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食客
冷不丁被点到名的兰登颤了一下，他没有准备，也不知道该表演什么。但也仅仅只是颤了一下，他就立刻回答。
“好的。”
他边说着，边站起身，朝台上走去。
“这是在上个学期申请入社的弗朗西斯·兰登。”露易丝女士朝着那些同学说，“因此，我邀请他先来参加一次社团活动试试。”
台下一阵骚动，又重归平静。
露易丝女士又朝向舞台，问：“你想表演什么？需不需要一个搭档？”
兰登想了想，说：“我也同样很喜欢《沉默的羔羊》那部……那本书，我也演一个同一个好了。”
“哦——”台下顿时发出一阵怪异的起哄声。
兰登微笑着，没有对起哄做出任何反应，他耐心地等待起哄的声音变弱，才接着说话：“不过，我可不想和那哥们一样，要一个男搭档演女探员。我想要个女搭档，和奥斯卡影后一样好看的女搭档。”
“哦！”台下的起哄声更大了，像潮水一样向兰登涌来，与此同时，还有无数支举起的手。
“哦，我都不知道怎么选了。”兰登说着，还朝之前演过《沉默的羔羊》的那对搭档眨了眨眼。
起哄声，甚至还有鼓掌声，剧场里顿时聒噪的像是有一支乐队在表演——不得不说，兰登有点喜欢上这种感觉了，这种成为欢呼对象的感觉。
不过，不等他继续说话，有一个女孩直接走了上来。
“你好。”兰登冲她打招呼。
“你好。”女孩俏皮地冲他微微摇头，“现在，我是你的‘史达琳’了。”
‘史达琳’就是《沉默的羔羊》中女主角的名字。
兰登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将几张椅子围成一圈，做成一个监牢般的样子，然后又拿舞台边不知道是谁的咖啡倒在手上，借着这点液体，将额前的刘海服帖地梳上去。
等这一切做完，他便径直跨入‘牢笼’中，闭目。
【开始】，兰登在心里打了个响指。
台下安静无声，只是等待。
‘史达琳’从舞台远处走过来，看到‘监牢’里的兰登，他规规矩矩地站着，每一缕头发都听话地贴着头皮，露出打理干净的脸，肩颈划出好看的弧度，两只手自然又坦然地垂在身侧。
好像他所处的位置并非牢笼，而是王宫。
“我叫克拉丽丝·史达琳。能和您谈谈吗？”‘史达琳’开口了，语气礼貌。
兰登睁开眼。
在这一刹那，她突然觉得对方的眼神好像能发出低沉的声音似的，然而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脏在跳动。
兰登的食指点了点大腿，好像在思考，然后慢悠悠地往前走了两步，平静地走到椅子前，看都没看离他只有不足一步距离的椅子，仿佛早就算好了距离。
“早上好。”兰登说，好像来人只是上门访问的好友一样，声音沙哑，像是铁片在摩擦。
他是怎么做到的！‘史达琳’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在心里大喊，这声音是怎么变的？！
不光是她，所有人都陡然一惊，随着这声音响起，与之前不同的怪异氛围瞬间笼罩了整座剧院。
‘史达琳’没有脱线，虽然明显被惊了一下，但她还是继续演了下去。
“大夫，我们在心里剖析方面碰到了一个难题，我想请您帮忙。”
兰登飞快地、几乎是咬着‘史达琳’话语的尾巴似地出声了：“‘我们’是指行为科学部吧，我想要看你的证件。”
‘史达琳’犹豫着，从上衣口袋掏出当作证件的卡片，不知道该不该给。
台下的观众暗叫一声糟糕，这里本该有第三个人出来对兰登进行警告，然后将证件给他，可是台上现在只有两个人，该怎么办？
“史达琳，你用伊芙艳润肤露，有时抹了‘比翼双飞’香水，但今天没有抹，为什么呢？”
兰登突然脱离了原著，即兴改编。
“什么？”
‘史达琳’和台下的观众一时间都不知所措。
“你刚才取身份证时有一股气味从你包里跑了出来，顺便一提，你的包很漂亮。”
虽然有些疑惑，但‘史达琳’却还是说了声谢谢。
“你的包很漂亮，但却穿了双廉价的鞋子；带了一串镀金的珠子项链，但搭配起来却又有些艳俗。你大概是乡下出身的吧？”
‘史达琳’一下子僵住了，好似被人戳破了隐私，不知所措。
但兰登步步紧逼。
他直视着‘史达琳’，但却不像在看人，像是牧羊人看羊群、厨子看肉——精准、优雅，又富有感情，一种含着食欲的感情。
“你从一个小地方来到联邦调查局行为科学部，成绩优异，拿过几个比赛的名次，也破了几个案子，但是，从来没有人真正在乎你，是吗？”
兰登在监牢里踱步，语调柔和，举止优雅，如果不看他的眼睛，他几乎看起来就像一个好心的牧师，在拯救迷失的羔羊。
“你拼了命地证明自己，努力工作，不谈恋爱，从不休假。”
“但是呢？”
“但你还是自卑，为自己的口音自卑，为自己的品味自卑，为自己的出生自卑，你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毫无作用，甚至没有人理解你，没有人在乎你……”
兰登怜悯地看着‘史达琳’，依然像牧师一般慈祥。
不，他变成了某种比牧师更‘上’的东西，成了某种披着人皮的怪物，想要吃掉眼前这只可怜的、迷失的羔羊——他所有的欲望都从那双眼睛里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
“可怜的孩子，过来吧。”
‘史达琳’被结结实实地吓到了，她举着手里的卡片，因为恐惧而不敢靠近，又因为恐惧而不敢不听对方的话，呆在原地，手足无措。
“停！——”
台下的一声呼唤打断了表演。
好像在鬼屋探险而一直不由自主憋气的众人急促地喘息起来。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这种即兴的改编，就好像真人在说话一样。”
“最重要的是眼神，‘史达琳’都被吓得不敢动了！”
“我敢和你打赌，这哥们一定就是个精神病，不然怎么可能演这么像！”
露易丝女士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钢笔，提起一口气，想说些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只是叹了一声，然后放下手中的钢笔，鼓起掌来。
边上那些原本等着点评的同学也纷纷鼓掌，之前演同一出的几人还高声叫好。
看着鼓掌的众人，兰登站在舞台的中心，只觉得大汗淋漓，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方才消失的种种感觉又一点点地回到身上。
掌声停歇后，露易丝女士开口了：“这就是《沉默的羔羊》中汉尼拔这个人物的魅力所在了，他是一种似人非人的矛盾体，因而显得格外神秘、迷人。兰登把他演活了。”
兰登在台上微微躬身，一做谢幕，二也是稍表谦虚。
直到这时，饰演‘史达琳’的女同学才敢走过来：“我是真的被你吓到了。”
女孩脸上带着微微苦涩的笑意。
“我也不知道会演成怎样。”兰登也微微苦笑，这是实话，他从未模拟过汉尼拔。
两人走下台。
露易丝女士走上舞台，继续授课。
下课后，许多同学特意过来和兰登打招呼，介绍姓名，还想直接邀请兰登参加他们待会的聚餐。
但还不等兰登回答，露易丝女士就过来把其他人赶走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我还找兰登有事。”
说着，她就示意兰登跟上。
两人来到隔壁的办公室，在办公桌两侧坐下。
露易丝女士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兰登的脸，直到兰登都觉得有些奇怪了，才说：
“你很有才华，兰登，很有才华。”
“我一辈子都在好莱坞里，看的很清楚，洛杉矶里十几万几十万外地过来，想在好莱坞里混出一片天地的人，其中有百分之九十九是不行的。”
“在这行，想成名，想赚大钱，需要才华、需要长相、需要运气、需要很多个人本事之外的东西。”
她从桌子上拿起钢笔，写下一行数字，递给兰登。
“但你不同，你是只靠才华就能赚到钱的那种人，更别说你还有长相，如果你不去拍电影，就是浪费了上帝赋予你的才华。回去考虑考虑，如果想进入好莱坞，就打这个电话。”
说着，她将纸条递给兰登。
“对了，我会建议校长以艺术特长生的名额招你入学，你有这个资格。”
兰登捏着纸条，一直走出剧场的大门还有些迷糊，被热烈的阳光一照，才清醒过来。
他抬头看向天空，被灿烂的金色阳光刺的眯起了眼睛，不由得抬手挡在眼前，还是勉力睁大眼睛，去看那晴朗蓝天，唇角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他想起了前两天刚见到的那句台词：
你还年轻，世界是你的。
“好的。”
他边说着，边站起身，朝台上走去。
“这是在上个学期申请入社的弗朗西斯·兰登。”露易丝女士朝着那些同学说，“因此，我邀请他先来参加一次社团活动试试。”
台下一阵骚动，又重归平静。
露易丝女士又朝向舞台，问：“你想表演什么？需不需要一个搭档？”
兰登想了想，说：“我也同样很喜欢《沉默的羔羊》那部……那本书，我也演一个同一个好了。”
“哦——”台下顿时发出一阵怪异的起哄声。
兰登微笑着，没有对起哄做出任何反应，他耐心地等待起哄的声音变弱，才接着说话：“不过，我可不想和那哥们一样，要一个男搭档演女探员。我想要个女搭档，和奥斯卡影后一样好看的女搭档。”
“哦！”台下的起哄声更大了，像潮水一样向兰登涌来，与此同时，还有无数支举起的手。
“哦，我都不知道怎么选了。”兰登说着，还朝之前演过《沉默的羔羊》的那对搭档眨了眨眼。
起哄声，甚至还有鼓掌声，剧场里顿时聒噪的像是有一支乐队在表演——不得不说，兰登有点喜欢上这种感觉了，这种成为欢呼对象的感觉。
不过，不等他继续说话，有一个女孩直接走了上来。
“你好。”兰登冲她打招呼。
“你好。”女孩俏皮地冲他微微摇头，“现在，我是你的‘史达琳’了。”
‘史达琳’就是《沉默的羔羊》中女主角的名字。
兰登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将几张椅子围成一圈，做成一个监牢般的样子，然后又拿舞台边不知道是谁的咖啡倒在手上，借着这点液体，将额前的刘海服帖地梳上去。
等这一切做完，他便径直跨入‘牢笼’中，闭目。
【开始】，兰登在心里打了个响指。
台下安静无声，只是等待。
‘史达琳’从舞台远处走过来，看到‘监牢’里的兰登，他规规矩矩地站着，每一缕头发都听话地贴着头皮，露出打理干净的脸，肩颈划出好看的弧度，两只手自然又坦然地垂在身侧。
好像他所处的位置并非牢笼，而是王宫。
“我叫克拉丽丝·史达琳。能和您谈谈吗？”‘史达琳’开口了，语气礼貌。
兰登睁开眼。
在这一刹那，她突然觉得对方的眼神好像能发出低沉的声音似的，然而她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脏在跳动。
兰登的食指点了点大腿，好像在思考，然后慢悠悠地往前走了两步，平静地走到椅子前，看都没看离他只有不足一步距离的椅子，仿佛早就算好了距离。
“早上好。”兰登说，好像来人只是上门访问的好友一样，声音沙哑，像是铁片在摩擦。
他是怎么做到的！‘史达琳’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在心里大喊，这声音是怎么变的？！
不光是她，所有人都陡然一惊，随着这声音响起，与之前不同的怪异氛围瞬间笼罩了整座剧院。
‘史达琳’没有脱线，虽然明显被惊了一下，但她还是继续演了下去。
“大夫，我们在心里剖析方面碰到了一个难题，我想请您帮忙。”
兰登飞快地、几乎是咬着‘史达琳’话语的尾巴似地出声了：“‘我们’是指行为科学部吧，我想要看你的证件。”
‘史达琳’犹豫着，从上衣口袋掏出当作证件的卡片，不知道该不该给。
台下的观众暗叫一声糟糕，这里本该有第三个人出来对兰登进行警告，然后将证件给他，可是台上现在只有两个人，该怎么办？
“史达琳，你用伊芙艳润肤露，有时抹了‘比翼双飞’香水，但今天没有抹，为什么呢？”
兰登突然脱离了原著，即兴改编。
“什么？”
‘史达琳’和台下的观众一时间都不知所措。
“你刚才取身份证时有一股气味从你包里跑了出来，顺便一提，你的包很漂亮。”
虽然有些疑惑，但‘史达琳’却还是说了声谢谢。
“你的包很漂亮，但却穿了双廉价的鞋子；带了一串镀金的珠子项链，但搭配起来却又有些艳俗。你大概是乡下出身的吧？”
‘史达琳’一下子僵住了，好似被人戳破了隐私，不知所措。
但兰登步步紧逼。
他直视着‘史达琳’，但却不像在看人，像是牧羊人看羊群、厨子看肉——精准、优雅，又富有感情，一种含着食欲的感情。
“你从一个小地方来到联邦调查局行为科学部，成绩优异，拿过几个比赛的名次，也破了几个案子，但是，从来没有人真正在乎你，是吗？”
兰登在监牢里踱步，语调柔和，举止优雅，如果不看他的眼睛，他几乎看起来就像一个好心的牧师，在拯救迷失的羔羊。
“你拼了命地证明自己，努力工作，不谈恋爱，从不休假。”
“但是呢？”
“但你还是自卑，为自己的口音自卑，为自己的品味自卑，为自己的出生自卑，你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毫无作用，甚至没有人理解你，没有人在乎你……”
兰登怜悯地看着‘史达琳’，依然像牧师一般慈祥。
不，他变成了某种比牧师更‘上’的东西，成了某种披着人皮的怪物，想要吃掉眼前这只可怜的、迷失的羔羊——他所有的欲望都从那双眼睛里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
“可怜的孩子，过来吧。”
‘史达琳’被结结实实地吓到了，她举着手里的卡片，因为恐惧而不敢靠近，又因为恐惧而不敢不听对方的话，呆在原地，手足无措。
“停！——”
台下的一声呼唤打断了表演。
好像在鬼屋探险而一直不由自主憋气的众人急促地喘息起来。
“太厉害了太厉害了……”
“这种即兴的改编，就好像真人在说话一样。”
“最重要的是眼神，‘史达琳’都被吓得不敢动了！”
“我敢和你打赌，这哥们一定就是个精神病，不然怎么可能演这么像！”
露易丝女士转动了一下手中的钢笔，提起一口气，想说些什么，但却没有说出口，只是叹了一声，然后放下手中的钢笔，鼓起掌来。
边上那些原本等着点评的同学也纷纷鼓掌，之前演同一出的几人还高声叫好。
看着鼓掌的众人，兰登站在舞台的中心，只觉得大汗淋漓，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方才消失的种种感觉又一点点地回到身上。
掌声停歇后，露易丝女士开口了：“这就是《沉默的羔羊》中汉尼拔这个人物的魅力所在了，他是一种似人非人的矛盾体，因而显得格外神秘、迷人。兰登把他演活了。”
兰登在台上微微躬身，一做谢幕，二也是稍表谦虚。
直到这时，饰演‘史达琳’的女同学才敢走过来：“我是真的被你吓到了。”
女孩脸上带着微微苦涩的笑意。
“我也不知道会演成怎样。”兰登也微微苦笑，这是实话，他从未模拟过汉尼拔。
两人走下台。
露易丝女士走上舞台，继续授课。
下课后，许多同学特意过来和兰登打招呼，介绍姓名，还想直接邀请兰登参加他们待会的聚餐。
但还不等兰登回答，露易丝女士就过来把其他人赶走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我还找兰登有事。”
说着，她就示意兰登跟上。
两人来到隔壁的办公室，在办公桌两侧坐下。
露易丝女士又仔细打量了一番兰登的脸，直到兰登都觉得有些奇怪了，才说：
“你很有才华，兰登，很有才华。”
“我一辈子都在好莱坞里，看的很清楚，洛杉矶里十几万几十万外地过来，想在好莱坞里混出一片天地的人，其中有百分之九十九是不行的。”
“在这行，想成名，想赚大钱，需要才华、需要长相、需要运气、需要很多个人本事之外的东西。”
她从桌子上拿起钢笔，写下一行数字，递给兰登。
“但你不同，你是只靠才华就能赚到钱的那种人，更别说你还有长相，如果你不去拍电影，就是浪费了上帝赋予你的才华。回去考虑考虑，如果想进入好莱坞，就打这个电话。”
说着，她将纸条递给兰登。
“对了，我会建议校长以艺术特长生的名额招你入学，你有这个资格。”
兰登捏着纸条，一直走出剧场的大门还有些迷糊，被热烈的阳光一照，才清醒过来。
他抬头看向天空，被灿烂的金色阳光刺的眯起了眼睛，不由得抬手挡在眼前，还是勉力睁大眼睛，去看那晴朗蓝天，唇角不自觉地露出笑意。
他想起了前两天刚见到的那句台词：
你还年轻，世界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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