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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执箸如做人,拿得起、放得下

    翌日,我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光晕漫天。

    即便是我心中有万分地记挂父亲,恨不能脚地生风,腾云驾雾地回去见他,昨夜里着的凉,偏似是一抹褪不下的浓雾,久久地笼罩着我。

    “小姐,马车已经备好了。”

    绿芜替我捻好斗篷的边角,她腕上的铃铛清脆作响,像是为初春唱的小曲儿。

    “我昨夜里吩咐的东西,景迟可带上了?”

    我看向门外,今日乃是立春,院落里的枝头上已经有了些绿意,连那株桃树也赶了早,偷偷地探出个粉不咚的脑袋尖儿。

    “带上了,带上了。”绿芜一面搀着我往外走,一面娇笑着嘀咕道:“小姐你吩咐的事,那个榆木脑袋办不到,我且让他好看,哼。”

    “你呀,”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神色中不禁流露出艳羡、欣慰和满足,一众复杂的情愫如流水般淌过眉眼里:“惯会欺负他。”

    “小姐身边不也有这样一位由着你的吗?”

    绿芜扶我上辇,也不忘打趣道。

    “呵。”

    我轻启朱唇,嘴边绕开道道的白气。当下,脑海里浮现出齐长风的眉眼,那人眸光和笑意都现得自然而然。

    齐长风这个人原就是傻的,换作谁又欺不到他头上呢?我不得已亲近他、利用他,却也从未起玩弄谋害之心,亦算是一种善意罢。

    “那就是绿芜我呀,小姐说往东,我便绝不朝西!”不知是曦风薄凉了些,或她说到尽兴处的缘故,绿芜双颊泛着阵阵的杏红:“啊!小姐你……你现下想到的人压根不是我吧!”

    “莫要再贫了,该快些走了。”我微微地抬腕,示意她落帘。

    不会儿,透白莹亮的珠玉帘子刷刷地放下来,雾罩子似地在我眼前拉成屏。小厮们起了轿,它们颗粒分明地乱作几摇,晃得人心里跟着浮躁了不少。

    不知父亲的病如何了?他一生无子,自九思与我出嫁后,便只有丞相的头衔和府邸常伴左右,想来也是禁不住的寂寞罢。

    他的病来得急,又发得厉害,究竟是何起因?虽说隆冬至春时节,总不免乍暖还寒,邪气侵体,但父亲向来身康体健,并非风邪能扰的。

    难道是有人蓄意为之?然而,父亲生平纯良忠厚,素与他人交好结善,虽有朝争,却无政敌。

    “凤儿!”一阵欢脱的唤声从辇外奔来,只觉脚下的辇子顿了顿,缓缓地沉下地,随后便是齐长风映入轿帘之内的笑颜:“我同你一道去!”

    —————风凤夫妇大型同辇现场————

    “老爷!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看您了!”

    我们回到相府,方至前院,府中的老奴便冲将似的奔里屋报信去了。随后,一众的婢女纷纷地迎出来,浅浅地向我揖了揖,匆匆地下去了。

    待众人散去,我方才看得到穿过庭院和石阶、环拱朱门、金翠流苏帘后,那张方正的八仙梨木桌前搁着一张远山黛色的绒底躺椅,椅上半倚着我的父亲。

    我看着那个模糊却依旧威严的身影,脚下似借了风,不由得急急地跑起来,幸而齐长风在一旁搀住我,这才没有绊着。

    “父亲!”

    我走得近了,方才看得清他面容——老了,确乎是老了。听闻父母之爱女,十有八九,衰老自送嫁那日起,从此往后,皆是沧桑。

    如今得见……果真如此。

    “女儿不孝,今日才得以回来……”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在我的愧痛里,父亲他却笑了。

    他喃喃地念着,枯老缟素的手像儿时般牵起我。我不敢抬头,不愿、不忍看到他老去的模样。可我知道,我都知道,哪怕他微白的发须已经不复从前青葱,可那眉眼之下的笑和爱意从未老过。

    “父亲,您这次病得突然,此前可是服用了些什么吃食?抑或是接触了一些平日里不曾碰的物件儿?”我从感愁中回过神,又觉父亲病得属实蹊跷,正欲要仔细问询,不料被赵氏阴阳怪气地打断:

    “呵!我且都瞧着呢,新婚夫婿捧着,府里下人迎着,病中老父疼着,这大小姐的架子可不小,风头竟与往日一般无二,更有甚者,愈发盛气了。”

    听得赵氏一席话,我方才留意到周遭人,原来卿九思早早地便到了。除了绿青阳、青禾便没有其他人跟着她,全不似从前那般地前呼后拥、大张旗鼓,大抵是走得急的缘故罢——想来,卿九思的心并不坏,她只是长了一张和赵氏相同的嘴,以及打小被鼓吹的胜负心。

    苏东篱和南叙也在。我无暇留意他们的目光,或避讳,或忌惮,皆与我无关了。

    “听闻你在齐府也威风得紧哪,青梧那档子破事儿可不就由着你掺活的?”赵氏见我不语,手舞足蹬,眉飞色舞,十分嚣张:“怎地?今日又回这丞相府来断案了?你且分说,老爷骤病,可是人为?又是何人?有何居心?”

    我幽幽地瞥她一道,再不复看多一眼:“是人为,不是暴疾。只是赵姨娘您向来蠢笨,这一回却是与我所思、所想的不谋而合,相差无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您亲力亲为了。”

    “你……你胡说!无凭无据,血口喷人!”赵氏急得连连地退后了一二步,捻着帕子在胸口顿捶个不停,活似捣药的老玉兔精。

    “大人说话,老人别插嘴!”我方休矣,齐长风重振旗鼓,摩拳擦掌,大步流星走来,向赵氏说道:“说多了话,费口舌,说错了话,伤自尊!生而为人,嘴咀生疮事小,可不能一把年纪不要脸面啊!嗳,您就学我,不说话没人把咱当哑巴不是?”

    “…………”

    缄默,夜一般的默。

    “凤儿,可是我也说错话了?”

    齐长风见状,一把捂住嘴,慌得冲着我使劲地眨眼。末了,他像个孩子似地挪到我身旁,一步,两步,三步……他抬手拉了拉我的衣袂。

    “伯父,小续汤菜好了,我喂您吃些罢,”彼时,方才退去的婢女呈了汤药来,南叙接过食案道:“这方子乃是叙儿家传,此中用麻黄、桂枝、防风、防己祛风逐湿;又以杏仁利之,黄芩清之,故郁而化热;以人参、甘草益气调中;白芍、川芎护营和血。良药苦口,效性极好。”

    她一边端盏持羹,一边细若吹雪地说着。

    父亲怔了怔,似乎是想到些什么,他缓缓地抬起手,挡了挡羹,指向食案中的筷箸。

    “南叙,让我来罢。”

    我迎上前,取了箸,蹲身于父亲跟前,夹些参草、桂枣与他吃。

    “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三天两头,头疼脑热,亦是常事,”在我面前的父亲,像个孩子般,听话又固执:“你就为我放宽了心,大可不必忧心挂怀。”

    “好,”我抬眼,冲他柔柔地笑着依道:“女儿都听您的。”

    “可知我为何用这箸,而非羹匙?”

    父亲吃罢,顿了顿,忽而若有所指、似是而非地问道。

    “许是这桂圆红枣之类的太过圆滑,持勺用匙,最是便利,芝参甘草则长矣,须得秉箸,方可食之。”南叙见我未语,莞尔笑答。

    父亲却摇了摇头,把住我手中的箸,意味深长地说道:“非也,而是筷中乾坤,别有洞天。做人如执箸,箸长七寸六,代表七情六欲。可人的欲望却是无穷无尽的,想夹菜,两根筷子不动,办不到;两个筷子一齐动,夹不稳。”

    “…………”南叙淡然地一笑,低着头,将身子凑得近些了,好让我离她手上的食案更顺手。

    赵氏见此处没她说话的份,只朝卿九思使了个眼色,麻溜地拉着她回自己屋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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