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消失的女人 第三十四节 田地里的声音

    看这情况，二人知道问不出什么，问清楚叶文岳父在广州打工的地址，待要离开。沈向东见二人要走，连忙跟到门边，鼓起勇气问道，“两位干部，是我们家小文犯什么事了吗？”

    二人住脚，张志不知该如何说起，毕竟现在情况不明而且涉及到保密内容，没曾想江朝阳出声讽道，“她能有什么事，说不定就是偷汉子去了。”张志一听话里意思不对，连忙拦住，对沈国立说道，“没什么事，就是例行调查，你们放心吧。”赶紧拉着江朝阳走出小院。

    张志低声道，“你说这些干什么？这是哪儿跟哪儿的事啊。”

    江朝阳没好气，“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样的胃口。”

    张志摇头，懒得跟他争辩，二人一路无言，回去交差去了。

    虽然做了大量的调查工作，张志每天忙的抓头挠发，仍是查不出有关她的丝缕消息，叶文就像是一阵风吹过，再无踪影可觅。

    核心文件丢失也给研发小组带来重重困难，很多关键性数据的丢失直接导致前期工作清零，一切都要重头开始。时任342副厂长兼技术负责人的高国立为着这事忙的焦头烂额，正好，当时国内自主研制的首架超音速全天候战斗轰炸机“飞”试飞成功的消息传出后，对国内整个研发方向带来了巨大转变，高国立当机立断，力排众议，摒弃掉之前的研究方向，调整研发轨道，调动所有研发力量，开始把所有的重心放在了作战半径更大、起降距离短、攻击力更强的高性能战斗机。为了适应新的研究课题，还特意拨款，准备对原本升级改造中的车间和办公楼部分区域进行调整，以适应新的研究工作。

    原本还能从职工日常交谈里听到叶文三个字，如今342被巨大的研发热情覆盖，不过月余，叶文这个人如同投入湖心的一枚小石子，激起短暂涟漪后，自此沉入湖心，无人记得。

    只有张志还记着这件事，并且始终没有放弃过追寻。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叶文消失一个月后。

    当时正好有个技术讨论会在省城举办，因为刚刚发生了叶文这件事不久，上级下令减少非必要性外出，并且所有技术人员外出公干必须有专人陪同。鉴于这次会议规格很高，需要出席，高国立和张志一行两人带着厚厚的技术资料，驱车前往省城。原本会议结束后就要返程，正值周末，高国立当时说，顺便在省城买点土特产给同事们带回去品尝，张志也就同意了。

    茂源商场里人头攒动，挤满了前来选购的各式人等，张志与高国立原本挤作一处，后面竟走散了，张志回头一望，涌动的人潮里不见高国立的身影，赶紧拨开人群，逆着人流往回找。

    一楼食品柜台寻遍也不见踪影，张志有些心慌，叶文的事刚过去没过久，可别再出什么岔子了。张志赶紧往楼梯口赶，，刚爬上二楼，就见高国立在一处玻璃柜台前拿过一本书，正在翻看。张志放下心来，平复呼吸慢慢走过去，随意问道，“我还说你去哪儿了呢，原来在看书呢。”

    高国立不好意思一笑，“难得来一趟，顺便买点书。回去消磨时间。”

    “什么书这么大的兴趣？”张志问。

    高国立合上书，递给张志，“小窗幽记，就是讲一些处事之道。”

    “哦，那我也来一本，正好我这个大老粗也学习一下，补充补充肚子里的墨水。”

    玻璃柜后的售货员开始不耐烦，“到底买不买？不买就让让，后面人还等着呢。”

    二人赶紧付账，拿着书离开。

    挤过人群，张志像是想到什么，对身旁的高国立说道，“难怪我觉得这名字熟悉呢，失踪的那个叶文书柜里就有这本书。”

    “哦，是吗，”高国立正专心避开一位牵着小孩的妇女。

    落后几步的张志讪笑，看着高国立瘦弱的身躯努力挤进人缝，自己多疑的这个性格看来是刻进骨子里了，确实有点杯弓蛇影了。

    下到一楼，买了一些特色糕点，赶回招待所取了行李就往回赶，一路无话。

    那书张志倒是没事就拿出来翻翻，无奈文化程度太低，看这类白话实在兴趣缺缺。那日，跟郑玉成喝酒，无意被他看到，索性顺水推舟，丢给他。

    结果县城回来的车子半路抛锚，等到修好再上路，抵达双旗镇已是半夜，街上门户紧闭，漆黑一片，只有几条野狗闲逛。车上三两乘客都是镇子上的居民，裹紧夜色赶紧回家。

    幸好那时候已是八月中旬，天朗星稀，月如细钩挂中天，空气中略有凉意，张志也找不着车，索性踩着夜色，顶着头顶的星光月影一路往342走去。

    建厂时栽种的路边树挺拔茂密，月亮投下朦胧的树影盖住大半条马路，道路两边的庄稼夜色里影影绰绰，一会儿凑一起窃窃私语般，一会儿左翻右拂，随着清风沙沙作响。

    不过五里距离，对于军队出身的张志来说，还不及以前训练时的餐前热身，于是甩开步子埋头赶路。快走到342厂，远远的已经看见围墙的黑影，大概是下车后口渴就着水龙头喝的那几口凉水在肚里翻滚，张志实在腹痛难忍，赶紧钻进旁边一片高粱地，就地解决问题。

    伴随着肠道蠕动，肚子一阵阵绞痛，张志不得不多蹲了会儿，全身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到臀部肌肉。隐隐听到细碎声响，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起初张志以为是风吹动枝叶的声音，竖耳再听，确实是有人在说话，听声音，似乎是两个男人在说话。张志猜想，可能是附近的庄汉起来巡夜，那时候田间有什么还会有野猪出没，踩坏了庄稼。

    那两人说话声音渐近，竟是走到张志蹲身的那片高粱地附近。一个男人说道，“你总说再等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这都过了一个月了。”另一个男人说道，“这个事情不能急，尸体没有被发现，还不算完。”这声音，好熟悉，张志努力在大脑里搜寻，这个声音是属于谁的？

    第一个男人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还等？就埋在厂子外面，总有一天会挖到的，如今我可是饭快吃不起了。”

    第二个男人答道，“手续马上就办妥当了，到时候，该给你的一分不会少。”

    第一个男人哼道，“这可是你说的啊，你要是敢忽悠我，我就举报你，说叶文失踪的事你是主谋。”

    “嘘，”第二个男人忙制止，“不是说好了，不能提这个名字。”

    “怕什么，这里有没有人，”第一个男人虽然嘴硬，还是放低了音量。两个人低下嗓门又说了半天，随后趁着夜色散去。

    四周恢复静谧，又过了半响，确认周围确认没有人了，张志沉着脸从钻出高粱地，蹒跚着爬上路基，在地里足足蹲了一个多小时，整个腿发麻。张志坐在马路边，伸长腿，等着血液回流。

    他已经想起那个熟悉的声音属于谁了，竟是高国立。

    更让他骇然的是，叶文的事他竟然参与其中，听他们谈话还提到了尸体，难道叶文已经遇害了？听那意思，似乎埋在了342厂外围？

    仅凭几句话，是没办法定案的，况且，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曲折，还没搞清楚。对于高国立，他的身份太过敏感，在没有证据之前，不能将这个消息贸然上报，张志觉得按兵不动是最好的方案，趁着他没有察觉，偷偷调查。尸体的事可以拜托郑玉成，他是法医，又是外地调来的，在当地没有复杂的人事关系，找个借口约他过来，让他帮忙附近查看，有没有可能查到尸体才是关键。

    一切想定后，张志站起身，活动活动腿脚，继续往342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