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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逐鸡打狗无能事 赊酒借粮过旧年(上)

    流年一晃过,寒野正苍凉。

    赶集西巷里,日短北风长。

    ——冬日

    土地包干到户后,冬季就成了最闲散的季节,除了学生,庄稼人基本都没有什么事干,窝在村里,男人聚在一起打扑克,女人聚在一起织花边。高志腾的父母住在养鸡场,他家就成了小青年们聚会的地方,喝酒、打牌,一天天闹哄哄的好不热闹。

    这天,大伙照旧在高志腾家打牌,小青年们分成几桌,热火朝天地打着勾级,闹哄哄地就差把房顶掀翻了。由于人太多,牌局挤不下,为了不被别人占座,大部分小青年都是从早上坐下,一直玩到傍晚,连午饭都不吃。只见炕上地下、东屋西屋挤满了人,没有排上号的,只能看别人打牌,还不时指点一下打牌的人。

    “歪歪脖,你这个二五眼,刚才过什么牌,你出三个Q,对头打不着。”

    “咕噜嘴,你才二五眼,马虎的A还没出,我出三个Q,叫他闷死就是大落。”

    咕噜嘴走到对面,说:“马虎,我看看你几个A。”

    马虎把牌合上,说:“不用看。你说对了,我打不着三个Q。”

    咕噜嘴一付果不其然的样子,说:“歪歪脖,又出三个了,还不赶紧三个Q勾级。”

    歪歪脖狠狠把三张牌摔在桌子上,说:“马虎,三个Q勾级。”

    咕噜嘴说:“打不着,马虎,叩牌。歪歪脖走头客了。”

    马虎伸手说:“我要是打上怎么办?”

    歪歪脖说:“你的K、2都出完了,外面就剩三个A了,我不信都在你手里。”

    马虎说:“真会算计。你是不是只剩下3了?”

    歪歪脖把牌一亮,说:“还剩六个3,你打不着,我就走了。”

    马虎看了看歪歪脖手里的牌,说:“你就剩下3了,这样我就放心了。”说着,抽出三张A,“啪”地一声摔在桌子上,说:“歪歪脖,你是不是偷看我的牌了,我还真有三个A。”

    歪歪脖目瞪口呆,咕噜嘴阴阳怪气地说:“歪歪脖,你这个臭手,还能叫马虎闷在家里。这下当大落吧。”

    歪歪脖大怒,说:“要不是你露了俺的牌,俺用着急上吗?”

    咕噜嘴说:“你要是再多两个Q,马虎能闷死你?还是你手臭,抓不到好牌。”

    马虎说:“你俩一对臭手,俺还有三个王,六个Q也不活。”歪歪脖跳起来,说:“咕噜嘴,这把算你的。”咕噜嘴顺势坐在板凳上,说:“你这个臭手,早就该下场了。”

    这时,旁边的伙伴不干了,说:“歪歪脖,谁叫你下去的?你不知道咕噜嘴爱爬墙头?自己的牌看不过来,还帮着别人看牌。”

    歪歪脖说:“大漏勺,你自己把牌摆得像个大漏勺,还嫌乎外人看你的牌?”

    大漏勺说:“我就是把牌摆在桌上,大家伙也都要闭上眼珠。”

    咕噜嘴说:“我不看你,也能把你打个大落。”

    大漏勺说:“有本事打个对头,俺能让你一年不开户,把你的咕噜嘴打成斗鸡眼。”

    “谁在糟蹋俺斗鸡眼?不想活了。”另外一个屋传来一声大吼。

    “隔道墙都能显出公鸡腔来。”咕噜嘴大声吼了回去,“大人说话,小孩插什么嘴,神气头真大,俺在这拉泡屎你都能插一嘴。”

    大漏勺大怒,说:“你说谁拉屎?”

    咕噜嘴一把掐住大漏勺的脖子,说:“你还没拉么?我就把你掐出屎来。”大漏勺不甘示弱,也掐住咕噜嘴的脖子,两人搂在一起,摔倒在地上,腾出来的座位瞬间就被人占上了。“打仗出去打,外面地场大,别耽误大伙打扑克。”

    “大葱白,不好了,根据俺最新侦查的情报,今晚有敌情。”随着门外一声大喊,一个长得精瘦的小伙闯进屋里,带来一阵寒风。

    “哟,特务来了,有什么新情报。”

    特务压低声音,在高志腾耳边说:“大葱白,俺刚从猫沟回来,猫沟的屎壳郎正在召集人手,半夜要到你家养鸡场偷鸡。”

    高志腾把手里的牌一摔,扯住特务的衣领,说:“真的假的。”

    特务认真地说:“千真万确,谁熊你谁就是屎壳郎。”

    高志岭拍了拍身边一个黑不溜秋的小伙,说:“屎壳郎,猫沟的屎壳郎打过来了,你俩要对上了,俺准备个粪球,看看你俩谁能抢到手。”屎壳郎一脸不在乎地说:“俺还从来就没见过猫沟的屎壳郎,今黑俺就见识一下。”小时候,他每天早晨都提着个粪篓子满街捡狗屎,送到生产队的粪堆沤肥,挣几个工分,平常和小伙伴一起玩耍时,他都不忘找狗屎,于是就有了屎壳郎的外号。

    “既然欺负上门了,咱也不用客气。”高志腾大声说,“今黑咱桃树夼的儿郎就会一会猫沟的好汉,谁愿意去,到俺家集合。”小伙子们都纷纷喊道:“俺去,俺去。”这些精力旺盛的青年一天到晚窝在村里,早就憋得火烧火燎,难得有个事情,都想去凑个热闹。

    高志岭兴奋地说:“大葱白,用不用准备点家把式儿?空着手,打起来不过瘾。”高志腾白了他一眼,说:“行,你去弄几条枪,顺便搞两包炸药。”高志岭挠挠头皮,说:“这么干要出人命。”

    高志山说:“小板凳晚上就回来了,让他带两把刀锯。俺听说猫沟那帮家伙就像土匪,经常在外面偷鸡摸狗。要是他们反抗,把他们的手锯下来。”

    这句话把高志岭的脸都吓白了。

    咕噜嘴和歪歪脖听说晚上有行动,也不打架了,歪歪脖说:“家里有狗的,都带上狗,放狗咬,保准撵得这帮土匪满山跑。”

    高志腾一拍手,说:“歪歪脖不愧为咱村的猴王,一歪脖子就是一个猴,这个主意好,对付小毛毛贼,放狗最好使。”

    马虎说:“俺今黑就不去了,明儿还有事,要早早睡。”

    高志腾问:“这么重要的行动你为什么不参加?”

    特务说:“明儿赶集。崖子村的王婆给马虎找了个媳妇,明早在大集的西头看人,晚上马虎要好好休息,可不能顶着俩黑眼圈去。”

    咕噜嘴挤眉弄眼地说:“马虎,别去了。去了也是白去,哪家大嫚能看上个马虎?再说了,你家连新房都没有,还是别做梦娶媳妇了,娶回来住到猪窝里?”

    马虎薅起咕噜嘴的衣领,大声说:“你敢说俺是猪?你知不知道俺是老虎?”

    高志腾说:“别吵了,说媳妇是大事,马虎应该好好准备一下。”

    这时天色已晚,寒风凛冽,天空阴云密布,寒风夹杂着雪花四处乱窜。大伙玩了一天,肚子都饿了,相约晚上会合,然后闹哄哄地散去。高志腾觉得特务的话不一定是真的,猫沟那边的小青年也不一定真的会到养鸡场偷鸡,就没通知父母。

    “马虎竟然要说媳妇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农村青年一般都是二十四五岁结婚,马虎今年二十四岁,正是找对象的时候。高志腾突然觉得他也马上要面对这个问题了,如果真在农村结了婚,这辈子就走不出这个穷山沟了,不由得有些心烦意乱。

    晚上十点,呼啦啦来了一大帮伙伴,约有二十多号人,年纪小的十七八岁,大的二十几岁,还有几个人领着家里的土狗。

    “都到齐了吧?到点了,没来的就不等了,咱们出发,目标青石坡打麦场,敌人猫沟的小猫崽子们。”高志腾说着,二十几号人就吵吵闹闹地向村北头走去。

    “这么一大帮人太惹眼了,猫崽子们看见了,肯定要绕道走。”

    “是啊,要制定个对策,打个埋伏,把猫崽子们一网打尽。”

    高志腾说:“打麦场的北边是鸡舍,东边是看场的房子,西边垒了院墙,南边还没有规划好,没建院墙,有不少草垛,俺爹顺着草垛拉上了隔离网,只防君子不防小人。我估计猫崽子们肯定会把网破开,利用草垛做掩护,潜入养鸡场。”

    “你娘不是要了只看门狗吗?”

    “三个月大的土狗,浑身没有几斤肉,现在还指望不上。”

    高志岭说:“他奶奶的,咱们现在就憋着尿,爬到草垛顶上埋伏着,猫崽子们顺着草垛摸进来,咱们就在上面撒尿淋他们的猫头。”

    咕噜嘴说:“这个主意好。让他们偷鸡不成反惹一身骚。”

    高志腾说:“一部分人爬到草垛上埋伏,有狗的,领着狗,埋伏到那个仓库保管的宿舍里,有人进入养鸡场,就放狗咬他。”

    高志岭一马当先,爬上了草垛,笑嘻嘻的说:“这个草垛暖和,下面是树条,上面盖着麦秧。”

    咕噜嘴跟几个伙伴牵着狗,来到那间仓库保管的宿舍,这个宿舍现在是工具室,黑灯瞎火的,他们不小心撞在工具上,把一张铁锨撞倒,发出“咣当”一声响。高有成被惊醒,拿着手电出来了。咕噜嘴忙说:“叔,你回去睡觉吧,今晚俺们有行动,你不要掺和。”

    高有成用手电筒到处照了照,看到四周都是村里的小伙子,摇摇头,自言自语:“都深更半夜了,还这么大精神头,浪费了。”说着,也懒得管他们,就回到屋里睡觉去了。

    高志腾说:“西面的墙根外头有两个草垛,中间是粪坑,大家把猫崽子们往茅坑里赶。”

    大漏勺说:“这招好,屎壳郎来咱村一趟不容易,咱们好歹也要弄点屎招待一下,省得他出去说咱桃树夼小气。”

    这个粪坑是山草驴用来沤粪的,高有成承包了这座打麦场,他很有意见,就在这里挖了个坑,专门沤粪,来膈应高有成。

    大家都埋伏起来,没过多久,就传来一阵鸟叫声,由远及近。高志岭兴奋地说:“猫崽子们来了,大家把尿准备好。”

    很快,南边的隔离网就聚集了一大帮人,高志腾趴在草垛上,隐隐约约看到有几个小学和初中的同学。有人小声说:“就是这里了,咱们把网剪开,进鸡舍偷几只鸡鸭,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狗腿子,你白天来没来?情报准确吗?”

    “这个养鸡场是今秋搬到这来的。俺都来好几回了,平常只有王算盘两口子,一般半夜就睡下了。”

    “里面真没养狗?”

    “刚养了条小狗。要是有狗,咱们一来到这,就开始叫唤了。”

    “今黑阴天,不得眼,大家手脚轻快点,别弄出什么动静。”

    “屎壳郎,你那撬锁的手艺学得怎么样?别像上次那样,哼哧哼哧半天开不了锁,最后还得用铁棍撬开。”

    “这次伙计们就瞧好吧,保证两分钟开锁。”

    “从这里破开网,大家进入院子后,立即分散开,顺着草垛摸进去,别弄出动静来。”

    “高算盘两口子已经睡了,没事。”

    隔离网是尼龙做的,用剪刀就能剪开。剪开一个豁口,一帮人涌进院子里,贴着草垛,往鸡舍摸去。

    “咦,下雨了。”

    “是啊,还挺大,把俺的头都淋湿了。”

    “天这么冷,怎么会下雨?”

    被淋到的人越来越多,终于有人发现不对劲,说:“这雨点怎么是热的?”这个时候,高志岭再也忍不住,笑着喊:“猫崽子们,你们的计划泄露了,俺们桃树夼的好汉给你们准备了上好的童子尿,多哈点,哈不了还可以洗洗头。”

    这时,已有人摸到了鸡舍门口,咕噜嘴立即打开宿舍门,几只土狗汪汪叫着,冲了出来,比人的劲头都大;不知道是谁正在撬锁,被狗咬在腿肚子上,疼得吱哇乱叫:“弟兄们,中埋伏了,快撤。”

    这时,桃树夼的小青年从纷纷跑了出来,手里都拿着一根棉槐条子,见人就抽,高志岭兴奋地喊着:“关门打狗,真痛快啊。”高志腾虚张声势地说:“西边怎么没人?斗鸡眼,你快领着人到西边堵着。”

    “西边没人,往西边跑。”听到高志腾的话,猫沟村的小青年一窝蜂地往西面跑去。正如高志腾说的一样,要想从西边出去,必须从两个草垛之间穿过,但穿过草垛就是一个粪池,山草驴用来恶心高有成的绝招,却坑了猫沟村的这帮小青年。屎壳郎一马当先,穿过草垛,跳进了粪坑里,粪坑表面冻结了一层,哪里经得住一个成年人踩塔?立即就陷了下去,一股臭气涌出,屎壳郎冷不防吸了一口,差点把晚饭吐出来。“这里有个粪坑,大家注意点。”他刚刚说完,只听噗通噗通几声,已经有人跟着他掉进了粪坑里。粪坑不大,大部分人都只掉到边缘,很快就爬了出去,逃之夭夭。

    这时,桃树夼的小青年把粪坑团团围住。

    特务说:“屎壳郎,你家没屎啊,大老远跑到俺村吃屎?”

    高志岭说:“俺村就不缺屎尿,你要是想吃,吃点新鲜热乎的,这个坑是个沤粪池,里面的屎都臭了。”

    咕噜嘴说:“屎壳郎就好这一口,你拉新鲜的,人家偏不爱吃。”

    “你俩能不能少说两句,为了单挑屎壳郎,俺也光荣地掉进来了。”这时,粪坑里传出一声哀嚎。

    高志腾吓了一跳,说:“斗鸡眼,你怎么也掉下去了?”

    斗鸡眼委屈地说:“你让俺往西边来,俺就过来了,结果就掉进来了,好在脚底下都结冰了,快点把俺拉上来吧。”

    猫沟村的屎壳郎从粪坑里爬出来,拖着臭烘烘的双脚,直喘粗气。高志腾说:“本来应该把你送到派出所,考虑到都是南疃北庄的,平常抬头不见低头见,今天就饶你这一回。以后不许来了。”

    屎壳郎也不说话,一溜烟跑了,后面传来阵阵哄笑。今晚的行动大获全胜,大伙的精神都很振奋,高志山说:“干脆今晚别睡了,咱们回去打扑克,干个通宵。”斗鸡眼说:“俺要回去睡会,明天马虎看人,俺得早早起来,也去赶个热闹。”

    咕噜嘴说:“到底是斗鸡眼,一辈子只配看眼,马虎看人你去看眼,眼馋有用啊?”

    斗鸡眼理直气壮地说:“没有媳妇还不准过个眼瘾?”

    咕噜嘴说:“你去,你去,凑跟前看个仔细哈,说不定小嫚没看上马虎,反而看上你了。”

    斗鸡眼说了声“你找死”,抱住咕噜嘴,就要把他摔倒,咕噜嘴倒也滑溜,一猫身躲开了。两人都有些恼了,拳来脚往地打了起来,伙伴们也不劝架,任他俩打闹。

    外面这么大动静,早就把高有成夫妇惊醒了,听着满山咋咋呼呼的叫喊声,灵凤摇摇头,说:“这么多小子没事干,搁村里就是祸害。”高有成说:“哪个小子不作祸?等结了婚就好了。”灵凤担忧地说:“儿子跟着这帮作祸精,早晚学坏。”高有成说:“你又瞎操心,咱孩子本性好,不会干坏事,你把心放肚子里吧。”灵凤说:“你心路倒宽,小子恋着伴作祸,一个能带坏十个。”

    腊八过后,下了一场雪,整个艾茶山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雪不算太大,刚刚把地面覆盖,小动物在雪上行走,会留下清晰的足迹,这可是围野兔的好天气啊。

    伙伴们聚在高志腾家里,讨论着到哪座山围野兔,最终大家决定到北山去。北山陡峭,草木旺盛,一向是野兔出没的地方,运气好的话,或许能围住几只。大伙回家拿着脸盆,赶着狗,高志腾则到养鸡场拿了一卷尼龙网,从草垛上抽出一些玉米秸秆,便与伙伴们一起上山。两条土狗你追我赶,撒着欢儿跑在队伍前面。

    阴霾密布,北风怒号,艾茶山上一片萧索。贫瘠的大山上除了梯田,便是石头,树木零星分布在一些陡峭的山坡上,山里的野生动物似乎只剩下了野兔,躲在稀稀拉拉的树林里,终日不敢露头。偶尔一只野鸡飞过,看到一大帮人,便惊慌失措地飞走了。

    高志岭说:“有把土枪就好了,一枪就能把这只野鸡打下来。”

    咕噜嘴说:“山上野兔、野鸡为什么快要绝种了?不都是因为土枪?土枪打的是铁砂,一枪能打出几十粒,一群野鸡都能干掉。”

    高志腾说:“禁枪是对的,太危险了。乔家夼村有个麻子,他那满脸疤就是被土枪打的。”

    咕噜嘴说:“也该他倒霉。晚上蹲在果园旁边抽烟,他村的斜溜眼提着土枪出来打野兔,远远看见烟头一亮一亮的,以为是野兔在眨巴眼,瞄准亮光就是一枪,结果听到一声惨叫,从此乔家夼村就多了个麻子。送到卫生院,听说两个护士挑了一上午铁砂。”说到这里,大伙哈哈大笑。

    来到北山,山坡上稀稀落落有不少动物行走的足迹,野鸡留下的爪印细小杂乱,而野兔留下的足迹比较深,一对一对的,一直延伸出好远。大伙在野兔经过的地方撑起尼龙网,高志岭留下来看着网,其他人都分散开来,溜着山坡,敲着脸盆,大喊大叫。

    俗话说兔有兔道,野兔总是固执地走着曾经走过的路,在野兔频繁经过的地方,用玉米秸松松垮垮地支起一张网,旁边埋伏一个人;其他人分散在四周,大喊大叫,尽量弄出比较大的声音,惊动在外觅食的野兔。野兔察觉到危险,就原路返回,经过下网的地方时,会一头撞到网上;由于网支得比较松,一经撞击立即倒下,正好把野兔罩住,这时埋伏在网边的人就要立即冲出来,用木棍把野兔打死。高志岭准备了一根拇指粗的棉槐条,野兔是软骨头,经不起树条子抽打,抽一下就能要了兔命。

    这是高志岭第一次围野兔,他趴在雪窝里,高度紧张地注视着兔道,生怕野兔跑过来没看见,挣脱网跑掉。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手脚都冻麻了,兔道上一直静悄悄的,他哆哆嗦嗦地想:“这片山是不是没有野兔?这半天了连个兔影都没看见。”正搓着手取暖,突然看到山坳处出现一个黄点,飞快地朝着这边奔来。后面,跟着咕噜嘴和斗鸡眼,山上那么厚的积雪,两个家伙却跑得飞快。他们边跑边喊:“二虎,野兔来了,准备好棍子。”二虎是高志岭的外号。

    “终于来了一只。”高志岭兴奋起来,顺手抓起一根棍子,四肢伏地,紧张地注视着野兔,随时准备冲出去。眼见野兔奔到眼前,撞到尼龙网上,尼龙网立即倒下,把野兔罩在网里。野兔当然不甘心束手就擒,在网里又蹦又跳,眼看就要脱网而出,高志岭猛地跳起来,喊道:“小兔兔,往哪里跑。”拎着棍子就打向野兔,啪啪两下,棍子折断,野兔挣脱束缚,逃之夭夭。

    高志岭愣住了,仔细一看,手里握着半截玉米秸,原来他拿的不是棉槐条,而是一根支网用的玉米秸。玉米秸看起来比棉槐条还粗,但毕竟是草本植物,外皮里面包着一层海绵一样的东西,轻飘飘地连麻雀都打不死,何况是一只野兔?

    斗鸡眼是个暴脾气,眼见到手的野兔跑了,怒冲冲地骂道:“二虎,你二五眼啊?树条和苞米秸都分不清。”

    高志岭既然叫二虎,就不是好惹乎的人,斗鸡眼敢骂他,他就敢打人;两人扭打在一起,摔倒在山坡上,由于坡度比较大,两人就从骨碌碌滚下山去。滚到山沟里,兀自不肯罢休,你踢我一脚,我打你一拳。大小伙子力气大,火气盛,拳脚上谁都不肯吃亏。

    高志腾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问道:“狗呢?”要是有条狗跟在野兔后面,野兔撞网,狗就会扑上去捉住野兔。

    马虎说:“别提了,这两条狗正好一条牙狗一条母狗,俩货凑一块就眉来眼去,乐得不行。现在不知道猫在哪个山沟里谈恋爱呢。”

    大家重新找个地方支起了网,又开始满山喊着赶兔子。冬天日短,不觉天色暗了下来,山风更紧,刮得脸上生疼。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山头,小伙子们个个累得腰酸背痛,却再也没有看到一只兔子;高志腾和王大富等几个人聚在一起,坐在山坡上歇息。

    斗鸡眼抓起一把雪,扬到高志岭身上,没好气地说:“好不容易看到一只兔子,被你放跑了。你请大伙哈肉汤。”

    高志岭挺着脖子,说:“幸亏放跑了,要不咱这么多人,怎么分?”

    王大富说:“俺爹说了,人多万物少。这么多人,来来回回不知道把艾茶山扒拉了多少遍了,山上穷得什么都没有了。”

    咕噜嘴说:“是啊,听老辈说,咱们艾茶山上以前还有老山参、梅花鹿呢,至于狼啊野猪啊什么的,都很常见。”

    高志岭说:“反正现在连树都没有多少了。”

    斗鸡眼有些泄气,说:“算了,回去吧。别白费力气了。”

    高志腾扯起嗓门,大声招呼:“弟兄们,班师回朝喽。”

    咕噜嘴也大声喊:“到大葱白家吃白菜炖粉条喽。”顿时,满山响起一片欢快的叫喊声:“到大葱白家吃白菜炖粉条喽。”

    高志腾飞起一脚,把咕噜嘴踢倒,咕噜嘴骨碌碌滚下山去。

    朔风呼啸,乌云翻滚,天地一片苍茫,一群小伙子顶着刺骨寒风,踏着皑皑白雪,在山上跳着喊着,给萧索的艾茶山增添了几丝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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