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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回。

    柳武有心荐恩师,黄莺不畏万里遥。

    黄莺终于亲眼看到了自己的舅舅。她日思夜想的舅舅,她盼星星,盼月亮,望眼欲穿地舅舅,能为她报仇雪恨,实现武侠梦的舅舅。黄莺何等兴奋,看着站起身,笑脸相迎的舅舅,那么亲切,那么威武,那么从容,她的梦就要实现了,她激动不已,“扑嗵”跪了下去:“舅舅,您怎么才来呀?您的莺儿受人欺负,差点见不着你了,你可要替我报仇雪恨哪!”她仰脸望着舅舅,小嘴撇着,委屈的直想哭。就像个在外受了气的孩子,突然之间看到了自己的家长。

    柳武弯腰搀她,道:“莺儿,起来,有话慢慢说,舅舅给你做主。”

    黄莺固执地扭动了一下娇躯,倔强地道:“我不起,你先答应帮我报仇,不然我跪死不起!”

    柳武哑然失笑道:“正夸你坚强呢,怎么还赖上了?好,舅舅答应你……”

    黄莺跪着不动,舅舅答应的这么干脆,反使她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她直视着舅舅的眼睛,认真地道:“舅舅,真的吗?你是长辈,说话可得算数!”

    杜鹃不悦地道:“傻孩子,连你舅舅的话都不信了?你舅舅啥时候骗过人?”

    黄莺破涕为笑,随着舅舅的一搀立起身来,扭捏着道:“舅舅,我就知道您是天下最好的人,那咱明天就动身吧,打他个措手不及!抓住姓温的狗贼,我……我砸死他!”黄莺咬牙切齿,挥舞着小拳头。

    看着黄莺恨恨不已的样子,柳武意味深长地道:“你已经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我还以为你要自己报仇,不用舅舅了呢。”

    黄莺打个愣,立时明白过来,自我解嘲地道:五舅,你别争竞礼儿,我这不是一次次的找不到您,自己想先练着,等您回来吗。”

    柳武认真地道:“莺儿,你这么勤奋地练功,真的只为自己报仇吗?就没有别的打算?”

    黄莺从舅舅寓意深远的问话里,明白了舅舅的意思,她羞涩地一笑,道:“五舅,你真厉害,啥都瞒不过您。我……我是想学您,练一身武功,将来象花木兰,梁红玉那样,成为一代侠客,骑快马,使双枪,傲视江湖,行侠仗义,成为人人羡慕的英雄豪杰。”

    “好!”柳五赞了一声,“这就对啦,人活着就应该有远大的志向。你看人家岳飞,天文祥、郑成功,有勇有谋,精忠报国,干出了一番轰轰烈烈、惊天动地的大事,受万民称颂,千古流芳,也不枉人生一世。你现在有了报仇和立志做一名侠客地双重动力,定能学有所成,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自己习得一身武艺,快意恩仇,和舅舅帮你报仇雪恨,虽然目的一样,意义却相甚远去了。”

    “五舅说的是!”黄莺赞成舅舅的观点,却心事重重。小画眉见她坐在床沿,赶紧跑过去,偎在她怀里。杜鹃只是旁听,没有插言。

    柳武看黄莺愁眉不展,忽忽不乐的样子,关切地道:“莺儿,可是有什么难为的事,尽管讲来,看舅舅能否帮你。”

    黄莺蹙着眉道:“黄师傅说……我现在学武功,年龄大了,我也担心,舅舅,你说我还能学出来吗?”

    柳武道:“说起天下武功,学无止境,高深莫测。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三国演义上有句话——当阳桥上张飞勇,一喝曹公百万兵。他凭借的是什么?面对铺天盖地的百万雄兵,如果张飞骇得双腿打颤,尿水齐流,那曹操的一双招子也是贼亮地,入木三分。这武林人物对阵,首先要有勇气和自信!敌人跃马挺枪而来,自己怯阵,掉头就跑,正好给了对手一个空档,焉有不败之理?你有丈把长矛,我有夺命绝招,你有青龙偃月,我有暗器夺命。好些武林人物,武艺平平,却能凭借几手绝招,几枚暗器,挫败高手,行走江湖。所以,莺儿,你要树立自信。自信才能发挥出自己的水平,自信才能使对手胆寒。”

    黄莺欢喜道:“您这一说,我也有自信心了,那……舅舅,我明天就跟你走,好不好?

    柳武没有回答,陷入了沉思。

    杜鹃,黄莺,连上小画眉,娘儿仨,都在扭头眼巴巴地看着他。黄莺看出舅舅在犯难,怯怯地道:“五舅,我跟你走不方便吗……”

    柳武舒了一口气,沉吟着道:“我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你是跟黄师傅打一年基础,还是跟我走,或者再给你找个名师,毕竟名师出高徒嘛。”

    黄莺坚定地道:“五舅,我跟你学,你会真心教我,事半功倍。”

    柳武道:“真心授艺当然很重要,只是部队有铁的纪律,整日里转战南北,生命尚且不保,?只怕我挤不出时间教你,反耽误了你的前程。你不要以为舅舅有多了不起,我可有自知之明,正所谓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而已。能称得上武林高手的,我师傅常安岭算得上一个。”

    “五舅,原来你也有师傅!”

    柳武失笑不禁,道:“舅舅又不是孙猴子,就是那孙猴子,本事也不是天生的,是后天学来的。莺儿,我师父如果肯收你为徒,你一定能在武林大放异彩,实现你的武侠梦。”

    不等柳武说完,黄莺噌地蹦了起来,激动地道:“五舅,你这么说,我就选他,常……常师傅,哦,不,叫师爷也行。”

    柳武摇头道:“叫什么不是问题,关键是太远啦……”

    黄莺不服气道:“五舅,能有多远?就算天边,我也能找到他,钻到老鼠……嘻嘻……”

    “虽不是天边,也差不多吧。他是HLJ人,在大兴安岭和NMGHLBE大草原的交界处,有一条小河,人称激流河,有一个小岛叫白鹿岛,又名白鹭岛。我学艺的时候,我师傅就住在那个小岛上。那里环境优美,鲜花烂漫,真个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

    黄莺瞪圆了黑白分明的大眼,不解地道:“舅舅,你怎么跑那么远去拜师傅呢?”

    柳武解释道:“我这个师傅,可不是上门拜的师傅,是我年少无心多说了一句话,他老人家相中了我,坚持收我为徒。其实,起因还是从开印爷爷那里引起的……”

    柳武说到这儿,窝在黄莺怀里,大嚼饼干的小画眉,冷不丁冒出一句:“舅老爷,讲故事,眉儿最喜欢听故事。”

    “好孩子!”柳武被逗笑了,慈爱地道:“既然小画眉喜欢听,我就讲一讲我和我师傅机缘巧合,促成师徒的故事,让眉儿高兴好不好?”

    “好!”小画眉扬起天真的笑脸。

    柳武沉思着,意味深长地道:“常听人说,命该如此,争也白搭。一条大道,每天过往上千的行人,只有刘二麻子丢了一袋钱。而这路过的上千人中,或早或晚都错过了,只有一个人,恰巧一步赶到,捡了这袋钱的,就是李二拐古。这就是刘二麻子和李二拐古的命运。但我向来不相信命运是死的,李二拐古提了钱袋喜滋滋进了赌场,很快输了个尽光,连老本都折了进去。刘二麻子丢了一袋儿钱,发奋努力,很快挣了更多的钱,这就是争来的命运。莺儿,你有了一次失败的婚姻,如果你甘愿认命,不再抗争,那你一辈子就是一个默默无闻地小女人,如果你利用或创造了机会,勇敢地与命运抗争,就有可能成为人人仰慕地女侠。”

    黄莺感激地道:“五舅,我明白,你这是在鼓励我,发奋向上不认命,不向命运低头。”

    柳武继续道:“命运使然,机缘巧合,有时候你又不能不相信。抓住机遇能改变人的命运,我和我师傅就是机缘巧合。这说起来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

    那是1924年春天,柳五14岁。因为干旱,赵王河的水断了流。头一天,热热闹闹地逮了一下午的鱼。第二天天刚破晓,他又提着网兜和小水桶,想再去捡些便宜。他翻过河堤,来到了河滩里的大柳树下,意外见到了两个人。一个高大魁伟、40多岁地长脸汉子,他依靠在大柳树上,闭目养神。

    另一个是中等身材,50岁上下的微胖白净汉子,左腮上有一块明显的伤疤。盘膝坐在他对面儿几米远处,双手合十,双目紧闭,似乎睡着了。不知底细的人,一定以为是两个老朋友,谈心谈累了在闭目小憩。

    柳五地到来,惊醒了那位伤疤胖汉,他慢慢站起身来,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对柳武的存在视而不见。他从腰间抽出一把三寸长的小匕首,慢慢踱到依靠在柳树上的中年人跟前,就像老朋友谈话一样平静地道:“常兄弟,我来送你一程可好?谁让咱兄弟有缘哪。”

    姓常的中年大汉慢慢张开了眼睛,似乎想起身,自然地曲起了一条腿,他微微一笑,少气无力地道:“多谢江大哥成全,手脚利落点,可别让兄弟受罪哦!”

    就在姓江的准备挥刀割断对方喉管,而姓常的,也在曲起的那条腿上蓄满了力,准备给对手致命一击的时候,站在一边的柳五多说了一句话,他直视持刀人,天真地道:“大爷,你不杀他,就等于救了他,救了他,他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姓江的持刀人住了手,他看了柳武一眼,然后抬头望着茫茫天际,自然自语:“不杀他,等于救了他,救了他,他会感谢我一辈子……”他仿佛明白了一个久久索绕在心头,破解不开的谜底,慢慢地收起了匕首,轻轻插回腰间,弯腰拾起地上的宽大斗笠,戴在头上,就像闲庭散步的老人,慢慢踱出大柳树树荫。爬上南大堤的时候,似乎吐了一口血,但很快消失了身影。

    靠在树上地中年人,显得少气无力,气喘吁吁。柳武看着好可怜,上前关切地道:“大叔,我能帮你什么吗?”

    中年人微笑道:“小兄弟,你知道柳家堡吗?”

    柳武道:“我家就在柳家堡,就在大堤前,不过半里路。”他抬手向南一指。

    中年人惊喜道:“我也知道不远了,可没想到已经到了大门口,早知道打声呼哨……你认识柳开印吗?”

    “他是我家大爷爷。”

    中年人一激动,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张口吐了一口血,断断续续地道:“快……快去叫你家大爷爷,就说……他的小师弟常安岭……负了重伤……”

    柳武听说中年人是开印爷爷的师弟,不敢怠慢,手里的网兜水桶随手一扔,撒腿如飞而去。

    不过十来分钟,柳开印随着柳武一路颠颠跑来,师兄弟骤然相见,热泪盈眶,激动不已。柳开印点了师弟几处大穴,使用内功帮他疗伤。

    半个小时,常安领面见血色,喘息平稳。柳开印咬牙恨恨地道:“常师弟,是谁伤了你?”

    “是我们的老对头江一波。”

    “这个小兔羔子,他现在哪里去了?”

    柳武道:“我看见了,他沿着南大堤向西南走了。”

    “好!师弟稍等,待我去取他狗命,为你报仇。”

    常安岭摇头道:“师兄,不用追了,刚才江一波想杀我不难,就因为这位小侄儿说了一句话,使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刀下留情,放过了我一命。正象他本人说的,当年我们虽为对头,不过各为其主,并无个人恩怨,既然人家能放得下,我们为什么不能放下呢?就算以后有机会,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会绕他一命。正所谓冤家易结不宜结。开印哥,算了吧。”

    柳开印稍一琢磨,深以为然。那年,他已七十二岁高龄,坚持亲身背师弟回家养伤。

    常安岭在柳家堡养伤期间,柳武成了柳开印家中常客。常安岭十分喜爱十四岁的少年柳武,给他讲了许许多多江湖趣事,武林人物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的事迹,惩恶扬善纵横天下的铁血豪情。他在有意告诉柳武一个道理:学得一身武艺,一生受用不尽,天下任你来去!柳武羡慕不已!

    常安岭讲述了他与柳开印的过命交情,也讲到了他与江一波一夜的搏杀——

    其实,他和柳开印并非一个师父的师兄弟。他18岁参加义和团,跟着柳开印共举《扶清灭洋》地大旗,也想着壮我中华国威,驱洋人出中国,重振大清当年雄风,让每一个中国人都能堂堂正正地挺立于世界东方。可惜,慈禧太后缺少了两个圆不溜丢的玩艺儿,挺不起腰杆,就是一滩烂泥,根本扶不上墙。

    柳开印和常安岭相互之间以师兄弟相称,两人年龄悬殊,却脾味相投,相谈甚欢。柳开印经验老道,曾为他挡过一粒子弹,身负重伤。养伤期间因消息不灵,行动不便,遭洋鬼子多路围攻,眼见没了突围的希望,是常安岭奋不顾身,单枪匹马杀入重围,将他背了出来。这老兄少弟有着生死的友谊,过命的交情。

    常安岭四十二岁那年,出门游历。他观看了泰山日出的胜景,又想到了曹州牡丹甲天下,更想到了他的一位老哥哥柳开印。掐指算来,柳开印已七十有二了。岁月匆匆,人生几何?再不前去聚首,盘桓几日,以了思念之苦,只怕今生见不着了!他观赏了曹州牡丹,依着当年柳开印给他留下的地址,逢人打听着,沿赵王河大堤向柳家堡一路慢步行来。

    薄暮冥冥,下弦月已升在半空,淡淡的雾霾缭绕,大地逐渐被暗夜笼罩。

    常安岭第一次来柳家堡,本来柳家堡就在他足下,他却不自知,正想着寻人打听,一人沿着河堤,自下游匆匆而来,一顶宽边斗笠罩住了半边脸。常安岭一时看不出年龄,不好称呼,含糊地道:“请问阁下,可知道柳家堡么?”

    那人立住脚步,抬头看他,两人四目相对,相互打量。常安领眼力超人,天色昏暗,他仍然看到对方左腮上有一块明显的伤疤。他怦然心动,在遥远的记忆里搜寻着,突然跳出一个人来,他试探着道:“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应该是江统领江大人大驾到了。”

    那斗笠客愣了三五秒钟,微微一笑,不瘟不火地道:“若非兄弟提及,我还真认不出你了,你是常兄弟,常安岭?20多年没见了,听说你在塞北闯出了一片天,可喜可贺啊。”

    常安岭道:“多谢王统领夸奖,只是,如今大清已亡,砸了老哥哥的饭碗,不知现在又在哪里高就啊?”

    江一波道:“闲云野鹤,随便走走,这么多的名山大川,江海湖泊,奇花异兽,若不及时观赏,再等几年老而无能走不动了,想看也没了机会。天下尽多美味,正好趁机一饱口福,待到牙齿脱落,嚼不动了,睁眼看着人家享用,岂不可惜。”

    常安岭意味深长地道:“江老哥也敢走夜路?当年那么多被你害死的冤魂,只怕还牵挂着你呢!”

    江一波讪讪一笑道:“江兄弟说笑了,两军交战你不杀我,我便杀你,谈不上什么冤魂,人生在世,谁不图个前程?端人饭碗,替人消灾,天经地义。”

    常安岭不无调侃地道:“将统领,你们翻脸不认人,伙同洋鬼子杀害自家同袍,也是天经地义吗?”

    江一波大度地一笑道:常兄弟何必激动,常言道,为人莫当差,当差不自主。政见不一,立场不同。我也是中国人,怎愿与洋人同流合污,杀害自家同袍……好了,有人来了。相见就是有缘,我们不如找个偏静处,好好聊聊,也让我把肚子里积压多年的苦水倒一倒。”

    两人四下打量,发现了河滩里地老垂柳,倒是个交心聊天的好去处,便一前一后去了老柳树下。

    其实,他们看到的来人正是柳开印,他饭后散步经过这里。他也看到了两个黑影,奔老柳树下去了,以为是散步的乡亲。他万万想不到,一个是几千里外来看望自己的生死兄弟,一个是冤家对头。他溜溜达达,沿河堤奔西南,从一里外的斜坡下了河堤,悠悠闲闲地溜达着回家睡觉去了。

    起初,江常二人言来语去,倒还客气。常安岭这个人一团正气,他对清政府狼狈为奸,合同洋人杀害自家同胞,总是耿耿于怀放不下,说起话来难免夹枪带棒,铿锵钢直,带了几分火气。一来二去江一波也有些架不住了,道:“常兄弟,你我都是江湖中地大丈夫,干嘛象那骂大街的泼娘们一样,争来争去地斗嘴呢?倒不如活动活动筋骨,实话说,早有心拜会,向你塞北飞鹰学几招呢?”

    “好啊,我私下听说你铁拳无敌江一波,近年也没闲着。当年你那一双铁拳下,不知葬送了我义和拳兄弟多少冤魂,今日得以聚首,正是老天爷有意的安排!你不要留手,我这条命也拜托你成全了吧!”

    面对常安领地咄咄逼人,江一波并不着恼,平静地劝道:“常兄弟,当年那也是各为其主,你我兄弟之间,可没有多大血仇,你在我脸上留下了一个终生抹不去的记号,我都原谅了你,两军交战焉有不死伤的道理?过去了这么多年的悠悠岁月,你怎么还是放不下呢?我看咱们点到为止,玩一玩算啦,没必要伤了和气,来日方长嘛。”

    听了江一波的话,常安岭忽有所觉,人生大半矣,自己年轻时心浮气躁地老毛病至今改不掉。他舒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愫,和缓地道:“江大哥,就听你的,以和为贵,点到为止。”

    两人话说得客气,真动起手来却各不相让,谁也不愿输了自己的名头,拳来脚往斗的十分激烈。都是真功夫,没有花架子,因为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在他们眼里就是累赘,只能使对方有机可乘。见招拆招,随机应变才是最实用的。

    常安岭身高体阔,是典型的东北大汉,胜在年富力强,精力充沛,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抡拳如巨斧开山,挥掌带劲风鼓荡,一手独门绝学鹰爪功,发挥的淋漓尽致。他贯注内力的一抓,足可撕裂牛腹;那坚韧的老树皮,随手便可撕下一块。其气势先声夺人,锐不可当。江一波一时也不敢挫其峰芒。

    江一波胜在经多见广,对敌经验丰富。他的一双神拳,用到极致,可开碑裂石。左掌右拳一阴一阳,拳走刚阳的路子,或冲拳或抡击,一招一式威猛绝伦。那左掌却神出鬼没,滑若游鱼,拂穴撩阴,专攻敌之不备,刁滑诡异,专捡对手阴柔薄弱处出下手,使人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两人从二更交手,战有三四个时辰。初时尚有言语交流,渐渐打出了火气,再无只言片语,只是一味地发狠,大有不打倒对手不罢休的气势。

    突然,江一波大喝一声:“小心了!”右手直拳,带着一股锐风,如奔雷闪电,直岛常安岭心窝。常安岭伸鹰爪将他铁拳抓在掌心。江一波左拳又出,可他拳出半途突然变掌,掌中一物在内力催动下,迅疾向常安岭小腹击来。

    常安岭料不到他使暗器,黑暗之中,又看不真切,这么近的距离待到警觉,暗器已及身,再高的手段也防不住这般的有心算无心。他暗一咬牙,不再顾及暗器和对手随后就到的拳掌一击。右拳对准江一波心窝,就是一招山崩地裂,他想来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江一波地左掌随着暗器,实实在在地印在常安岭的腹部。常安岭贯足内力的一拳,也击打在江一波的胸口。这大力的一撞,不下千余斤的力道,只听得呯然一声大响,俩人各自倒飞出去。

    常安岭后背重重的撞在了树上,气血翻涌,面如死灰。江一波“噔噔噔”倒退数步,仰面朝天,他好一会儿才坐起身,气喘如牛,盘膝自疗。

    常安岭的一招山崩地裂,打中的是江一波的胸部要害,看似沾了便宜。可是,江一波暗器先一瞬击中了他的气海穴,使他全身一麻,身子一窒,打出的拳劲儿只是惯性冲击,没了后继之力。而江一坡印在他腹部的一掌,才是后劲无穷。常安岭吃大亏了!

    常安岭心里可不服气,半个时辰后,缓过一口气来,他少气无力,仍咬牙恨恨地嘲弄道:“姓江的鹰犬,刚刚还说什么莫伤和气,点到为止,一转眼就投暗器,施阴招儿,我还以为看走了眼,多年不见,你果真成了光明磊落的君子,胸怀坦荡的丈夫,看来小人还是小人,无论到了何年何月,狗都改不了吃屎!”

    对于常山岭地出言不逊,江一波冷冷地反唇相讥道:“你也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说出这种没见识的话,反来指责人家,古往今来,谁敢说使用暗器是阴招儿?况且,我不过掷了个普通的石子儿,还事先提醒了你,如果这也算阴招,想想当年,可还记得我左腮上的伤疤么?这可是奉你所赐,你那算不算是阴招?”

    江一波的提醒,使常安岭想起了二十四年前,义和拳兄弟和清兵的一场激战。当时,柳开印使长刀对战江一波。他已48岁,气力有所衰减。而江一波二十四五,血气方刚,且身经百战,勇冠三军。柳开印武艺本来就不及他,战有二十几个回合,便见败像,左支右绌,招架不住。而江一波使一杆丈把长矛,劈、扫、戳、挑,枪法娴熟,呼呼生风,如怪蟒翻腾,越战越勇,威不可挡,大有一枪挑对手马下的气势。

    正在危急之时,常安岭恰巧赶到,眼见师兄命在旦夕,更不答话,背后执长枪对准江一波后脑狠命刺去。

    那江一波何等英雄!突闻脑后恶风袭来,急扭头躲闪,已是不及,一枪穿左腮而过。如被对手趁机搅戳,岂不开了瓢?焉有命在!好一个江一波,临危不乱,钢牙错动咬死了枪头,常安岭双手争扯都没有挣脱。可见人在生死攸关的一刹那,所爆发出来的能量,是何等地惊人。危急之中,他咬紧钢牙,猛一摔头,枪杆齐柄而断。他牙咬尺八长的枪头儿,血染征衣,形同厉鬼,持枪直杀向常安岭报仇。

    常安岭手持枪杆,见他面目狰狞,猛如疯虎,势在拼命,更觉胆寒,眼见招架不住,幸有大师兄柳开印背后赶来,两人合战江一波。江一波流血过多,渐有不支,刚好大批清兵赶来,将他救走。

    就是现在,常安岭忆起当年地惨烈,仍觉心有余悸。战场就是杀人之地,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活着的就是英雄,死了的就是狗熊,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两人各自疗伤,直到天蒙蒙亮,柳武捕鱼经过。当时江一波是起了杀心的,既然重伤了他,又一次结下了梁子,倒不如一了百了,永绝后患。倒是柳武一句无心的话,使他想的更多,改变了主意。更主要的是,他还是相信常安岭人品的,这样的正人君子,绝不会恩将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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