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崩坏的太阳系
当你觉得自己的处境已经伊于胡底，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更糟糕的时候，处境居然更糟糕了……没错，这就是西门戎现在的感受。
冬眠并非简单的冰冻，而是代谢活动降低到最低程度的超级深度睡眠状态，因此在这个过程中思维并没有完全停止，而是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继续运行。换句话说，冬眠过程中是会做梦的，甚至有研究结果表明，冬眠过程中由于低温对神经细胞的影响，会导致冬眠者的梦境在细节上更为复杂。
西门戎就经历了这样的梦境，一场从派系斗争发展到星球大战的血腥之梦，在被唤醒之前，他甚至一度已经相信了自己的想象，他应该庆幸于联合理事会仅仅满足于“事故”导致的探测计划失败，而不是再补上一堆星际导弹。
然而在这一个瞬间，西门戎才明白，自己是乐观了，实在太乐观了。
作为联合理事会太空部队的一员，西门戎早就被灌输了人类的整体利益为重，即使在最极端的情况下，他被新上台的政客宣布为乱党，宣布为叛徒，他也只会和这个政客为敌，绝不会与全人类为敌。这种思维看似理所应当，其实隐含了一个假设，那就是无论谁执掌权柄，人类文明作为一个整体依然是稳固的，即是由于爆发核战争而引起的巨大损失，也依然是可以重建、恢复的。
至于地球消失了怎么办？人类文明消失了怎么办？这种事情按照常规思路直接会被斥责为不可能，因此也不需要考虑，但现在它切切实实的发生了。
“继续汇报，小姑娘。”阴沉着脸的西门戎说。在听到后面的称呼之后，阑珊的投影闪烁了一下，她原本不带太多感情的声音变得关切：“中尉，我检测到你的情绪波动十分激烈，处于失控的边缘，是否需要一些镇定药物方面的协助……”
“我不需要，也不会有人需要了。”西门戎阴沉的面容爬上一丝自嘲的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我是你能确认存活的唯一人类个体，而你是唯一确认存在的人工智能，是这样吧，我的小姑娘？”
“在遭遇巨大的情感冲击和面临极为残酷的现实之后，人类个体往往会把可以与自己交流的非人类个体‘极度拟人化’，这本质是一种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然孤身一人的心理防御机制……”这段代码在阑珊庞大的计算力之海中一闪而过，然后她的立体投影马上显出坚定的神色：“是的，我们是伟大文明的最后幸存者，我们是人类文明复兴的唯一希望，你必须振作起来！”
“不用你这个小姑娘提醒我，能让我消沉的人类或者外星人还没出生。我现在想确定一点，既然人类文明目前只剩下我一个个体，那么我是否拥有你的所有信息库的最高权限？”
“是这样的，中尉。”
“很好，把你知道的一切的一切都告诉我，所有的，全部的，不要有任何保留，我的小姑娘。”
“如你所愿。”
虚拟世界，太阳系模型。
“这是原属于地球的轨道区域，距离太阳一亿五千万公里，现在它已经变成了内太阳系最为空旷的区域，没有大行星，没有卫星，没有小行星，甚至连稍微大一点的碎片都不存在。”
阑珊纤细的手指舞动，奔涌的数据立刻给这条“环状空隙区”加上了海量的标注，这毫无疑问是近日来观测数据解析的结果。
“连星际物质的密度都出现了显著的下降……这非常的不寻常。”西门戎死死盯着那诡异的虚空，提出了一个问题，“是否可能是小型黑洞掠过导致？”
“可能性小于0.01%。”阑珊摇摇头，身边又冒出来一堆图表和数据，“足以对地球轨道进行有效扰动的小型黑洞吞噬星际尘埃释放出的辐射足够强，联合理事会的科学家不可能提前观测不到，而且小型黑洞对行星的扰动是需要过程的，行星会在一些过渡性质的高偏心率轨道上运行相当长的时间，根据我的模拟……”一个地球轨道被扰动，逐步脱离原有轨道的微缩模型一闪而过。
“那么是否可能是来自地球内部的力量？联合理事会从来不缺少一些秘密的武器研发项目，虽然理论上能级很低，但不排除触发某些特殊机制的可能，例如……“西门戎斟酌着词语，“小范围内的空间坍崩？”
“可能性在0.2%到0.5%之间，我这个备份缺乏‘不周之山’号主数据库的信息，因此无从判断，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根据现有的前沿理论，小范围空间坍崩后会产生大量基本粒子，它们在真空中迅速衰变，形成膨胀的氢云和重元素尘埃……”阑珊手边冒出一个“稠密化”的地球消失轨道图，“这与观测不符。”
西门戎点了点头：“很好，请把地球消失后其他行星运行的理论轨道和实际观测结果显出来。”
阑珊很有仪式感地一挥手，太阳系模型迅速变换起来，仔细看会发现这不是一个模型，而是两个模型的叠加，其中极速运转的是“‘地球消失后太阳系各大行星理论上的运转情况”，相对静止的是“近日观测到的大行星方位”，为前者提供修正量。
“地球是内太阳系最大的非恒星天体，其质量对整个太阳系来说不可忽略，因此‘地球消失’这一事件本质上就是对其他行星运转的巨大扰动，从长远来看甚至可能导致太阳系的全面崩坏。”
伴随着阑珊的解说，西门戎目睹了“瘟疫”在太阳系的蔓延，由于引力是光速传播，地球刚刚消失的时候其他行星表现的“若无其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循规蹈矩的它们逐步开始了信马由缰的狂舞，其中距离地球较近，运转周期也相对较短的火星和金星最为明显。
“金星轨道的偏心率增加了37%，火星轨道的偏心率增加了29%，这直接导致了它们表面温度的变化，金星在远日点有更多的冷凝云层，火星在近日点有了更多的干冰升华。”
“根据我的计算，以长远的尺度来看，这场太阳系崩坏最大的受害者并非金星和火星，而是水星，现在它的近日点与太阳的距离只缩短了0.3%，但这是一个逐步累积的过程，预计在11万年之后，水星在近日点的表面温度会提高到硅酸盐-铁镍复合地层无法承受的地步，这颗行星会逐渐由固态转化为液态，但近日点与太阳的距离缩短并不会停止，水星最迟在200万年之后坠入火海。”
“地球消失对外太阳系的影响滞后性和随机性比较大，我目前只能提供可能性相对最大的计算结果。”阑珊向西门戎展示了小行星带混乱导致的木星遭受撞击，部分小行星游荡到土星轨道被土星俘获，天王星和海王星这两个远日行星的轨道会有细微的变化，总体说来会导致其表面的风暴更加狂暴……
西门戎看着那不断变得更加陌生的太阳系，许久，提出了一个问题：“小姑娘，你猜月球在这场浩劫中躲到哪里去了？”
“中尉，我不认为月球在让地球消失的灾变能够幸存。另外，根据我的计算，如果月球在这场浩劫中幸存了，它足有地球八十一分之一的质量影响会导致推演结果与实际观测不符……嗯？”
不管她内部的程序是否有“惊讶”的功能，至少现在的阑珊确实惟妙惟肖地显示出了惊讶的表情，而对于一个尽管只是本体的备份，却仍然拥有远超人脑计算力的“舰娘”来说，表达出惊讶本来就是一种对人脑创造力的肯定。
“月球的去向，还有这样一种可能。”西门戎在太阳系模型边缘的一个方位重重地点了一点，“如果能被观测证实的话，我想我们可能基本确定地球消失事件的性质了。”
冬眠并非简单的冰冻，而是代谢活动降低到最低程度的超级深度睡眠状态，因此在这个过程中思维并没有完全停止，而是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继续运行。换句话说，冬眠过程中是会做梦的，甚至有研究结果表明，冬眠过程中由于低温对神经细胞的影响，会导致冬眠者的梦境在细节上更为复杂。
西门戎就经历了这样的梦境，一场从派系斗争发展到星球大战的血腥之梦，在被唤醒之前，他甚至一度已经相信了自己的想象，他应该庆幸于联合理事会仅仅满足于“事故”导致的探测计划失败，而不是再补上一堆星际导弹。
然而在这一个瞬间，西门戎才明白，自己是乐观了，实在太乐观了。
作为联合理事会太空部队的一员，西门戎早就被灌输了人类的整体利益为重，即使在最极端的情况下，他被新上台的政客宣布为乱党，宣布为叛徒，他也只会和这个政客为敌，绝不会与全人类为敌。这种思维看似理所应当，其实隐含了一个假设，那就是无论谁执掌权柄，人类文明作为一个整体依然是稳固的，即是由于爆发核战争而引起的巨大损失，也依然是可以重建、恢复的。
至于地球消失了怎么办？人类文明消失了怎么办？这种事情按照常规思路直接会被斥责为不可能，因此也不需要考虑，但现在它切切实实的发生了。
“继续汇报，小姑娘。”阴沉着脸的西门戎说。在听到后面的称呼之后，阑珊的投影闪烁了一下，她原本不带太多感情的声音变得关切：“中尉，我检测到你的情绪波动十分激烈，处于失控的边缘，是否需要一些镇定药物方面的协助……”
“我不需要，也不会有人需要了。”西门戎阴沉的面容爬上一丝自嘲的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现在我是你能确认存活的唯一人类个体，而你是唯一确认存在的人工智能，是这样吧，我的小姑娘？”
“在遭遇巨大的情感冲击和面临极为残酷的现实之后，人类个体往往会把可以与自己交流的非人类个体‘极度拟人化’，这本质是一种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然孤身一人的心理防御机制……”这段代码在阑珊庞大的计算力之海中一闪而过，然后她的立体投影马上显出坚定的神色：“是的，我们是伟大文明的最后幸存者，我们是人类文明复兴的唯一希望，你必须振作起来！”
“不用你这个小姑娘提醒我，能让我消沉的人类或者外星人还没出生。我现在想确定一点，既然人类文明目前只剩下我一个个体，那么我是否拥有你的所有信息库的最高权限？”
“是这样的，中尉。”
“很好，把你知道的一切的一切都告诉我，所有的，全部的，不要有任何保留，我的小姑娘。”
“如你所愿。”
虚拟世界，太阳系模型。
“这是原属于地球的轨道区域，距离太阳一亿五千万公里，现在它已经变成了内太阳系最为空旷的区域，没有大行星，没有卫星，没有小行星，甚至连稍微大一点的碎片都不存在。”
阑珊纤细的手指舞动，奔涌的数据立刻给这条“环状空隙区”加上了海量的标注，这毫无疑问是近日来观测数据解析的结果。
“连星际物质的密度都出现了显著的下降……这非常的不寻常。”西门戎死死盯着那诡异的虚空，提出了一个问题，“是否可能是小型黑洞掠过导致？”
“可能性小于0.01%。”阑珊摇摇头，身边又冒出来一堆图表和数据，“足以对地球轨道进行有效扰动的小型黑洞吞噬星际尘埃释放出的辐射足够强，联合理事会的科学家不可能提前观测不到，而且小型黑洞对行星的扰动是需要过程的，行星会在一些过渡性质的高偏心率轨道上运行相当长的时间，根据我的模拟……”一个地球轨道被扰动，逐步脱离原有轨道的微缩模型一闪而过。
“那么是否可能是来自地球内部的力量？联合理事会从来不缺少一些秘密的武器研发项目，虽然理论上能级很低，但不排除触发某些特殊机制的可能，例如……“西门戎斟酌着词语，“小范围内的空间坍崩？”
“可能性在0.2%到0.5%之间，我这个备份缺乏‘不周之山’号主数据库的信息，因此无从判断，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根据现有的前沿理论，小范围空间坍崩后会产生大量基本粒子，它们在真空中迅速衰变，形成膨胀的氢云和重元素尘埃……”阑珊手边冒出一个“稠密化”的地球消失轨道图，“这与观测不符。”
西门戎点了点头：“很好，请把地球消失后其他行星运行的理论轨道和实际观测结果显出来。”
阑珊很有仪式感地一挥手，太阳系模型迅速变换起来，仔细看会发现这不是一个模型，而是两个模型的叠加，其中极速运转的是“‘地球消失后太阳系各大行星理论上的运转情况”，相对静止的是“近日观测到的大行星方位”，为前者提供修正量。
“地球是内太阳系最大的非恒星天体，其质量对整个太阳系来说不可忽略，因此‘地球消失’这一事件本质上就是对其他行星运转的巨大扰动，从长远来看甚至可能导致太阳系的全面崩坏。”
伴随着阑珊的解说，西门戎目睹了“瘟疫”在太阳系的蔓延，由于引力是光速传播，地球刚刚消失的时候其他行星表现的“若无其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循规蹈矩的它们逐步开始了信马由缰的狂舞，其中距离地球较近，运转周期也相对较短的火星和金星最为明显。
“金星轨道的偏心率增加了37%，火星轨道的偏心率增加了29%，这直接导致了它们表面温度的变化，金星在远日点有更多的冷凝云层，火星在近日点有了更多的干冰升华。”
“根据我的计算，以长远的尺度来看，这场太阳系崩坏最大的受害者并非金星和火星，而是水星，现在它的近日点与太阳的距离只缩短了0.3%，但这是一个逐步累积的过程，预计在11万年之后，水星在近日点的表面温度会提高到硅酸盐-铁镍复合地层无法承受的地步，这颗行星会逐渐由固态转化为液态，但近日点与太阳的距离缩短并不会停止，水星最迟在200万年之后坠入火海。”
“地球消失对外太阳系的影响滞后性和随机性比较大，我目前只能提供可能性相对最大的计算结果。”阑珊向西门戎展示了小行星带混乱导致的木星遭受撞击，部分小行星游荡到土星轨道被土星俘获，天王星和海王星这两个远日行星的轨道会有细微的变化，总体说来会导致其表面的风暴更加狂暴……
西门戎看着那不断变得更加陌生的太阳系，许久，提出了一个问题：“小姑娘，你猜月球在这场浩劫中躲到哪里去了？”
“中尉，我不认为月球在让地球消失的灾变能够幸存。另外，根据我的计算，如果月球在这场浩劫中幸存了，它足有地球八十一分之一的质量影响会导致推演结果与实际观测不符……嗯？”
不管她内部的程序是否有“惊讶”的功能，至少现在的阑珊确实惟妙惟肖地显示出了惊讶的表情，而对于一个尽管只是本体的备份，却仍然拥有远超人脑计算力的“舰娘”来说，表达出惊讶本来就是一种对人脑创造力的肯定。
“月球的去向，还有这样一种可能。”西门戎在太阳系模型边缘的一个方位重重地点了一点，“如果能被观测证实的话，我想我们可能基本确定地球消失事件的性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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