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信还是不信
“此言谬矣！”突然徐王徐猛横眉瞪眼暴喝一声。
崔广不由一愣，收住言语，满心疑惑低头打量脸红脖子粗的徐猛。
徐猛似乎意识到了失态，歉意抱拳向崔广致歉，压低了几分声音说道：“尾闾仙境确有让人无忧无忧的无病无灾的仙人，这如何成了诓骗？”
徐猛言语虽客气了很多，但谁都能听得出来，语气里藏着对崔广亵渎尾闾仙境的冲天不满。
真是愚昧的可笑！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的仙人啊?
赵端可怜的打量了徐猛两眼，很想笑，只得将头扭向浩瀚无边的海面。
崔广明白徐猛意识之后，大度一笑：“口误，口误，徐王海涵！”
也许崔广道歉的态度有些轻佻，徐猛不依不饶转头问向赵端：“周王子请你告诉崔公，尾闾仙境不仅有仙人而且还有让人食之不死的珠玉！”
我去！
不仅徐王徐猛一人中毒很深，整个徐王一宗那皆是无可救药，否则徐氏明堂之中不会缺四块灵牌。
自己要是说了真话，弄不好死心眼的徐猛会给自己拼命。
真话说不得啊！
赵端极力收敛嘴边的肌肉，回过头来，凝视徐猛，重重点头，双手合十面向东方虔诚一躬对徐猛说道：“不错！尾闾仙境归墟大壑也是我向往之地！”
徐猛见赵端如此庄重，他的神情也愈发庄重，凝望东方，突然握住了赵端的手臂，激动的说道：“恳求王子殿下随我一同前往尾闾仙境，让我那可怜的咨儿起死复生好吗？”
脸对脸，眼对眼，这次赵端没有再生嗤笑徐猛愚昧之心，因为赵端从徐猛的眼中看到了养父吕伯乐的父爱。
哗一下，赵端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情不自禁的拥抱住了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徐猛。徐猛被赵端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
幸而船在大海上漂浮，两人相抱而立实在费力，赵端旋即也就和徐猛分开了。
“好，咱们这就前往尾闾仙境！”为了暂时抚慰徐猛的悲伤，赵端只能违心的应诺了下来。
徐猛闻言犹如孩童般手舞足蹈，双手拢嘴对着东方海面放声大喊：“父亲，祖父，曾祖父，高祖父，我徐偃王第二十八代不肖孙徐猛这就去找你们喽！”
不仅徐猛以徐偃王子孙子孙自居，就连立于各式船板上的妇孺老弱也都纷纷报出谱系次位向东方揖礼。
不会吧！孩子老人都要跟着一起前往尾闾仙境求仙吗？
突然徐人再次欢呼了起来，徐福点指西方海天之间出现的一片船只兴奋喊道：““父王！快看，那些都是我徐人的船只！”
徐王手搭凉棚观望之后确认道：“不错，不错，那是你仲父的楼船，好像你叔父也来了！”
船筏之上的妇孺老弱为再次见到自己的丈夫，父亲，儿子而欢呼跳跃。
徐氏父子也被群情所染，兴奋的跑到船头忘乎所以的向远处兄弟族人摇摆双手，也就将崔广和赵端扔在了一边。
赵端抬头望去，也被这些朴质的徐人欢喜所感染，颇有兴致的打量眼前尚存野性气息的徐人，最后视线落在了崔广身上。
经此一遭事，赵端愈发对商山四皓之一的崔广好奇了。
赵端扶着崔广蹲下，在徐人的喧闹声中接着谈论先前尾闾仙境的话题：“似乎崔公不信所谓的尾闾仙境？”
崔广眼神灼灼的点点头：“我也看出了，少主也不信尾闾仙境！”
赵端有些诧异不禁问道：“何以见得？”
崔广淡然笑道：“少主和养父相依为命至亲至爱，他死，你却未想着起死复生，这就表明你从来没有信过世上会有仙人！”
赵端一怔，崔广所言确实深刻：窥探一人的心迹，其实不用太麻烦，只要盯住他的所作所为，心迹也就暴露无遗。
崔广依旧凝视赵端，极其严肃的问道：“适才是你故意让徐氏仲子挟持你的吧？”
崔广果然眼睛毒辣，这都被他看了出来。
既然被他看了出来，再藏着掖着，倒显得自己是真虚伪了。
赵端大大方方点头承认了，还以为崔广会埋怨自己心太善或者吃里扒外什么的，谁曾想崔广凑近一步问道：“少主此举可是为了笼络徐戎为我所用？”
赵端一惊，陡然发现崔广那张看似亲昵的假面之后，如同吕不韦之父吕仲一样，都隐藏着一张老谋深算的真脸。
自己搭救徐福全是因为可怜岛上一众妇孺老弱，根本就未考虑过笼络徐人。
崔广如此问，倒表明他和谭仲合谋是为了笼络徐氏一族。
赵端想解释两句，可崔广却笃定说道：“不怪外父吕公经常以周王孙心眼密深自夸，你区区十岁龄智力就可和我这个四十岁的老家伙比肩，假日时日，必是卓异超群之士！”
赵端想解释两句，可崔广又追问道：“既然世上没有所谓的尾闾仙境，老仆很不明白，你怎就答应和他们一起远航，少主准备如何圆这谎呢？”
世上一定不存在所谓的仙人，但世界上却有尾闾仙境那样的地方，自己不就红口白牙考证出了归墟大壑是德雷克海峡，尾闾仙境可能是美洲和南极洲吗？
赵端本想向崔广解释一番，不过陡然发现，这场谈话都是自己一方在亮观点，崔广似乎什么都未流露。
赵端眼中含笑问道：“我很好奇，崔公为何不信所谓的尾闾仙境呢？”
崔广望着赵端微微一笑：“因为咱们都是聪明人，我不信世上有不死仙人，也不信列子真人还活着，倒愿意相信教授你奇学的人是受了老主西周公子最的委托！”
西周公子最？
崔广也实在太敢想了，竟然啥都往死去十多年的公子周最身上联系！
就在赵端觉得可笑荒谬之时，崔广悠悠说道：“老主公子最智慧无边，见识广博，若世上真有仙人，他也就不会再为重振周室社稷而殚精竭虑，而会改弦易辙去求仙了！”
这样解释也有道理，不过很不充分，只能说每个人的信仰不同，周人就比较实际，不似殷人崇尚鬼神。
赵端又追问道：“那为何不论诸侯还是近在咫尺的徐王徐猛却对世上有仙人深信不疑，他们见识不可谓不广博吧？日月星辰周而复始，若不是有神人在后面操纵如何会能有条不紊呢？”
“呃……”这样的唯物认识，显然已经超出了崔广的认知，他也一时无法回答：“他们相信，那是他们的事，我也在海上航行半生，至今都无见过一位真人或者神仙。反正我是不信！”
老狐狸！
以现在时代的认知水平，有没有鬼神，争论到最后，都会变成信不信的问题。信则有，不信则无，再和崔广讨论这样的问题就是等于犯傻。
赵端淡然一笑，不再逗崔广玩了，直接为其解惑：“其实天下要比崔公所见大的多的多！尾闾仙境也不是不能去，只是需要准备好诸多远行事宜。适才我见他过于悲伤，便顺口答应了下来，至于如何圆谎，小子压根未想，在我想来，过一些时日，徐王冷静下来，自然也就想开了！”
崔广欣慰点头，眼睛更为明亮的向赵端眨眨眼，亲昵对赵端说道：“咱们本是为了端木孟姬安危才谋划的劫掳君王后，然而适才所发生之事太过意外，打乱咱们的计划，幸而有谭子力挽狂澜，咱们才又重掌了大局！
先前在岛上时，我就接到了谭子的口信，端木氏女就在齐王建的身边。这倒是给我周人创造绝佳的抢回端木氏女的机会。抢回端木氏女，身在秦国的主公日子才能好过一些！
外父不幸遇难，老仆有责任继续完成吕公的未竟事业，还望少主支持老仆！”
崔广这番言语，一下子就将赵端拉回了现实！
回头想想，适才所经所历真就如同一场噩梦。
就凭崔广可以为自己死这一条自己就会支持崔广。
自己通过这场突发的生死之劫不仅看到了崔广卓异的表现，也看出了他在周人遗民中的巨大威望，同时也看见了上百条楼船后面他那不可小觑的人财力。
更重要的是，崔广晓得自己周王子的身份！就连亲生二子，吕仲都不告诉他们吕不韦的真实身份，却告诉了崔广这个女婿。这足以说明，他在周人换嗣计划中有着重要的担当！
吕仲已死，也只能改换靠山。
自己没有道理不支持崔广！
赵端抱拳深深一揖，满脸诚挚说道：“崔父你这样说就见外了！适才你一死爱护我之举，小子历历在目，心窝现在还温暖如火，你是为了我……周室复辟之事殚精竭虑谋划，我如何不支持你呢？有事你尽管吩咐便是！“
赵端颇为不习惯将自己也认同为周人的一份子，不过一想到周人那以命换命的热乎劲，心中也就接受了。
崔广并未表现太过欢喜，而是很激动的对赵端耳语：“少主，不可再说自贱言语！周室虽灭，但我依旧是周王家臣！老主对我有过知遇之恩，吕公又颇为器重与我，即便身死百次，也报答不完！还请少主切莫再说外道之言，否则老仆自刎在你面前！”
至于这般激动吗？
崔广所言，赵端听在耳中，只觉身上汗毛尽竖。
人会因为一句话恭维的话去自杀吗？
若在君王后未死之前，赵端可以笃定崔广绝不会自杀。然而君王后比历史记载早一年死去，赵端再没有底气笃定世事依如历史所载进行，也就推测不出崔广所言的真假。
但也不能排除智谋见识高人一等的崔广就不会因为一句恭维之言而自刎求死！
这是一个野蛮和文明剧烈碰撞的时代，也是一个思想纷乱的时代。
周朝以郁郁乎的诗书礼乐治理天下，将文明的种子深埋每个读书人心中。可是春秋战国各方诸侯为了生存便不得不摒弃礼乐教化，改用武力攻伐为立身凭借，于是在这个过程野蛮和文明相生相伴，大小诸侯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诸子百家由此而生。
赵端更是知道这时代不乏动不动就去死的猛士，面对神情激动的崔广，赵端有些心切，不由伸手握住了崔广的双手，安抚他道：“崔父莫要激动，小子记下就是！”
突然徐王徐猛关切问询道：“崔公和王子殿下谈论何事，如此激愤呢？”
“崔广和赵端这才收敛神情，抬头向徐猛看去，只见他身后跟了五六位粗短精干汉子。
“我们无事，说话声音大了些而已！”崔广敷衍解释，点指徐猛身后汉子：“皆是你的族中兄弟？”
徐猛长揖到地：“在下特地领他们拜见王子和崔公，以感谢两位对我徐人的再生之恩！诸位兄弟不快施礼，若非周王子和崔公，今日我徐人恐遭灭族之难！”
徐猛的一众兄弟恭敬向赵端和崔广长揖致谢，自我介绍完毕，热情邀请赵端和崔广上船。
似乎远处传来了号角之声，徐猛神情严肃不由催促：“王子殿下，崔公快些上船，齐人的楼船水师估计很快就会追来！”
登上徐人的楼船，赵端想起先前田复乘坐的大船，问徐猛：“那有抛石机的五层楼船是谁所有？”
“属安平君田复所有。”
“那船现在如何了？”
“混乱之际，安平君田复之子田定率领臣属驾着此船逃走了！正因为田定逃走，齐王建认定田复谋逆，遂发齐国水师讨伐安平君一族！我和谭子约定，前往燕齐纯属是为了做给谭子身边的齐王建心腹侍从听，我等不必前往燕齐之地，直接前往尾闾仙境即可！”
赵端听徐猛所言，当即傻眼了。
赵端深吸一口气，点指楼船之上以及楼船之下的小船小舟之上妇孺老人，弱弱问道：“你的这些族人都去？”
“不可以吗？”
我去……
赵端发自内心的劝解徐猛：“海上探险，那不是玩的！四代人无一人返回的教训应该吸取点啊？”
“啥意思？”徐猛不解问道。
“我是说大王的四位先祖有可能都葬身大海了！”
徐猛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一句一言驳斥赵端道：“不可能！若是都葬身海中，当年列子如何能回来？”
赵端更迷了，徐猛言之凿凿，难道列子真就出过海？
崔广不由一愣，收住言语，满心疑惑低头打量脸红脖子粗的徐猛。
徐猛似乎意识到了失态，歉意抱拳向崔广致歉，压低了几分声音说道：“尾闾仙境确有让人无忧无忧的无病无灾的仙人，这如何成了诓骗？”
徐猛言语虽客气了很多，但谁都能听得出来，语气里藏着对崔广亵渎尾闾仙境的冲天不满。
真是愚昧的可笑！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的仙人啊?
赵端可怜的打量了徐猛两眼，很想笑，只得将头扭向浩瀚无边的海面。
崔广明白徐猛意识之后，大度一笑：“口误，口误，徐王海涵！”
也许崔广道歉的态度有些轻佻，徐猛不依不饶转头问向赵端：“周王子请你告诉崔公，尾闾仙境不仅有仙人而且还有让人食之不死的珠玉！”
我去！
不仅徐王徐猛一人中毒很深，整个徐王一宗那皆是无可救药，否则徐氏明堂之中不会缺四块灵牌。
自己要是说了真话，弄不好死心眼的徐猛会给自己拼命。
真话说不得啊！
赵端极力收敛嘴边的肌肉，回过头来，凝视徐猛，重重点头，双手合十面向东方虔诚一躬对徐猛说道：“不错！尾闾仙境归墟大壑也是我向往之地！”
徐猛见赵端如此庄重，他的神情也愈发庄重，凝望东方，突然握住了赵端的手臂，激动的说道：“恳求王子殿下随我一同前往尾闾仙境，让我那可怜的咨儿起死复生好吗？”
脸对脸，眼对眼，这次赵端没有再生嗤笑徐猛愚昧之心，因为赵端从徐猛的眼中看到了养父吕伯乐的父爱。
哗一下，赵端的眼泪就流了出来，情不自禁的拥抱住了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徐猛。徐猛被赵端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
幸而船在大海上漂浮，两人相抱而立实在费力，赵端旋即也就和徐猛分开了。
“好，咱们这就前往尾闾仙境！”为了暂时抚慰徐猛的悲伤，赵端只能违心的应诺了下来。
徐猛闻言犹如孩童般手舞足蹈，双手拢嘴对着东方海面放声大喊：“父亲，祖父，曾祖父，高祖父，我徐偃王第二十八代不肖孙徐猛这就去找你们喽！”
不仅徐猛以徐偃王子孙子孙自居，就连立于各式船板上的妇孺老弱也都纷纷报出谱系次位向东方揖礼。
不会吧！孩子老人都要跟着一起前往尾闾仙境求仙吗？
突然徐人再次欢呼了起来，徐福点指西方海天之间出现的一片船只兴奋喊道：““父王！快看，那些都是我徐人的船只！”
徐王手搭凉棚观望之后确认道：“不错，不错，那是你仲父的楼船，好像你叔父也来了！”
船筏之上的妇孺老弱为再次见到自己的丈夫，父亲，儿子而欢呼跳跃。
徐氏父子也被群情所染，兴奋的跑到船头忘乎所以的向远处兄弟族人摇摆双手，也就将崔广和赵端扔在了一边。
赵端抬头望去，也被这些朴质的徐人欢喜所感染，颇有兴致的打量眼前尚存野性气息的徐人，最后视线落在了崔广身上。
经此一遭事，赵端愈发对商山四皓之一的崔广好奇了。
赵端扶着崔广蹲下，在徐人的喧闹声中接着谈论先前尾闾仙境的话题：“似乎崔公不信所谓的尾闾仙境？”
崔广眼神灼灼的点点头：“我也看出了，少主也不信尾闾仙境！”
赵端有些诧异不禁问道：“何以见得？”
崔广淡然笑道：“少主和养父相依为命至亲至爱，他死，你却未想着起死复生，这就表明你从来没有信过世上会有仙人！”
赵端一怔，崔广所言确实深刻：窥探一人的心迹，其实不用太麻烦，只要盯住他的所作所为，心迹也就暴露无遗。
崔广依旧凝视赵端，极其严肃的问道：“适才是你故意让徐氏仲子挟持你的吧？”
崔广果然眼睛毒辣，这都被他看了出来。
既然被他看了出来，再藏着掖着，倒显得自己是真虚伪了。
赵端大大方方点头承认了，还以为崔广会埋怨自己心太善或者吃里扒外什么的，谁曾想崔广凑近一步问道：“少主此举可是为了笼络徐戎为我所用？”
赵端一惊，陡然发现崔广那张看似亲昵的假面之后，如同吕不韦之父吕仲一样，都隐藏着一张老谋深算的真脸。
自己搭救徐福全是因为可怜岛上一众妇孺老弱，根本就未考虑过笼络徐人。
崔广如此问，倒表明他和谭仲合谋是为了笼络徐氏一族。
赵端想解释两句，可崔广却笃定说道：“不怪外父吕公经常以周王孙心眼密深自夸，你区区十岁龄智力就可和我这个四十岁的老家伙比肩，假日时日，必是卓异超群之士！”
赵端想解释两句，可崔广又追问道：“既然世上没有所谓的尾闾仙境，老仆很不明白，你怎就答应和他们一起远航，少主准备如何圆这谎呢？”
世上一定不存在所谓的仙人，但世界上却有尾闾仙境那样的地方，自己不就红口白牙考证出了归墟大壑是德雷克海峡，尾闾仙境可能是美洲和南极洲吗？
赵端本想向崔广解释一番，不过陡然发现，这场谈话都是自己一方在亮观点，崔广似乎什么都未流露。
赵端眼中含笑问道：“我很好奇，崔公为何不信所谓的尾闾仙境呢？”
崔广望着赵端微微一笑：“因为咱们都是聪明人，我不信世上有不死仙人，也不信列子真人还活着，倒愿意相信教授你奇学的人是受了老主西周公子最的委托！”
西周公子最？
崔广也实在太敢想了，竟然啥都往死去十多年的公子周最身上联系！
就在赵端觉得可笑荒谬之时，崔广悠悠说道：“老主公子最智慧无边，见识广博，若世上真有仙人，他也就不会再为重振周室社稷而殚精竭虑，而会改弦易辙去求仙了！”
这样解释也有道理，不过很不充分，只能说每个人的信仰不同，周人就比较实际，不似殷人崇尚鬼神。
赵端又追问道：“那为何不论诸侯还是近在咫尺的徐王徐猛却对世上有仙人深信不疑，他们见识不可谓不广博吧？日月星辰周而复始，若不是有神人在后面操纵如何会能有条不紊呢？”
“呃……”这样的唯物认识，显然已经超出了崔广的认知，他也一时无法回答：“他们相信，那是他们的事，我也在海上航行半生，至今都无见过一位真人或者神仙。反正我是不信！”
老狐狸！
以现在时代的认知水平，有没有鬼神，争论到最后，都会变成信不信的问题。信则有，不信则无，再和崔广讨论这样的问题就是等于犯傻。
赵端淡然一笑，不再逗崔广玩了，直接为其解惑：“其实天下要比崔公所见大的多的多！尾闾仙境也不是不能去，只是需要准备好诸多远行事宜。适才我见他过于悲伤，便顺口答应了下来，至于如何圆谎，小子压根未想，在我想来，过一些时日，徐王冷静下来，自然也就想开了！”
崔广欣慰点头，眼睛更为明亮的向赵端眨眨眼，亲昵对赵端说道：“咱们本是为了端木孟姬安危才谋划的劫掳君王后，然而适才所发生之事太过意外，打乱咱们的计划，幸而有谭子力挽狂澜，咱们才又重掌了大局！
先前在岛上时，我就接到了谭子的口信，端木氏女就在齐王建的身边。这倒是给我周人创造绝佳的抢回端木氏女的机会。抢回端木氏女，身在秦国的主公日子才能好过一些！
外父不幸遇难，老仆有责任继续完成吕公的未竟事业，还望少主支持老仆！”
崔广这番言语，一下子就将赵端拉回了现实！
回头想想，适才所经所历真就如同一场噩梦。
就凭崔广可以为自己死这一条自己就会支持崔广。
自己通过这场突发的生死之劫不仅看到了崔广卓异的表现，也看出了他在周人遗民中的巨大威望，同时也看见了上百条楼船后面他那不可小觑的人财力。
更重要的是，崔广晓得自己周王子的身份！就连亲生二子，吕仲都不告诉他们吕不韦的真实身份，却告诉了崔广这个女婿。这足以说明，他在周人换嗣计划中有着重要的担当！
吕仲已死，也只能改换靠山。
自己没有道理不支持崔广！
赵端抱拳深深一揖，满脸诚挚说道：“崔父你这样说就见外了！适才你一死爱护我之举，小子历历在目，心窝现在还温暖如火，你是为了我……周室复辟之事殚精竭虑谋划，我如何不支持你呢？有事你尽管吩咐便是！“
赵端颇为不习惯将自己也认同为周人的一份子，不过一想到周人那以命换命的热乎劲，心中也就接受了。
崔广并未表现太过欢喜，而是很激动的对赵端耳语：“少主，不可再说自贱言语！周室虽灭，但我依旧是周王家臣！老主对我有过知遇之恩，吕公又颇为器重与我，即便身死百次，也报答不完！还请少主切莫再说外道之言，否则老仆自刎在你面前！”
至于这般激动吗？
崔广所言，赵端听在耳中，只觉身上汗毛尽竖。
人会因为一句话恭维的话去自杀吗？
若在君王后未死之前，赵端可以笃定崔广绝不会自杀。然而君王后比历史记载早一年死去，赵端再没有底气笃定世事依如历史所载进行，也就推测不出崔广所言的真假。
但也不能排除智谋见识高人一等的崔广就不会因为一句恭维之言而自刎求死！
这是一个野蛮和文明剧烈碰撞的时代，也是一个思想纷乱的时代。
周朝以郁郁乎的诗书礼乐治理天下，将文明的种子深埋每个读书人心中。可是春秋战国各方诸侯为了生存便不得不摒弃礼乐教化，改用武力攻伐为立身凭借，于是在这个过程野蛮和文明相生相伴，大小诸侯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诸子百家由此而生。
赵端更是知道这时代不乏动不动就去死的猛士，面对神情激动的崔广，赵端有些心切，不由伸手握住了崔广的双手，安抚他道：“崔父莫要激动，小子记下就是！”
突然徐王徐猛关切问询道：“崔公和王子殿下谈论何事，如此激愤呢？”
“崔广和赵端这才收敛神情，抬头向徐猛看去，只见他身后跟了五六位粗短精干汉子。
“我们无事，说话声音大了些而已！”崔广敷衍解释，点指徐猛身后汉子：“皆是你的族中兄弟？”
徐猛长揖到地：“在下特地领他们拜见王子和崔公，以感谢两位对我徐人的再生之恩！诸位兄弟不快施礼，若非周王子和崔公，今日我徐人恐遭灭族之难！”
徐猛的一众兄弟恭敬向赵端和崔广长揖致谢，自我介绍完毕，热情邀请赵端和崔广上船。
似乎远处传来了号角之声，徐猛神情严肃不由催促：“王子殿下，崔公快些上船，齐人的楼船水师估计很快就会追来！”
登上徐人的楼船，赵端想起先前田复乘坐的大船，问徐猛：“那有抛石机的五层楼船是谁所有？”
“属安平君田复所有。”
“那船现在如何了？”
“混乱之际，安平君田复之子田定率领臣属驾着此船逃走了！正因为田定逃走，齐王建认定田复谋逆，遂发齐国水师讨伐安平君一族！我和谭子约定，前往燕齐纯属是为了做给谭子身边的齐王建心腹侍从听，我等不必前往燕齐之地，直接前往尾闾仙境即可！”
赵端听徐猛所言，当即傻眼了。
赵端深吸一口气，点指楼船之上以及楼船之下的小船小舟之上妇孺老人，弱弱问道：“你的这些族人都去？”
“不可以吗？”
我去……
赵端发自内心的劝解徐猛：“海上探险，那不是玩的！四代人无一人返回的教训应该吸取点啊？”
“啥意思？”徐猛不解问道。
“我是说大王的四位先祖有可能都葬身大海了！”
徐猛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一句一言驳斥赵端道：“不可能！若是都葬身海中，当年列子如何能回来？”
赵端更迷了，徐猛言之凿凿，难道列子真就出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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