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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张喜:万万没想到

    “陛下,种少府求见。”

    小宦官迈着碎步,躬身穿过甘泉宫外长长的回廊,始终保持着只用半个脚底与地面接触的方式行走,步伐轻得像是在飘。他隔着帘幕深深行礼,低声通报。

    “哦,是种卿?”

    刘协止住董贵人的琴音,示意她先转到屏风后面,自己仔细整理了一番有些凌乱的衣服,朗声吩咐道:“快请进来。”

    种平跟在小宦官身后,在曲折幽长的回廊中穿行。

    ……搞不懂修这些东西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别的不说,就这阴气森森的,走的时候真的不会联想到什么恐怖故事吗?总感觉刘协应该会经常迷路啊。

    种平默默吐槽。

    “臣种平,拜……”

    种平提起下裳,跨进甘泉宫,他刚打算行礼,刘协直接赤足从帘幕后走出,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就往里走。

    “种卿不必多礼,快坐到朕身边来。”

    “谢陛下。”种平挺直腰板,习以为常地在左席坐下。

    奇怪,怎么感觉空气中有股熟悉的味道?

    种平鼻子微微动了动。

    “种卿有何计教朕?”刘协满脸期待,种平虽然入宫次数不多,但每次都能提出些让刘协耳目一新的建议,刘协接纳以后再处理政务,往往心中有更多见解,从中受益匪浅。

    种平瞄了一眼自己的系统栏。

    给刘协献策是挺香的,但也不能回回都逮着他薅啊,毕竟刘协每次都接纳是出于对自己的信任,可自己也不能保证提出来的建议都是对的……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向刘协提出建议了吧。

    种平心中暗叹,他移席向前,伸手将腰间印绶解下放在一边,接着脱下头上进贤冠。

    刘协当即脸色大变。

    汉代官员主要以头上所戴的冠及腰部所佩的印绶区别官阶高低,其中印绶更是皇帝颁发给各级官员的信用物,是官员政治权力的凭证和社会地位的象征。印绶需官员随身佩戴,且不可以借与他人。

    由于印绶从制作、授予到使用都有着严密的规定和严格的程序。在官员升迁、致仕或者获罪等情况下,都需要将印绶上缴。因此“解印绶”也有就是辞官、罢官的意思。

    刘协急忙起身,不等种平再有动作,用力按住他的手,失声发问:“种卿何故如此?!”

    “臣一介騃童钝夫,蒙陛下信赖,擢为少府,臣受命以来,诚惶诚恐,每日如临深履薄,不敢不尽心竭力……”

    “朕知种卿辛劳。”刘协打断种平的话,认真问:“种卿可是听了朝中那些弹劾之言,心忧朕会生出怀疑,偏听偏信?”

    “若是此事之故,卿尽可放心。”

    刘协紧紧攥着种的手:“朕并非黑白不分之人,当日朕都敢答应司徒将城中兵权交由卿,今日朕又怎会受人挑拨?”

    种平心想我倒没那个意思,就是单纯不想再搞数学,当然其中也有那么一丢丢不愿意掺和到党派之争的心思,就那么一咪咪啊。

    现在朝中形式算是比较明朗:在诛董中大多出过力的王允一党;以外戚为首的董卓旧部;保持中立的杨彪以及其附庸士族和剩下的一些抱团小党派。

    三大党派割据朝堂,王党董党针锋相对,杨党隔岸观火。

    至于种平……

    大多数人都以为他是王允党,要么就是纯帝党(指完全依附于刘协)。

    只有种平知道,自己哪个党都不是,硬要说的话,他恐怕是……不能说,说了要和谐的。

    “陛下,臣不精算术之道,当真无法再胜任少府之职。”

    种平叹气,这一刻,他选择了摊牌摆烂。

    刘协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朕都打算明天上朝时敲打敲打那些想搞你的人了,结果你就这?

    就因为这?

    朕让你当这个少府难道是为了让你算账吗……呃,好像是……朕虽然让你管理宫中宝货,但这是为了表示对你的宠幸啊!你怎么偏偏在这种事情上看不清?!

    刘协痛心疾首。

    “种卿真不愿再任少府之职?”刘协收回手,问得认真。

    “这个……臣觉得,臣还需要锻炼几年。”

    种平有点尴尬,他估计是第一个因为不想算术所以辞官的人吧?

    刘协心平气和地看着种平将自己的进贤冠和印绶整理好,摆在桌案上:“卿以为太史令一职如何?”

    种平一愣,他头皮发麻。

    其实他还是想拒绝的,现在朝廷这情况,他当官不就是当靶子吗?

    种平献策也就是为了苟一苟,虽然心里也有关于这世道的一点改良设想,但还没到找到合适对象,到拿出来的时候,现在奖励都攒好了,还跳出去给人攻击,这不是纯纯的脑子有坑吗?

    只是刘协现在又提出要给他太史令一职,他再推辞可不就是在打刘协的脸?

    “臣,谢陛下。”

    种平躬身行礼,缓缓退了出去。

    董贵人这才从屏风后走出,她乌发如云,微微堆向右侧,脸上还带些未消散的红晕。

    “那便是名动长安的种伯衡?妾身观之,也不过如此。”

    她侧躺在刘协腿上,娇嗔道:“妾身觉得那种伯衡胸无大志,实在想不通陛下怎么会如此看重?”

    刘协面色一冷。

    他直接推开腿上的董贵人,目光中满是警告意味:“后宫不得干政,伯衡为朕腹心,尔等莫要以为朕不知你们私下的那些手段!”

    董贵人被刘协推到地上,又听了这一番话,花容失色,忙唯唯应是,粗略理了理衣裙,跪坐在刘协旁边,不敢再言语。

    刘协这才缓和脸色,扶起董贵人,温声抚慰道:“朕知道这不干卿事,卿卿爱朕,朕心知矣。”

    他说着将董贵人先前弹奏的桐木琴移到身前,笑道:“卿卿再为朕抚一曲,如何?”

    董贵人立即会意,妩媚一笑,眼波流转之间俯身向下,右手抚着有些散乱的鬓角,白皙圆润的指尖挑起琴弦,轻拢慢捻抹复挑。

    片刻之后,厚重的帘幕之后再次响起嘈杂凌乱的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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