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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道心为何

    单玉冰贪婪的看着眼前每一个人的脸,似乎她想要把每一张脸都深深的刻进自己内心深处,永远不能忘记一般。

    她借助烈火的力量站了起来,抬手擦干了眼泪,用力的睁大她肿胀不堪的眼睛,仔细的看着每一张脸,用心的记下每一个人的模样。

    “冰儿,你该走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烈火等她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后,低叹一声,用力的推了她一把。

    一股失重感袭来,单玉冰只觉得自己从万丈高空中坠落,在她即将离开众人的一瞬间,她突然看到了站在襄红玲旁边的林方和千星。

    两个长相各异的男人,出生种族不同的男人,都在此刻露出了同样的表情。

    那种隐忍的,担忧的,欢喜的,似哭似笑,欲言又止的样子。

    “在我心里,小林子你是家人,纵然我对你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但你是我的家人,对我来说,是一位很重要的人。”单玉冰大声喊道。

    “千星,你很好,在我心里,你和红玲,小林子有一样的地位,我从未因你妖族的身份有任何的怀疑和迟疑,我…我天生对感情迟钝,但若有机会,我不介意尝试和你一起浪迹天涯。”

    单玉冰在落入黑暗的前一瞬,大声的对两人说道。

    失去两人的踪迹前,她看到了两人翘起的嘴角,或许是被两人带动,她的嘴角也不自觉微微翘起。

    ……

    再次醒来的单玉冰,睁眼后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高大的山洞中,在她的正前方,树立着一个巨大的界碑。

    这个界碑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柱子,宽阔的腰身足有一个成年人张开双臂那么宽,高度倒没有想象中那么高,不过一个半成年人的身高。

    界碑整个成灰白色,碑身上刻着一个大大的“道“字,且这个字不是单玉冰熟知的任何一个世界的文字,它歪歪扭扭的身形,别扭的笔锋,着实不像一个字。

    可不知为何,见到它的第一眼,单玉冰就胸有成竹的认为,那就是一个“道“字,没有任何其他的可能。

    她默默的环顾四周,发现刚刚熟悉的景象已经不见。

    自己已经不在松竹峰上了,那些熟悉的故人,也不见了踪迹,她日夜思念的舅舅,自然也消失了。

    瘫坐在原地,陷入自己的思绪好半响后,单玉冰终于恢复了些精气神,朝着整个山洞中唯一的一个物件,也就是那个界碑走去。

    可她刚刚走近界碑,距离它还有一丈远的地方,就再也无法前进半步了。

    一股巨大的,让人难以忍受的压力突然降落到她的背上,将她笔直的腰背压弯,一股又一股巨大的压力朝她迫来。

    无论她如何运用灵力抵抗,都无法与这股力量抗衡,她慢慢的弯下了腰身,慢慢的佝偻了脊背。

    额头上的汗珠犹如溪水一般,源源不断的从她脸上滑落,凝实的砸进脚下的土地。

    “何为道?”正当她在这股浩荡的力量下,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以至于身心俱疲的时候,一个威严的声音从界碑处传来,砸进她的耳朵。

    一瞬间,单玉冰只觉得眼前一暗,似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极短的时间内遮住了仅有的光源,让她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

    “何为道?”就在她咬牙与背上那股巨力抗衡,试图直起身子的时候,那道冷漠的声音再次响起。

    “何为道?”单玉冰喃喃的跟着重复。

    而这个话就好像在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一样,她在一时间,却突然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自己是谁,来自哪里,将要去何方。

    她渐渐的,不再与那股压弯她脊背的力量抗衡,转而陷入了疑惑中,

    “何为道?自己的道究竟是什么?”

    那声音见她迟迟不肯作答,加诸在她身上的力道再次加强,她整个人已经弯下了膝盖,重重的跪倒在地上。

    脊背弯曲的不成样子,整个头颅都已经贴在了冰凉,粗粝的地面,磨出了一层淡淡的血迹。

    “为何修道?”见单玉冰似乎不太理解自己的意思,那声音换了一个问题问道。

    已经被巨力压迫到抬不起头的单玉冰,艰难的抬起头,目光迷茫,不知所措的看向界碑。

    为何修道呢?这个问题,她从未想过。

    她出生在天元门,身边都是修士,她吃的是灵米灵植,穿的是宝衣,用的是带有灵气的物品。

    她四岁时被测出了灵根,懵懵懂懂的跟着墨一师兄和明兰师姐一起修炼,神宵师伯和舅舅一直在她身旁看护着她,教导着她。

    他们照顾她,教导她,告诉她如何修炼,如何吸取灵气,收纳灵气到自己的丹田,转化吸收的灵气成为自己的灵力,用这些灵力来提升修为,壮大自己,延长寿元,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这一切,都是这么的自然而然,行云流水,没有人告诉她,为什么她要修道,没有人问过她,你是否愿意修道,若是不愿意踏上这条路,可还有其他的选择。

    单玉冰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界碑,视线慢慢变得模糊,她是真的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为何她要修道,放弃修道的话,她可有其他的路可选?

    为何我要修道呢?单玉冰模糊的视线一直盯着身前的界碑。

    因为被身上的重力压迫,她其实已经看不到界碑的全貌了,她只能看到界碑伫立在粗粝的地面上,那个隐隐约约的基座。

    随着时间的流逝,单玉冰始终没有回答界碑的问题。

    长时间的重压下,她的神智也开始模糊,充血的眼睛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事物,跪倒在地的膝盖也慢慢软了下来,整个人犹如一滩烂泥一般,瘫软在地。

    ……

    “砰!”的一声,在众人的注视下,单玉冰的魂灯轰然炸裂。

    “冰儿…”辰元尖叫一声,一把甩开丈夫的手,朝着四溅的魂灯碎片就冲了过去。

    “冰儿,冰儿,别怕,娘在这儿,娘接你回家,冰儿,别怕,冰儿…”辰元踉跄着扑倒在地,嘴中念念有词,双手不停的扒拉着身前的碎片,试图将四溅的碎片收集起来,将其重新组合到一起。

    似乎这样,她的女儿就还好好的活着,刚刚魂灯的炸裂不过是她的幻觉一般。

    “冰儿,别怕,娘在这儿,别怕啊,娘的囡囡。”辰元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两只眼睛里涌出来一股一股的泪水,完全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却丝毫没有察觉的,依旧跪坐在地上,不停的巴拉着女儿神魂制成的魂灯。

    哪怕那些魂灯碎片扎破了她的手掌,有淡淡的血液顺着她的手涌入魂灯的碎片中,她也丝毫没有察觉。依旧在机械的揽着眼前的几块大的碎片。

    “辰元,清醒一点,冰儿,冰儿已经,去了。”尽管悲痛难忍,神宵还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克制,但冷静的对辰元说道。

    他一边说,还一边看向金池,用眼神示意对方,赶紧上前去安慰自己的妻子。

    “你胡说,你在胡说些什么,我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死。”

    “神宵,你好恶毒的心思,冰儿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你怎么能咒我的女儿去死,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辰元像是被刺激到的母兽,听闻自己的小崽子被杀了一般,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对着神宵凄厉的撕嚎。

    神宵知道,这是辰元一时间接受不了女儿的离世,才会说出这种直戳人心的话,可感情上,他也是快要承受不住了。

    这些年,不管是天元门,还是云沧,都经历了太多太多。

    身边有太多的人离去,不管是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

    这些人,为了保护云沧,保护自己的同伴,毫不犹豫的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这些活着的人,要带着死去的同胞的信念和希望,还有遗憾,努力的活下去。

    烈火,灵溪,青竹,闻道,观潮,阿磐,红玲,清涴,顾遥,这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人,一个又一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们,就这么去了。

    尽管修士有漫长的生命,尽管他们必须要接受在这危险的修炼路上,身边的亲友会一个一个的离去。

    尽管他们早已做好了让自己要学会冷心冷肺的看待身边离去的那些人。

    可知道是一回事,自以为做好了准备又是另一回事。

    短短的一段时间内,有太多太多的亲友离去,他又怎么可能一点伤害都没有受到呢。

    尤其是,刚刚,那个他一手养大的孩子,那个和他一样,甚至比他承受了更多的孩子,就这么杳无音讯的,不知道死在了哪个地方,连个尸骨都找不到,他要如何带她回家啊。

    辰元的话像是压死神宵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脸上突然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塌。

    “师父…”陷入黑暗前,神宵恍惚间,听到了相伴多年的,慕容焦急的声音。

    这小子,难得有这么情绪外露的时机。

    自己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将人捡回来,那会儿开始,这小子总是一脸的冷漠严肃,说话也是冷冰冰的,师徒两个若不是有修炼上的交流,相对一天,也能一句话都不说。

    这小子,被什么事情吓到了么?怎么连声音都变形了?神宵在昏迷前,模模糊糊的想着。

    ……

    单玉冰只觉得身上的压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强,将她的五脏都挤压的变形了,就算修习了玉骨冰仙法,身上的骨骼早已仙化,可还是被寸寸碾碎。

    再过一会儿,自己就要成为一滩肉泥了吧。单玉冰还有闲心想这个东西。

    恍惚间,她突然听到了母亲的声音,还有父亲的声音,似乎,还有神宵师伯的声音。

    被亲人的声音吸引,单玉冰艰难的睁开眼睛。

    却突然发现身上的重压不知何时没有了,此时的她正站在惜园的门口,那颗父亲亲手移植的梨花树下,正或坐或站的,围满了人。

    “冰儿,还傻站在那儿做什么,进来啊。”辰元最先发现了她,笑着朝她招手道。

    金池正坐在凳子上烧水,准备泡茶,被妻子的声音惊动,抬起头来看到单玉冰时,露出了温和的笑容,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赶紧过去。

    “冰冰,怎么这会儿才来,就差你啦,小懒猫。”今尘兮不知何时,从她的屋子里窜出来,一边刮着自己的脸,一边嘲笑她。

    “冰冰,等晚上的时候,我们带你去天元城,听说有一个叫做琳琅的小世界的修士来了我们云沧,带了一些别致的玩意儿,今晚在天元城那边拍卖,哥哥带你去长长见识啊。”

    金石规矩的站在金池的身后,见到单玉冰后,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对她说道。

    单玉冰看着熟悉的关心她的亲友,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意,抬脚朝着众人走去。

    却在她抬脚的一瞬间,惜园的上空风起云涌,灵气在剧烈的翻涌着。

    紧接着,一个充满了危险的黑色大洞,在极短的时间内形成,张着黑洞洞的嘴巴,朝着下方的天元门露出它的獠牙。

    大量的怪物咆哮着冲向毫无准备的人们,短短的一瞬间,整个天元门,不,应该说整个云沧都陷入了血腥和绝望中。

    单玉冰眼睁睁的看着父母,亲友上一刻还朝着她露出明媚的笑容,下一秒,他们就脸色灰暗,甚至肢体残缺毫无气息的躺在自己面前。

    悲伤,愤怒,痛苦,无力,在一瞬间充斥了她的心间。

    这一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光那些侵略她家园的怪物们,杀光它们,为了父母亲友报仇,她要这这些怪物,为她在乎的人陪葬。

    不知过了多久,浑身浴血的单玉冰呆呆的坐在残破的梨花树下。

    她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到处是伤口,是血液,有好几个地方,露出了森森白骨。

    她的身边,除了一地的怪物尸体,还有那些残破的,冰冷的修士的尸体。

    这些尸体中,有她的父母,有她的好友,也有她不认识的同门,有人的,也有妖修的,还有魔修的。

    形形色色的尸体布满了她的周边,整个云沧安静极了,除了她自己,再无任何生灵的气息。

    天空不知何时居然下起了雨。

    要知道,天元门因为山底有浓郁的灵脉,常年被灵气滋养着,永远都是温度适中,天朗气清的样子,哪里会有什么冰霜雨雪这样的天气。

    可是今日,天元门的上空,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水冲刷着破败血腥的地面,原本透明的雨水在落到地上后,化作浓浓的血水,散发着妖异的血红,朝着低处流去。

    单玉冰眼神空洞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低低的笑了。

    既然亲友们都已离去,自己活在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日已计日的修炼,不就是为了尽快提升自己,壮大自己,去守护她在乎的东西吗?

    她想守住天元门,因为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这是她的家。

    她想守住云沧,是因为这里有她的家,还有她的好友,杨雨兮,陈青崖,上官锦,千星,了空,静宜,玉研美人等等等等。

    她想变的厉害,所以她修道。

    就是希望强大后,保护自己的家园不要像蛮荒那样,她希望自己在乎的人,或者那些不曾伤害过她的生灵,能够安心的活在这片大陆上,开心,恣意的活着。

    因为正是这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各种各样的生灵,共同组成了云沧,共同组成了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

    也正是这个充满了颜色的世界,让她能够快乐的成长,让她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让她在灰暗的时刻,有一段美好的回忆,支撑她走出痛苦,强大自己。

    ……

    高大的山洞中,原本已经死去的人,突然焕发出了生的气息,一股微弱的意志从那个瘫软在地的身体中生长出来。

    从最初的微弱,到慢慢成型,渐渐长大,最后,爆发出强劲的生命力。

    闭上的双眼,再次睁开了,压迫在身上的重力消失了。

    她,缓慢但是坚定的,从地上爬起,摇摇晃晃的抵抗着拖拖拉拉,不肯完全离去的重力,慢慢的站直了身子,一步一步,朝着近在咫尺的界碑走去。

    “为何修道?”那道熟悉的,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

    “护。”单玉冰嘴唇张张合合,试了好几次后,虚弱的说出了一个字。

    “为了守护,守护我在乎的人,守护美丽的生命,守护我想要守护的一切。”单玉冰一字一句的说道。

    越说,她的声音越大,也越坚定,越清晰。

    “何为道?”那个声音没有受道丝毫的影响,再次无情的问道。

    “我即为道。”单玉冰理直气壮的回应道。

    “呵,有何资格?”那个声音嘲讽的问道。

    “道为万物,为何我不能为道,道有千万种,为何我的道不能是我自己?”单玉冰反问道。

    似乎是被她的问题反问住了,那个声音没有在第一时间回应她。

    也是趁着那个声音沉默的时间,单玉冰走进了界碑,将她的手,搭在了界碑之上。

    在她的手接触到界碑的一瞬间,一股强烈的光线从界碑的身上传来,化作一颗小小的种子,钻入她的心脏深处,靠着心脏的血液,和她的坚持,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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