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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打卡

    半年后,公元前250年,秦孝文王元年卯(二)月望,卫国,濮阳,寒泉冈。

    和煦的春风吹拂濮水两岸焕发新芽的桑树,发出柔和美妙的沙沙之音。

    静谧,悦耳。

    卫地之上近半年一跃而出的最灵验桑社,就坐落在濮水北岸、卫都濮阳西三十里的寒泉冈之中。

    桑社,又被卫人称谓高禖庙、閟宫,桑社中供奉有掌管人间生育的神灵。百姓多来桑社中祈求神灵诞育子嗣之事。

    二月,不论依照周礼还是卫地殷商遗风,都是人人喜欢的美妙月份。

    古礼有云: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

    也就是说,二月里男女宜婚嫁,也可以自由约会,谁想跟谁跑,就跟谁跑,百无禁忌。

    天色未昏,一轮圆月被霞光映红了半边脸,早已挂上桑树枝头。

    寒泉冈上遍布成双结对的有情人,他们不走平坦的大路,尽挑偏僻林中小路前往桑社。

    冈中桑社,乃是两间低矮茅草土屋,供奉了一尊泥像神灵,神灵是谁,早已无人知晓,赵端为其命名为姜嫄神母。

    此时赵端黑纱遮面翻着白眼就箕踞坐在姜嫄神母之前,姜嫄神母之后坐着一排残疾小童。

    一对青涩的小男女跪坐在赵端身前,虔诚的抱拳,满眼期待的凝望沉浸在占卜中的赵端。

    矮几上排有数组蓍草,在赵端眼中那不是蓍草,而是摇钱树。

    繁阳风波虽过去半年,可对赵端来说,深刻犹如昨日,每夜做梦尽是那天生死劫难的回放,以至于睁开眼,愣神半天才能意识到又在做梦了。

    那天若非相夫墨者出手相助,恐怕自己也已被吕不韦拉到咸阳阉了。

    想想都后怕。

    后怕之余,心头便萦绕起了一股怒火。

    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成为一介憨傻那是上天造化,谁也无法决定!自己也就认了。

    可是凭什么就让自己成为一介阉宦?凭什么吕不韦就可以呼风唤雨?

    凭什么吕不韦就可以指使卫君到处缉拿自己?

    凭什么吕不韦就可以将韩人的换嗣谋划搅合的面目全非?

    凭什么吕不韦就可以将自己这个正宗秦王公孙说成是信陵君精心挑选出来为搞乱秦王骨血的细作?

    怒火散去之后,自己得出两字:势力。

    吕不韦凭借的就是“势力”二字才做到了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那一夜跑出繁阳后,自己就已明白,自己永远不可能再回到过去的平静安逸。

    那夜吕不韦将赵姬和正儿接回咸阳,自己就已猜出吕不韦此举是要和郎中令桓齮争立公孙子楚的嫡子。

    自己就是个多余的存在!

    吕不韦绝不会放过自己,要不死,要不被阉。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

    即便正儿登基成了嬴政,也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

    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不能任人摆布。

    自己要活下来,当个有把的男人活下来,而且要活的轰轰烈烈。

    趁着秦国政局纷乱之时,打造并且拥有自己的势力才是立身的根本。

    只有自己拥有了可以和吕不韦抗衡的强大势力,不仅自己不用去学葵花宝典,而且还可以让吕不韦去学避邪剑法。

    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势力,日后即便秦始皇一同寰宇,自己也可以杨帆远航!

    打造属于自己的势力,无非两个途径,一是用钱砸,而是拉关系。

    自己就是一介憨傻自然没有任何人脉,那只有用钱打造自己的势力。

    六个月来,自己整天就是在想如何更快更高效的挣钱。

    眼下三组蓍草,代表自己目前开拓的三种挣钱门道。

    第一种销售抽利。

    第二种技术获利。

    第三种文娱得利。

    目前来钱最慢不过最能长远发展的销售抽利模式也已如火如荼展开,滚滚现金流初步形成,自己对此颇为满意。

    赵端抬头会心一笑,年轻男子抱着粗大手指关节焦急问道:“小神人可曾算出今夜我俩欢乐,可会有孕?

    赵端未理男人,转头询问垂头羞涩的女子:“几日所烧草木灰?用的什么草木?在哪个方位烧的?是否你亲自所烧?”

    这就是在隐晦的打听人家女人的月事,除了一个月经时间点,其它所问都是废话。

    女子想想,说道:“正月乙丑日,用的栗木和蒿草所烧,在家中西南方位所烧,乃是我母所烧!”

    赵端再次合拢面前的蓍草,又开始了新的排列蓍草,四十九支排列完毕,赵端这才说道:“尽情欢乐,今夜无孕!”

    不断的重复摆列蓍草,嘴里念念有词,纯属就是给人营造一种神秘感。

    都是套路,关于女人安全期的核心精髓只有四个字:前七后八。为了更谨慎,自己将安全期缩窄为了前五后六!

    小男女闻听,激动的连连答谢,扭头就要离去,却被一身妖艳女装的二尾子拦住了去路,指着桑社外一张坐有白眼相夫的矮几提醒道:“莫要忘了打卡!打完卡之后,自有相夫前往你的家中指点你们无忧欢乐!”

    男子恍然大悟,一拍额头:“忘了忘了!邻家刘季夫妇自从打过卡之后,隔三差五就是一场欢乐,半年下来也不见有孕,羡煞我等,听说寒泉冈桑社占卜不仅一钱不收,还会主动上门祛邪送福,我和良人这才特地前来桑社打卡!”

    白眼相夫慢慢悠悠提笔问道:“哪里人氏?“

    “濮阳挥公里人士!”

    白眼相夫将写过他们居址的木片推到他们面前,又递过来两把铁冲,说道:“家里几口人?桑田和粮田各几亩?在外劳役有几人?大冲代表十,小冲代表一,按照你们情况在上面打眼即是!”

    男子有些诧异问道:“怎问这番仔细啊?”

    这是市场调查,问这么仔细,就是为了将濮阳市中的各式货物精确无误的卖给所需要之人。

    不可小看相夫墨者,每一人在赵端眼中就是一片市场。每一个相夫就是一个区域经理,负责所在区域货物的销售。

    他们若是觉得行商不体面,也可继续当相夫,只需寻个货郎,担着应时的货物出现在办卡之人里闾周围即可。

    寒泉冈桑社是赵端的培训基地,六个月来,已有一百多个相夫墨者在此实习过,个个摇身一变都成一方相夫兼商贾,在各自所在的高禖庙上受人敬仰,还有大把黄黄的铜钱可拿!

    凭借测算安全期这一小窍门,原本为衣食所发愁的相夫墨者也都日渐阔绰了起来。

    在司马季主牵头之下,以濮阳为半径方圆三百里之内皆是相夫墨者的市场。

    六个月的时间,赵端也已经销了濮阳市中八成的日用食货。销售网络也已初步成形,上月各地汇集而来的纯利收入已达百金,先定个小目标,一年挣个千金之家绝对不在话下。

    发福的白眼相夫不屑说道:“不是我问,而是姜嫄神母再问!这是保佑你们夫妇还有你们全家安乐无灾!”

    “为我们好,我们打,打……”

    “走吧!”

    “就这就完了?”

    “完了,有了这张卡,自会有人上门为你们点拨欢乐时机!”

    赵端满意的瞥了一眼白眼相夫,朗声叫道:“下一对!”

    “小瞽童,我们也是问孕而来”

    “想有孕还是想无孕?”

    “家里都五个孩子,还要啥呀?我们和他们一样,求无孕,就想无忧欢乐!”

    古人百姓的福祉就是自己努力的动力。

    “好!”赵端翻着白眼,点头之后,又开始了排列蓍草,嘴里念念有词之后问女人:“几日所烧草木灰?用的什么草木?在哪个方位烧的?是否你亲自所烧?”

    “正月丙子所烧草木灰,用的是楸木和苍耳,我家灶台正西方位,是我男人所烧!”

    “今夜不可,三天之后再欢乐,可确保你无孕!”

    夫人感激不尽的说道:“多谢多谢小神人,我们这就去打卡!”

    赵端起身拱手还礼致谢,伸了伸懒腰,便将身后同样黑纱遮面的豁嘴兔子叫了过来:“你来吧,我也该走了!”

    在一群残疾孩子中豁嘴兔子最早掌握测算安全期的方法,做白眼相夫为人测算不比赵端差。

    兔子翻着白眼坐下,扯着嗓子轻车熟路喊道:“下一对!”

    就在赵端站起时,一群统一仆役装束的彪悍汉子闯入了桑社之中,挤走正在排队占卜的男女咋咋呼呼的喊道:“小瞎子,听说你占卜何时行房有孕颇准,我们家主特意请你到城中一占!”

    “你们是哪家贵人呢?”赵端翻着白眼,摸索着案几站了起来,拱手问道。

    “我们乃濮阳端木氏,可曾听过?”为首仆役自豪的拍胸脯说道。

    赵端大为惊喜的问道:“人人皆知端木胜公被秦人掳去了秦国,他何时回来了?”

    端木氏仆役鼻子哼了一声说道:“那是老黄历了,如今端木氏是我主端木凯当家!端木胜非是被掳而是投靠去了秦国,魏王大怒,抄没了所有端木氏的产业,若非我主挺身而出,端木氏也就败了!”

    半月前和端木孟姬见面时,她还说打算天暖后和其母前往秦国寻找其父,短短几天家中怎就发生了变故?

    赵端不禁担心的问道:“那端木胜之女呢?”

    骄横仆役洋洋自得说道:“已成娼妓!今日端木胜一宗老少,男的被充为城旦,女的皆被充入女闾舂米!你个小瞎子知晓的还不少,走吧,随我前往濮阳城中,占卜准了,少不了你的赏钱!”

    赵端闻言惊愣在了原地,回过神来,再次追问端木氏家的仆役:“如今端木氏女何在?”

    “你个小瞎子,打听这么多干啥?”

    “她是我的恩人!我要去救她!”瞪着明亮的眼睛再次质问面前大汉。

    “你,你,你不瞎啊?”汉子顿时一愣,随即嗤笑道:“端木胜女用你来救?魏国太子增已经买下她,准备今晚就在颛顼宫临幸她哟,她必定欢喜的不得了!”

    端木孟姬才十三岁,还是一介烂漫少女,一国太子怎就那般缺女人吗?

    赵端闻言血气上涌,为端木孟姬的遭遇而悲哀。

    赵端强力抑制自己的愤怒,嘴角僵硬上翘,向端木凯的仆役拱拱手说道:“我确精通占卜有孕无孕之术,那就随你们去一趟濮阳城!”

    “好,来上我们的马车!”

    “不必,我有!”

    赵端说完这话,大步迈出桑社,向远处一辆驷马车乘招手,随即腹黑驾车奔驰而来,车上下来六条彪悍猛士。

    端木凯的一众仆役当即就傻愣在了原地。

    他们有人惊呼道;“驷马连骑,这占卜小童该是多高的身家啊?端木胜号称千金巨贾,平时也未曾驾驶四匹的马车!”

    比心计比不过古人,可比挣钱,古人就差远了,即便一百个吕不韦捆在一起也不是自己的对手。

    我要做天下首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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