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枭雄伪兄2

    一个月后,刘慎回家,第一时间就跑来看浮尘。这个实际上的瞎子姐姐,现在名义上的妹妹。

    “哟,妹妹。”刘慎笑眯眯,凑近头,咬牙切齿道,“我生病是你捣鬼?”

    浮尘懒洋洋猫在椅子上。并未搭理。

    东篱山人掳走他二人后,对刘慎有求必应,她则扔到一旁,每天定时喝苦药。那味道,五脏六腑都要呕出来了。被东篱山人死摁着喝。

    刘慎只在旁边笑眯眯看着,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偏心偏到骨子眼。

    浮尘只能忍着苦药喝。

    喝了五天,她就被扔给熊父,现在改为刘父了。

    原本的双生子,弟弟生得健壮,说是6岁也有人信。姐姐娇小无力,说大一岁还让人觉得可怜。

    就这样阴阳颠倒了。

    刘慎见浮尘不做理会,冒火得很,手直接掐过去。

    他的力道捏爆一只牛蛙不在话下,更别提病妹妹了。

    忽然,心脏剧烈疼痛。如一只手掐住了心脏,在用力捏……

    刘慎松了手,蹲在地上。

    “少爷!”旁边小蝶立马大叫。

    刘慎抬头,还见自己“妹妹”一脸淡然。

    浮尘已经知道自己该如何活着了。她只能掐着这位好“哥哥”才能活着。

    “滚!”刘慎呵斥。

    身边的下人见大少爷发脾气,二小姐没反应,听令走了。

    人不见了。

    这荷花池前,观景台上,只有姐弟二人。

    “姐姐,是你的捣鬼。”刘慎咬牙切齿,抓着浮尘的手腕。

    浮尘面无表情,“手疼了。”

    刘慎狠狠瞪着她,咬牙压制着疼痛。忽然笑了,捡起地上的石子,扔向湖中。

    那一瞬间,浮尘心明了。

    他在说:你猜我会不会把你扔下河?

    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争斗从未停止。

    两人谁是“老大”谁是弱者,必须分得清清楚楚。

    她体弱,不高兴都能引起身体的变化。更何况,多年病体,小小年纪的她已经知道,情绪能欺骗大脑,影响人的健康。

    浮尘深呼吸,将压迫心脏的那股情绪卸了。

    疼痛没了。刘慎哼笑一声,嚣张地给个摸头,“妹妹果然听话。”说完,伸手揽着浮尘起身,“来,哥哥带你看荷花。”

    浮尘竟也乖乖起身,在刘慎要带她摸水示威时,手掌对着心脏猛然发力。

    心脏一瞬间剧烈跳动,紧接着是无法呼吸的疼痛。

    两人双双跪倒在地。

    浮尘咬牙,眼角疼得流眼泪,却忍着,爬起身,拽过右边“瞬间失力”的刘慎推入水中,自己跟着跌到在岸边。

    “你给我回来!”刘慎捂紧心脏,疼痛难以忍受,身上直冒冷汗。撑着身体,缓缓爬上湖岸。

    浮尘哪里肯?

    四肢并用,摸索着地砖往前爬去。

    黑色的世界里,浮尘只听见后面脚步声、气急败坏的声音越来越近,而她根本不知前方的路。

    脚步声越来越近。

    浮尘害怕,撑着身体起来,努力向前跑。

    刚跑一会被绊了一跤,直直跌倒在灌木中,尖锐的枝刺刺破皮肤,流出细细的血丝。

    “哈,逮到你了。”刘慎一把抓过浮尘的右脚,将人快步拖行。

    浮尘只感觉后背一阵火辣辣,便是忽然的失重感和瞬间接触的水。

    “砰——”砸出的水声。

    水涌入口鼻耳,想突破身体的防界。

    浮尘不断扑腾,慢慢找到了平衡法,在水中静止不动。

    水位不高,但比浮尘高一个头。

    浮尘身体转动着,视线准确迎上刘慎。

    刘慎笑,似乎终于有了兴致。

    手边上,是刚刚捡的石头。

    随手一石子掷过去,浮尘偏头,躲过去了。

    溅起的水花打在身上。

    刘慎捡起两枚鹅软石,拿在手中抛着玩。

    击打的声音落入浮尘耳中。

    她紧张了。

    忽然,刘慎扔出二子。

    浮尘右转,“啊”一声惨叫。一石子打在左眼上。

    眩晕。

    还有疼痛。

    岸上是轻轻的冷哼,随后又是石头抛起落下的把玩声,“嗒”、“嗒”、“嗒”的清脆撞击声听得人心惊。

    浮尘站在水中,左眼因为疼痛的刺激流眼泪。

    浮尘努力向远一点的地方游去。

    但身后的石子依旧准确击打在背上。

    浮尘定住。

    她明白:躲不过。身体太差。而刘慎,孔武有力。

    他,不出完气是不肯罢休的。

    浮尘面无表情,潜入水中,双手挡住头部:放弃反抗,选择躲藏。

    荷叶摇曳,遮盖住浮尘的小身影。但她不知道,她的彩衣、头发漂浮在水中,依稀可辨。

    刘慎冷哼,一个一个石头地打过去,“能啊?不是挺能的吗?”

    石头没有了,又起身专门捡大石头扔过去,“威胁我?想拉着老子一块死?”随后抱起一块大石,砸入水面,“你够胆试试?”

    巨大的水花飞起打在浮尘身上,很疼。

    她一直没动,一直面无表情。

    那些石头无一不落在她身上。只有最后这块大石头没扔中。

    她清楚:他不想她就这么死去,仅此而已。

    浮尘垂眉,双手还是紧闭不语。

    “上来!”发泄够了,刘慎命令。

    浮尘等了会,在判断他究竟是玩弄的一部分还是真的让她上岸。

    “上来!”见浮尘犹豫不听话,刘慎大怒,捡起石块砸向浮尘。

    右手被击中,砸入骨头,整个手都废了,用不上劲。疼痛一阵一阵反馈全身。

    浮尘愤怒起身,左手撕扯眼部白色纱布,狠狠瞪着刘慎。

    刘慎看着水里的人,笑了。

    水里的人很愤怒,看面容就知道很愤怒。可眼睛却是画纸一般僵硬死板,努力瞪着也没有一丝“瞪”的意思。

    真真是搞笑。

    浮尘听见那笑,也很决绝,“你不想我活,那我们一起死!”说着,沉入水中。

    吐出嘴里全部的气,不呼吸!

    心肺受压。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想要起身,想要活着。

    浮尘咬着牙,就是不肯。

    总有人陪她的!

    她不亏!

    水中,浮尘抓住荷花的梗一点一点下沉。水中鲜血流失的疼痛也没了感知。

    “回来!”刘慎意识到不对,大喊。

    身体忽然不适。全身无力,无法呼吸。

    刘慎张着嘴呼吸,喊不出来,眼泪不自觉留下来。

    无力感令他无所适从,只想尖叫嘶哑大喊,还有一种哭泣的欲望。

    身体跪倒抽搐,意识却流失在一个陌生的领域:想喊,想叫住那人。

    第二次的经历,刘慎清醒地意识到:他不能失去那人。

    他与她有在娘胎里便牵扯下来的联系。无形,却生死相随。

    远处,有人赶来。

    刘慎虚弱地盯着水面,翻身,跌入水中。

    身体下沉间,向水下黑暗处伸出手。

    湖不深,只是观赏性的小湖,水下多荷莲根须。

    刘慎看见,浮尘一手抱着自己,一手死死抓着荷花茎,就那样蹲在湖底。决绝又可怜。

    明明一伸手就能借力上岸的。

    刘慎从后方抱着浮尘往上拽。

    浮尘就抱着荷花茎叶不松手,就是要拖到两人死亡。

    照面间,那双呆板的眼睛死死闭着,却展露了她出奇的愤怒。

    刘慎沉默一瞬,那一瞬,他对这个人有了长久的决断:倔!死倔!

    深呼吸,猛然发力将浮尘拖向水面,一步步走向岸边,扔到岸上。连同那株抱着的荷花一块拔根而起。

    但是当他也想爬上岸时,刘慎却发现刚刚拿一下用劲了全身气力,现在根本使不上劲。

    疲软。

    刘慎努力把头往岸上靠。双手搭到岸上,深呼吸,再用力,让自己的头好歹是放上去了,不担心沉水。

    这次是一点劲都使不上了。

    看岸上的人,早昏死过去了。手中还抱着那荷花茎。

    劲真大。

    刘夫人很快赶过来,抱起刘慎一通心疼,“哎哟。我的儿,你伤哪儿了?哪儿疼不?”

    地上的浮尘被十二岁丫鬟小蝶照顾,手忙脚乱,也不知如何抢救。只嚷嚷着叫大夫。

    刘夫人也在那儿喊叫大夫,却是全身心看着刘慎。

    刘慎垂眼看着地上的眼,明了:这个人他不管,还得死过去。

    “娘,妹妹……”刘慎提醒。

    刘夫人瞥了一眼浮尘,吩咐下人,“给我照顾好,她死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说着抱着儿子走了,吩咐管家大夫来了先去看自己这边。

    等大夫火急火燎地赶来,浮尘腹部里的水被压了出来,但右手也废了。需要半年甚至几年的时间修养。

    浮尘醒来的时候,刘家一家子倒是都在。

    刘父冷眼扫着,满眼责怪,但是没吭声。

    刘母代劳了,“浮尘!你怎么能让哥哥落水?你晓得你害你哥哥受了多大的伤害不?”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你是不是想让我们全家陪着你死啊?”

    “哥哥想玩,你就陪他玩会死啊?”

    “一点小委屈你就跳水自杀?还抱着荷花,你能耐啊你?”边说,边戳着浮尘的脑袋。

    刘慎就坐在桌子上看戏。

    浮尘面无表情,忽然张嘴咬住刘母的手指。

    “啊!”刘母大叫,甩手打浮尘的脑袋。

    浮尘被拍昏。

    那一下,浮尘咬了一块肉。可惜,没有咬断手指。

    再醒,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心脏,在疼痛。

    不一会儿,刘慎推门而入。坐在浮尘边上,咬牙切齿,“你真想同归于尽?”

    浮尘冷了脸。

    刘慎瞧了一眼,冷哼道,“若是我保你不受欺凌呢?”

    浮尘转头,那双死鱼般的眼睛看着他。面无表情。

    刘慎看着自己这个同胞姐妹,他意识到,这个人才是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人。

    师傅比不上,爹娘比不上。以后有妻儿也不能将这位生死同依的“妹妹”比下。

    “你该知道,你能逼我的,也就死。疼,我早晚会适应。但我能让你活。”刘慎说。

    浮尘转过头,不语。她怨恨,恨刘慎,更恨自己的软弱无力。

    浮尘心中凄苦,身体更是难受。

    疼痛在两人身上流转,从来没有减退。

    刘慎抬手,放在浮尘心脏处,感受到剧烈的跳动。

    浮尘猛然打开手,“瞪”着刘慎。

    刘慎笑,“别瞪了。你还是带根丝绸带子出门吧,(眼睛)怪丑的。”说完,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刚才,他似乎感受到的是自己的心脏。

    低语道,“我一直以为,在娘胎里,虽然你早出生,却是我赢了。原来,你拽着我半颗心脏……”

    浮尘不语。她知道好歹。等着刘慎接下来的谈判。

    她实在没太多优势。

    刘慎又凑了过来,欠揍道,“小瞎子,这辈子你也就这样了。想反抗只是死得更早的事。”

    轻声承诺,“但是我可护你。只要我活着,没人能打骂你。衣锦美食一样不少。便是未来嫁了,也照样不受半分委屈。你只要不寻死便行。”

    浮尘不作声。心动了。

    “成交?”刘慎伸出手,放在浮尘手上。

    浮尘,没有抽出自己的手。

    浮尘以为自己不用被打了,哪知一月后又被扔石子了。

    浮尘阴森森看向刘慎。

    刘慎笑道,手里继续扔着石子,“我说得没人打骂可不包括我。毕竟你我,等同于一人啊。”

    浮尘踉踉跄跄闪躲。也不反抗,面无表情地闪躲,摔了也不喊疼。

    刘慎又给浮尘身上绑一块大肉,将她与疯狗关在一起。自己也进去,站角落里看着。

    浮尘被狗追着跑,不断尖叫,“刘慎!你个疯子!”

    “哎呀,不要这么凶我嘛。看看你,你的身体好得很嘛。”刘慎笑意盎然,手中一点一点控制着狗链子,调控着距离。

    好你妹!浮尘气极。引着狗往刘慎方向跑。

    “哎!”浮尘不慎跌倒。

    恶狗扑到浮尘身上,下嘴——下一秒,脖子被刘慎扯着锁链吊在空中。

    “咳咳。”浮尘腹背疼痛,不住地咳嗽。

    “看看你,你才多大的狗啊?不过是6个月的小狗就将你吓成这样。”刘慎嗤笑。

    浮尘感受到侮辱。

    她哪里看得到?

    叫声那么凶,刘慎说是疯狗,她便以为是大疯狗。

    浮尘扑腾着手去打刘慎。

    刘慎毫不在意。看着地上的浮尘如狗一般。

    半空中的小狗扑腾着,“呜呜”叫着。

    浮尘坐起来,抬脚蹬了刘慎小腿。

    刘慎放手,狗落地,立即跑到离刘慎最远的地方。他俯视着浮尘,目光不善。

    连狗都知道服软看眼色。这家伙却不会。

    刘慎不知在哪儿打听到女孩怕软体动物。

    找来不少蛇虫放到浮尘的卧室。

    浮尘往往一伸手,就碰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吓了一跳。

    看不见蛇,却被虫子蜇了两次。倒是之后,蛇虫自己消失不见了。

    刘慎又开始装神弄鬼,时不时晚上出没在浮尘房间,发出怪异的声音。

    浮尘瘫在床上,有气无力,感觉自己心脏虚弱。只能感叹得亏这家伙一月才有两天假。

    若是连着来,她不死也难活。

    刘慎奇异,走到浮尘面前,“你怎么什么都不怕?”

    “我害怕黑暗。”浮尘开口,头对向刘慎,“可你看,我就是个瞎子。”

    刘慎沉默片刻,忽然坐在床上脱下鞋子,“我陪你睡。”

    浮尘偏头,“方便掐死我吗?”

    刘慎轻笑,“我要动手,你早死了。”将浮尘挤到里面,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浮尘不知道对方搞什么鬼。

    五年了。

    前面一年,大家各自生活在各自的院子。后面四年,刘慎在外学武。二人的斗争要么在暗处,要么直接了断。

    现在这样的相处,倒是奇异。

    浮尘未加理会。她没有睡。时光于她而言都一样,都是黑色的。

    旁边的刘慎很快睡去。二更时分早早爬起,赶三更到师傅处的晨练。

    “你别被别人轻易欺负了。”刘慎忽然开口,好似知道她没睡一般。

    浮尘睁开眼,“欺负了又能怎样?”

    “告诉我。哥哥给你出头!”

    “切。”浮尘不屑,“外人不知道,你我心知肚明:我才是姐姐。我为长。”

    刘慎穿好衣服,附身叮嘱,“能者为尊。你,只是个瞎子。”

    “你为尊,也只能陪着我这个瞎子一同死去。”浮尘提醒。“我死了,你也别想活。”

    刘慎顿住,眼神一瞬间涌入杀气。

    师傅说过:他这个“妹妹”是个累赘。

    浮尘感受到眼前人的情绪,毫不在意。

    刘慎盯着人,情绪跌宕起伏,半饷,压制住,转身离去。

    刘慎压制不了浮尘低头,却有别人帮忙。

    刘父一向是不屑于同女娃子打交道,认为女孩是别家的,是母亲教的,对浮尘从无交谈。他对浮尘不满意了,就是冷哼一声,离袖而去。留下听令他的刘母。

    刘母依着刘父生活。刘父心里什么想法,她清楚,所以更会迎合。

    刘父没说过的说教全由刘母说了。明里暗里地全是说浮尘任性,无论怎样都要依着哥哥,不要给哥哥添麻烦。

    浮尘能听才有鬼。身边有什么砸什么,刘父没来砸刘母,刘父来了砸刘父。

    谁也别想说她!

    刘父刘母有心想打,却是顾忌到什么,没有下手。

    浮尘暗自翻白眼。

    刘慎想借刘父刘母“教化”她,把她训练成一个听话玩偶,当她不知道吗?

    依他在家里的能耐,会让刘父刘母两个人有可乘机会说她吗?

    他从无遮拦。因为对他有利。

    这边浮尘闹完,依旧安静地吃饭睡觉晒太阳。

    偶尔身体不适,外面求学的刘慎就得赶回来。

    “怎么了?”平日里怎么作弄都不疼,现在心脏忽然疼,刘慎很怕对方一个不小心。

    “要死了。”浮尘随口诳言。

    “什么?”刘慎大惊,而后意识到不对,狐疑地看着浮尘。

    “无聊死了。去,请个说书的,每天给我讲各色故事。还有零嘴,不能少。”浮尘吩咐道。

    “……”

    浮尘不是不疼。只是习惯了。每一次疼得感觉大限来临,浮尘都盼望着是真的。就这样离去。

    黑暗中毫无盼头的生活更令她绝望,只能倚着刘慎给自己整点新鲜事物。

    刘慎给了浮尘一巴掌,“少想些有的没的!给我好好活着。”

    随后请了戏班子给浮尘搭台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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