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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洞房花烛,不如我们结为兄弟

    我漫散地坐在大红喜帐下,听着外头此起彼伏的喧闹声如落潮般退去,好几个时辰又溜走了。

    嗯,想来时辰也不早了,我偷偷地掀起一小角盖头,露出双活灵活现的大眼睛来——盖帕子的时候,天还没亮,掀帕子的时候,天又快黑了,结个婚也是够折腾人。

    “嘎吱——”

    我“倏”地端坐着。

    齐长风推门而入。

    “你来得正好,快替我将盖头掀了。”我嘟囔着招呼他:“那样也好早些上床去歇下了。”

    “看不出来……”他只觉着十分好笑:“你倒是比我还……心急。”

    “你别想多了——折腾了一整天,要不是喜婆说自个儿揭盖头不吉利,我才不等你动手呢!”

    “喜婆还说了,嫁娶乃生平大事,还是依矩制来办的好,我们先饮合卺酒吧!”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紧不慢地端起八仙案上的壶提。

    “我已经喝光了,连同你的那份。”我得意地笑了笑,水汪汪的眸光里扑闪着微醺。

    “说起来,我也饿了。”他眉梢上带着傻呵呵的笑意:“有什么好东西,你怎么不给我留一点?”

    “说来好笑,齐王府这么大的地儿除了酒,什么也没有。”我轻轻地拍了拍被褥:“不过这上边的花生桂圆,勉强还能够填饱肚子。”

    “嘿嘿!”他红着脸朝我走来,不知是贪杯的缘故,还是烛火。

    “站住!”我拎起一个玉枕扔向他,气焰嚣张地盘腿而坐。

    “为什么?”

    “今日起,我睡床,你睡地。”

    “为什么?”

    “你为什么那么多为什么?”

    “………”

    他已然被我绕晕了。

    “…………”

    我如同一支抖擞着浑身羽毛的孔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今日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他支吾了小半天,这句话说得没有半分的底气。

    “对啊!”

    我一拍大腿,利落地应着他。

    “那……”

    他眼里的光像烛火似的,借风高涨,熊熊燃烧。

    “那———我们为何不做一对好哥们呢?!”

    我话锋陡转,手起刀落,将他的笑劈成两半,僵硬地挂在脸上。

    “………………”

    “呐,从今以后在家里你做大,在外边,有我罩着你!”

    “听起来倒是个好主意。”

    “那就这么定了!”

    “等等…”

    “作甚?”

    “我………”

    他一边解着衣襟,一边朝我走过来,灯火摇曳,气氛暧昧。

    “齐长风!”

    我喊着,索性脱了鞋,气汹汹地砸到他脑门上,然后随手抓了把刚吃剩的桂圆核,鲤鱼打挺似地从床上跳起来。

    他一心扑在解衣裳上,哪怕被鞋拔子打到脸,也只是傻乎乎地冲着我笑了笑。

    “你给我站住!”

    我抓了把桂圆核,冲他来了个天女散花,黑溜溜、圆滚滚的核仁在齐长风脚下撒着欢似地跳跃。

    “啊———”

    他话还没落音,只见脚下一个打滑,就囫囵地趴在了我面前。这个大礼,可以说行得十分庄重了!

    “喂?”

    我见他没动静,于是光着脚丫子下了地,提着裙裾蹲下来,抬起手捏了把他通红的耳根子,居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两个小人儿模样的糖人从大红袖云的衣襟里钻出来,漫散地跌在满地的桂圆核之中,而他修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密密的阴影,好像日光下崭齐的禾苗。

    好吧,原来他想给我吃糖人。

    一股内疚感油然而生,像昏黄的火苗窜上心头,我小心翼翼地拨开他的鬓发,那张俊美的脸庞酣睡如饴。虽说他齐长风是个傻子,可我也应该对人家温柔点才是啊。

    “看在你脑子不好使的份上,今晚且便宜你睡床上吧!要不然,大家还以为我净欺负傻子!”

    想到这,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拉带拽地把他拖到了床榻上,可一个不小心,我在起身时脚踩在了红罗帐上,霎时间,整个大红的纱帐如天地般向我们扣来……

    “什么鬼?!”我心中暗骂。

    “……”他死睡如猪,浑然不知。

    此时,此刻,无声,胜有声。

    我与他近在咫尺,几乎连鼻头都贴到一块了,火红似霞的婚帐笼罩、包裹着我们,一度煽情。

    不知为何,脑海中居然闪回了那天在醉翁楼上,他蜻蜓点水似地亲吻我唇角的画面,以及那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不,我猛地抽回神,狠狠地摇了摇头,连滚带爬,极狼狈地钻出了红帐子。

    唉,我望着眼下的一团糟,不由得叹了气,这日子还长着,总不能就这么一张床给耗着吧?同床共枕,不,不,不;让他睡地上?那我就是以强欺弱了;那我睡地上?这好像也说不通啊!

    视线里,一床火烧云般的九华罗帐像跳动的灵感,又似潺潺的流水,涌进了我机智的小脑袋里——好家伙,就你了!我麻利地将帐子扯出来,一头系在床柱上,另一头系在格窗上,做了个轻柔的秋千。

    这一夜,囍烛烧得很慢,殷红的蜡滴“吧嗒”“吧嗒”打在青案上,颜色夺目,炽热滚烫。

    —————————————————————————(凑字数,别打脸好不好)

    翌日,天色正好,晴空无云,和风细雨,一大早,连府中豢养的鸟雀都哼起了歌。

    按规矩,一早我是要给家中长辈们奉茶的,因而我换了身绯红的束腰襦裙,绿芜为我梳了个简朴的锥髻,在我额心点了点朱砂红。

    老王爷身着墨绿色的衣袍,襟口处绣着翠竹与白鹤,头戴官帽,帽内是狐绒,他腰间别一块白脂玉牌,大拇指上佩带着玛瑙扳指,样貌十分威仪;他身边坐着一位约摸四十出头的妇人,藏蓝色裙面上绣着大朵的紫鸯花,奇异的花纹在早带上错落地分布着,足登一双绣着百合的娟鞋,周边缝有柔软的狐皮绒毛,两边个挂着玉物装饰,小巧精致。她玉般的皓腕戴着两个金手镯,小指上戴了一枚昂贵的紫晶——

    这妇人穿戴得如此将就华丽,想必就是齐城的生母,甄姬,毕竟齐长风自小丧母,而齐知行的母亲何氏吃斋念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他二人端坐在高堂的正北,左边坐着齐城、卿九思,右边坐着齐知行,此前在齐王寿诞上,我与他曾有过点头之交,因而也还记得。

    “父亲,母亲,请喝茶。”

    我接过绿芜递来的漆盘,里边摆呈着两盏桂圆红枣茶,顿时,幽香缕缕,水雾氤氲,将我轻描的新眉勾勒得愈发地妩媚。

    青禾弓着身溜到卿九思耳旁私语,也不知这丫头说的什么,只见她俩眉梢上都挂满了嘲弄。

    “好,好,好。”

    老王爷连连地点了点头,接过杯盏磨了磨,细细地茗了一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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