紧跟着章琅的分析。

    “兵权?”几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喊出声来。

    这回答让章琅这波装逼装得心满意足,自信心爆满,他摇头晃脑,动作稍显夸张地继续说道:“英雄所见略同,如果陛下以驱逐鞑虏,恢复中原的借口给三王爷兵权,他一定抵御不住诱惑选择出山。”

    “不妥不妥!”八王爷也是讨论入了神,也没等陛下说话接过话来发言:“三王爷本就把持朝中文官势力,如今真若给了兵权,其实力更是如虎添翼。想当初陛下一直放任他的一些作为就是因为他没有军权。章公子如此做法,岂不正是遂了三王爷的心愿?”

    周围的人又跟着八王爷的思路慢慢品味,然后就像一起吃到了难吃的食物一样共同皱起眉头表示反对。

    章琅似乎早有预料,不慌不忙道:“八王爷说的不错,三王爷没有兵权才安全,但是没有兵权的三王爷就成了一个不敢露头的隐患,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这的确是一招险棋,但是我这个建议有两个保险。”

    “的确如此,如果这次跃迁成功则罢,一旦失败,朕又性命不保,到那时三王爷一定会谋反,我担心八弟你不是他的对手,因此跃迁之前,必须除掉三王爷这个隐患”陛下总算没人插话,有了发言机会:“章公子刚刚所说的两个保险到底是哪两个?快说说看!”

    章琅回道:“这第一个保险就是陛下给它的军队要是二王爷的军队。”

    章琅说到这里后并没有马上往下说,而是稍微停顿,等着其他人的反应。

    一阵短暂的寂静,老者忍不住先发问:“二王爷的亲兵都是他千挑万选的嫡系,断然不会听命于三王爷,况且他们打着的就是勤王保驾的名号剑指三王爷的,章公子不会不知道这点吧。”

    “如您所言,勤王保驾,法理上是清君侧,自然要找个替死鬼罢了,三王爷就是这个替死鬼而已。口号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不反陛下,因此陛下便可下诏书诏安,如今二王爷已死,北辽骑兵又无心恋战,陛下的诏安书就是他们洗脱反叛罪名的最好机会,只要不是晕了头,自然不会反对。至于是不是会听命三王爷,那正是我们希望看到的矛盾。这些留给三王爷解决最好。”

    “若是三王爷推辞呢?”八王爷问道。

    “第二个保险就是任命三公子作为二王爷亲兵的总指挥,这次反叛我们可以看到北渡口的官军对二王并不十分忠诚,但是因为官军人数众多所以是二王军队的基础;而二王爷秘境中的亲兵才是核心,但是奈何人数不多,所以单独起不了多大的风浪。二王爷在的时候自然可以在这两股势力之间找到平衡,如今二王爷不在了,陛下的一纸诏安诏书就可以很容易地将北渡口的官兵争取过来。陛下名义上让三王爷统领北渡口官兵和秘境的二王爷亲兵,但是,在这其中又将二王爷的儿子三王爷任命为亲兵首领,责令他在三王爷手下办事。两个有仇恨的人共同共事、一定会制约彼此,陛下即可坐收渔人之利。”

    秦万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追问:“那个三公子不是和二王爷关系不好投靠了四王爷么?而且听说中都城之乱刚起就逃到品川的别院中避难去了。他如何肯出来作什么二王爷亲军的首领?”

    听到这里,除了秦万以外的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笑了。

    陛下道:“三公子与二王爷演的这种父子反目成仇的闹剧也就是骗骗小孩子,大家不挑明不过是也陪着他演戏罢了。谁都看得出,二王爷这是在保护他最疼爱的三公子罢了。”说完看着红着脸尴尬的秦万,又哈哈大笑地补充道:“哈哈,也不单单是秦公子被二王爷迷惑了,我那个骁勇善战的四弟竟然也真的信了三公子的投诚,这个四弟啊,虽然战功彪炳却也是个丝毫不懂人心的老实人。”

    大家见陛下虽然说话跑了题,但是很开心,也便不好打扰,只跟着也呵呵陪笑着。

    秦万虽然听得出陛下无意取笑,但是心里依然有些不服气:“即便如此,也不能肯定三公子会真的配合啊。”

    “他别无选择!”当话题又回到三公子时,陛下的脸突然暗了下去:“如果三王同意出面统领北渡口的军队,毫无兵权的三公子就如同刀俎下的鱼肉,到时候三王爷岂能放过兴兵讨伐自己的二王爷的公子呢?此时朕赦免众人,又给他父亲的亲兵,他又怎会放过如此难得的机会?”

    陛下的话说明他已经看懂的章琅的安排,也说明他已经接受了章琅的这招引蛇出洞。谈话到此处,自然进入到了恭维和拍马屁的环节。只见章琅带头开始恭维陛下的英明和睿智,然后是众人小合唱一样的随声附和,这顿马屁虽然不是在夸自己,但是秦万依然觉得这些奉承话听起来让自己周身不适。不过他到发现头脑风暴中夹杂这么一段马匹环节其实是对大脑的一个非常好的休息,拍马屁之人轻车熟路,不动脑筋,听马屁之人——除了秦万,沾沾自喜,恢复体力。这种中场休息真是这个圈子中人的经济又实惠的必备能力。

    大家轮班拍完马屁,也觉得调理好了气息,自然要静下心来继续听陛下的继续分析。

    陛下显然也早习惯了这程式化的节奏,他将谈话带入到最后一个话题:“你那最后一层‘调虎离山’又是怎样高明的妙招?”陛下显然是被刚才的马屁补充了能量,虽然能量源早让他觉得身体非常不适,但此时竟然丝毫不觉疲惫。

    章琅则看出陛下兴奋的表情下身体已经在苦苦支撑,作为谈话节奏大师的他马上用最简洁的话语回答道:“所有赦免之人都需要戴罪立功,命三王爷亲自带兵追击北辽轻骑兵。并且一定要追出北渡口才可回师复命!”章琅说完,一副坏坏地情不自禁地表情浮现在了脸上。

    这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让众人总算看懂了章琅的连环计。此时众人都心领神会,于是脸上也都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与章琅一样的坏坏的笑。

    秦万见这次馊主意竟然没有将自己安排进去,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开心,越俎代庖替陛下做起了总结:“然后让十三省行军入驻北渡口,将他们挡在关口之外,来个关门撵狗。”

    既然连秦万都看懂了章琅的计谋。陛下觉得这个会议已经达到了最完美的效果。

    此时窗外小雨已经渐渐息止,陛下的精力也熬得即将枯竭。

    众人又各自探讨片刻便都退了出去。剩下的事情陛下都委托八王爷全权代替他安排下去。被秦万定义外号“忍者神龟”的陛下出手的第一张牌就是个一箭双雕的王炸,接下来就看三王爷与北辽皇帝是否真的如他们预料那般形势。

    当然,就如章琅所说,真正难办的是同样具有“忍者神龟”体质的三王爷,而此刻三王府内,三王爷也刚刚开完了他的“内阁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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