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桑国少女（一）
阿加特听这话，吃了一惊，道：“琳达，你年纪还小，又不是潜入的老手，这样冒险的事，怎么能让你去？”
普拉德沉吟一下，道：“小姑娘，你想为南国效力，这分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虽说你有桑德兰人的血统，但你的长相还是带着南国人的样子。你未必就容易混进去了。”
琳达道：“我们一同待的久了，你们看我像南国人，而且我的打扮也是南国人打扮。但我长的是棕色的眼睛，是最常见的桑德兰人眼睛，脸型的轮廓也偏小巧，除了鼻子矮些，要是再按桑德兰女子的样子一打扮，说我是桑德兰人，谁也说不出来什么。”
普拉德又一沉吟，打量了一下琳达。阿加特道：“那说话呢？你一口的德尔口音，这总瞒不过去吧。”
琳达道：“谁索我索话油德尔扣印，我索话奏是诺波味儿！”
诸人听她突然学起诺波附近的乡村口音，竟是不禁莞尔。阿加特却是没笑，道：“这你什么时候学的？”
琳达道：“我在桑德兰诺波城附近，待过好一阵子，他们的口音我能学个七七八八的。他们习惯把‘哎’发成‘阿’，音调老往下走，中间还老拐弯。比如‘你不说话干什么’，他们会说‘泥不索话干嘛！’在诺波城里，我少说话，能蒙混过去。”
阿加特道：“不行，这太危险了。你不是魔法司的人，这事没道理让你去冒险。”
琳达道：“那你们告诉我，现在诺波全城都在抓南国人，你们要怎么进城？就算别人疑心我是南国人，我把鞋一脱，就是桑德兰人。你们进去，成败都要死在里面。我能大摇大摆进去，要是得不了手，还能大摇大摆出来。你们又有什么道理去呢？”
阿加特还要说什么，普拉德摆了摆手，道：“小姑娘说的未必没道理。她的长相确实说是南国人或桑德兰人都可以。再换上桑德兰人的服饰，比我们进城，要方便多了。这确有可行之处。而且这小姑娘对南国一片忠心，要是不让她去，反而寒了她的心。”
阿加特道：“大人。她还是个孩子，让她去冒险……”
普拉德道：“你自己说过，不能小看了这女孩。她的事迹，我可听你说过，几番犯险，都化险为夷，是个福星。你怎知她不能马到成功？”
阿加特道：“这福星一说，不过是迷信。怎么能作为依靠？何况三法器的事，是我们的本职，理应让我们……”
普拉德脸色一沉，道：“让你们去？让你们去，不也一样是冒险？魔法司已经失去了布雷他们，人手再有折损，我们怎么向左右司长交代？以后用得着你们的地方还多呢，难道让你们都牺牲在这里？”
阿加特道：“可是……”
普拉德道：“好了，别说了，我拿主意了。就让这小姑娘去试试。查潘，你去找套衣服来，体面一点的。这小姑娘是个城里人相貌，看着不像贫苦人家。体面的衣物，好配她的相貌。阿加特，你给她头发打理一下，她头发不算长，就给她梳个桑德兰富家女子爱梳的蝴蝶发。小姑娘，得给你找个桑德兰身份，城门盘查时，别让人看出破绽来。”
琳达道：“不用找，我是巴鲁哈人，姥姥姥爷是圣地的圣骑士。家在迪尔瓦，是个修士家庭。”
普拉德“呵呵”一笑，道：“小姑娘这倒挺熟悉。行啊，查潘，她既然是修士家庭，给她找白衬衣配黑裙吧，显得虔诚。女孩爱漂亮，给别朵红花吧。”
琳达听的一愣一愣的，她没想到，这普拉德是个中年男子，居然对桑德兰女子的打扮这样熟悉。她哪知道，这普拉德到底是间谍密探中的老手，对乔装打扮自是行家。这几日在桑德兰待了，桑德兰人的装扮他都看在眼里，自然难不倒他。琳达心道：先前龙纹石的事，只道他运气好，将龙纹石截走，以为他全靠运气。哪料他到底有些本事，不可小看。
阿加特道：“大人，让她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她也没做过探子，这事恐怕不妥。”
琳达道：“让亚班陪我去吧。”
亚班右眼皮一跳，心道：我就知道准有我的事。亚班刚想说些什么，琳达将手按在他肩上。亚班把话咽回去了。
阿加特道：“这哪行？他不还是个南国人吗？怎么进城。”
琳达道：“他是我雇的佣兵，不就结了？而且他剑法高，你们都是知道的。”
普拉德微一思索，道：“这倒也说的过去。桑德兰富家女，让南国佣兵给她打杂，嘿，这倒挺给桑德兰人长脸，呵呵。不过你们打算怎么找到那三法器？”
琳达道：“根据你们之前探的，三法器很可能就在侯爵府。我们去侯爵府找。你们在城外接应。如果我们得手了，能偷出来，就出城找你们。如果我们找到三法器，但出不来，就毁了它们，然后放信号弹。好叫你们知道。”
普拉德点点头，道：“好吧，你们这就去准备吧。等衣服到了知会你们。”
琳达站起身来，转身离了前厅。亚班赶紧跟了上去。
一旁萨多瓦见琳达走了，向普拉德道：“大人，她有一半是桑德兰人，能信任吗？她哪怕进了城，放起信号弹，但我们也难以查证她有没有毁了法器。要是情报失误，开战起来，我们恐怕要失了先机。”
普拉德“嗯”了一声，道：“无妨，她要是能毁了法器，桑德兰人一定饶不了她。要是我们见她尸体，那就是毁成了。要是她活了下来，我们再作打算。”
阿加特愤然道：“大人！这是要牺牲她了？”
普拉德道：“要做成事，总会有牺牲。你们去，白白牺牲，她去或许有一线生机。你也不必太着急，也许她凭着她的身份，还能将东西带出来呢。呵呵，你也说过她很能干。”
阿加特听他这么说，也说不出来什么，却仍是气忿不已。
***
琳达上了楼，亚班赶紧从后头追上，急道：“琳达，你在想什么？怎么又要去冒险？”
琳达微微一笑道：“我们以前不是经常一起冒险吗？”
亚班道：“那怎么一样！这次有多凶险你知道吗？全城都是我们的敌人！侯爵府我们也去过，戒备森严，稍有不慎就是丢性命的事！何况就算我们得手，能出得了城吗？为了这三法器，你要把性命都搭在里面吗？你还是和过去一样莽撞！”
琳达笑道：“别说的那么吓人嘛。也许我们能成功逃出来呢？”
亚班气道：“你说的轻巧，你知道有多危险吗？你何必抢着去？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就跟着来，顺道去趟乌尔神殿。危险的事情，让王庭的人，让魔法司的人去做。你是南国人，可你，你不也是桑德兰人吗？何必凑在里面？这家国大义的事情，让他们去管就好了，你干嘛要去冒险？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我怎么和你父母、外公交代？我……我是你的佣兵，佣兵行里有规定，雇主出事，做佣兵的要……要负责任。”亚班本不善言辞，这下是真着急了，连着说了一通，到后头已是结结巴巴。
琳达却是嘻嘻一笑，道：“你不说过吗？佣兵行有规定，先死佣兵，再死雇主。到时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你就不用和我父母外公交代啦。”
亚班一阵语结，一着急说不上话，道：“你，你，你要气死我呀！”
琳达叹了口气，道：“好啦，佣兵。不和你玩笑啦。你为我好我知道。其实家国大义什么，我已经不大放心上了。我去，不是为了王庭，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大义。”
亚班道：“我知道你善良，想做好事。可是这事太危险了。我们也该掂掂自己的分量，这事真的是我们能办到的吗？”
琳达沉吟一下，道：“亚班，你知道吗？这几天我一直睡不好，离那三件法器越近，我越睡不好。我总是做梦，你知道我梦见谁了？”
亚班道：“你梦到你姥爷姥姥了？”
琳达白了他一眼，道：“笨蛋亚班，我连他们面都没见过，怎么梦到？”
亚班嘟囔道：“你不老想着这件事嘛。那你梦见谁了？”
琳达道：“我梦到塔克村了。”
亚班脸也是阴沉了下来。
琳达道：“我梦见他们是怎么热情招待我们，怎么赶来救助我们，怎么和我们一同庆祝。又怎么死在我的魔法之下。塔克村一片狼藉，村民的尸体，躺了一地……”
亚班沉默片刻，道：“这，这也不能全怪你……唉。”
琳达道：“别人是这么说，我没办法不这么想。是因为我的法术，他们才死了。现在三件法器就在眼前，这是我弥补愧疚的最好机会。等到桑南两国真的开战了，我们还有机会吗？萨缪尔这么疯狂，他要是真用上了魔法巨炮，南国还要再多一个塔克村吗？下次也许是德尔，也许是布隆城。也许会害了我外公，我爸妈，也许是瑟琳娜。而这都是因为我。难道我眼睁睁看着这些发生，不做些什么吗？亚班，不是我要去冒险，我要去逞能。我觉得，这是我的责任。是我应该弥补的过错。”
普拉德沉吟一下，道：“小姑娘，你想为南国效力，这分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虽说你有桑德兰人的血统，但你的长相还是带着南国人的样子。你未必就容易混进去了。”
琳达道：“我们一同待的久了，你们看我像南国人，而且我的打扮也是南国人打扮。但我长的是棕色的眼睛，是最常见的桑德兰人眼睛，脸型的轮廓也偏小巧，除了鼻子矮些，要是再按桑德兰女子的样子一打扮，说我是桑德兰人，谁也说不出来什么。”
普拉德又一沉吟，打量了一下琳达。阿加特道：“那说话呢？你一口的德尔口音，这总瞒不过去吧。”
琳达道：“谁索我索话油德尔扣印，我索话奏是诺波味儿！”
诸人听她突然学起诺波附近的乡村口音，竟是不禁莞尔。阿加特却是没笑，道：“这你什么时候学的？”
琳达道：“我在桑德兰诺波城附近，待过好一阵子，他们的口音我能学个七七八八的。他们习惯把‘哎’发成‘阿’，音调老往下走，中间还老拐弯。比如‘你不说话干什么’，他们会说‘泥不索话干嘛！’在诺波城里，我少说话，能蒙混过去。”
阿加特道：“不行，这太危险了。你不是魔法司的人，这事没道理让你去冒险。”
琳达道：“那你们告诉我，现在诺波全城都在抓南国人，你们要怎么进城？就算别人疑心我是南国人，我把鞋一脱，就是桑德兰人。你们进去，成败都要死在里面。我能大摇大摆进去，要是得不了手，还能大摇大摆出来。你们又有什么道理去呢？”
阿加特还要说什么，普拉德摆了摆手，道：“小姑娘说的未必没道理。她的长相确实说是南国人或桑德兰人都可以。再换上桑德兰人的服饰，比我们进城，要方便多了。这确有可行之处。而且这小姑娘对南国一片忠心，要是不让她去，反而寒了她的心。”
阿加特道：“大人。她还是个孩子，让她去冒险……”
普拉德道：“你自己说过，不能小看了这女孩。她的事迹，我可听你说过，几番犯险，都化险为夷，是个福星。你怎知她不能马到成功？”
阿加特道：“这福星一说，不过是迷信。怎么能作为依靠？何况三法器的事，是我们的本职，理应让我们……”
普拉德脸色一沉，道：“让你们去？让你们去，不也一样是冒险？魔法司已经失去了布雷他们，人手再有折损，我们怎么向左右司长交代？以后用得着你们的地方还多呢，难道让你们都牺牲在这里？”
阿加特道：“可是……”
普拉德道：“好了，别说了，我拿主意了。就让这小姑娘去试试。查潘，你去找套衣服来，体面一点的。这小姑娘是个城里人相貌，看着不像贫苦人家。体面的衣物，好配她的相貌。阿加特，你给她头发打理一下，她头发不算长，就给她梳个桑德兰富家女子爱梳的蝴蝶发。小姑娘，得给你找个桑德兰身份，城门盘查时，别让人看出破绽来。”
琳达道：“不用找，我是巴鲁哈人，姥姥姥爷是圣地的圣骑士。家在迪尔瓦，是个修士家庭。”
普拉德“呵呵”一笑，道：“小姑娘这倒挺熟悉。行啊，查潘，她既然是修士家庭，给她找白衬衣配黑裙吧，显得虔诚。女孩爱漂亮，给别朵红花吧。”
琳达听的一愣一愣的，她没想到，这普拉德是个中年男子，居然对桑德兰女子的打扮这样熟悉。她哪知道，这普拉德到底是间谍密探中的老手，对乔装打扮自是行家。这几日在桑德兰待了，桑德兰人的装扮他都看在眼里，自然难不倒他。琳达心道：先前龙纹石的事，只道他运气好，将龙纹石截走，以为他全靠运气。哪料他到底有些本事，不可小看。
阿加特道：“大人，让她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她也没做过探子，这事恐怕不妥。”
琳达道：“让亚班陪我去吧。”
亚班右眼皮一跳，心道：我就知道准有我的事。亚班刚想说些什么，琳达将手按在他肩上。亚班把话咽回去了。
阿加特道：“这哪行？他不还是个南国人吗？怎么进城。”
琳达道：“他是我雇的佣兵，不就结了？而且他剑法高，你们都是知道的。”
普拉德微一思索，道：“这倒也说的过去。桑德兰富家女，让南国佣兵给她打杂，嘿，这倒挺给桑德兰人长脸，呵呵。不过你们打算怎么找到那三法器？”
琳达道：“根据你们之前探的，三法器很可能就在侯爵府。我们去侯爵府找。你们在城外接应。如果我们得手了，能偷出来，就出城找你们。如果我们找到三法器，但出不来，就毁了它们，然后放信号弹。好叫你们知道。”
普拉德点点头，道：“好吧，你们这就去准备吧。等衣服到了知会你们。”
琳达站起身来，转身离了前厅。亚班赶紧跟了上去。
一旁萨多瓦见琳达走了，向普拉德道：“大人，她有一半是桑德兰人，能信任吗？她哪怕进了城，放起信号弹，但我们也难以查证她有没有毁了法器。要是情报失误，开战起来，我们恐怕要失了先机。”
普拉德“嗯”了一声，道：“无妨，她要是能毁了法器，桑德兰人一定饶不了她。要是我们见她尸体，那就是毁成了。要是她活了下来，我们再作打算。”
阿加特愤然道：“大人！这是要牺牲她了？”
普拉德道：“要做成事，总会有牺牲。你们去，白白牺牲，她去或许有一线生机。你也不必太着急，也许她凭着她的身份，还能将东西带出来呢。呵呵，你也说过她很能干。”
阿加特听他这么说，也说不出来什么，却仍是气忿不已。
***
琳达上了楼，亚班赶紧从后头追上，急道：“琳达，你在想什么？怎么又要去冒险？”
琳达微微一笑道：“我们以前不是经常一起冒险吗？”
亚班道：“那怎么一样！这次有多凶险你知道吗？全城都是我们的敌人！侯爵府我们也去过，戒备森严，稍有不慎就是丢性命的事！何况就算我们得手，能出得了城吗？为了这三法器，你要把性命都搭在里面吗？你还是和过去一样莽撞！”
琳达笑道：“别说的那么吓人嘛。也许我们能成功逃出来呢？”
亚班气道：“你说的轻巧，你知道有多危险吗？你何必抢着去？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就跟着来，顺道去趟乌尔神殿。危险的事情，让王庭的人，让魔法司的人去做。你是南国人，可你，你不也是桑德兰人吗？何必凑在里面？这家国大义的事情，让他们去管就好了，你干嘛要去冒险？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我怎么和你父母、外公交代？我……我是你的佣兵，佣兵行里有规定，雇主出事，做佣兵的要……要负责任。”亚班本不善言辞，这下是真着急了，连着说了一通，到后头已是结结巴巴。
琳达却是嘻嘻一笑，道：“你不说过吗？佣兵行有规定，先死佣兵，再死雇主。到时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你就不用和我父母外公交代啦。”
亚班一阵语结，一着急说不上话，道：“你，你，你要气死我呀！”
琳达叹了口气，道：“好啦，佣兵。不和你玩笑啦。你为我好我知道。其实家国大义什么，我已经不大放心上了。我去，不是为了王庭，也不是为了所谓的大义。”
亚班道：“我知道你善良，想做好事。可是这事太危险了。我们也该掂掂自己的分量，这事真的是我们能办到的吗？”
琳达沉吟一下，道：“亚班，你知道吗？这几天我一直睡不好，离那三件法器越近，我越睡不好。我总是做梦，你知道我梦见谁了？”
亚班道：“你梦到你姥爷姥姥了？”
琳达白了他一眼，道：“笨蛋亚班，我连他们面都没见过，怎么梦到？”
亚班嘟囔道：“你不老想着这件事嘛。那你梦见谁了？”
琳达道：“我梦到塔克村了。”
亚班脸也是阴沉了下来。
琳达道：“我梦见他们是怎么热情招待我们，怎么赶来救助我们，怎么和我们一同庆祝。又怎么死在我的魔法之下。塔克村一片狼藉，村民的尸体，躺了一地……”
亚班沉默片刻，道：“这，这也不能全怪你……唉。”
琳达道：“别人是这么说，我没办法不这么想。是因为我的法术，他们才死了。现在三件法器就在眼前，这是我弥补愧疚的最好机会。等到桑南两国真的开战了，我们还有机会吗？萨缪尔这么疯狂，他要是真用上了魔法巨炮，南国还要再多一个塔克村吗？下次也许是德尔，也许是布隆城。也许会害了我外公，我爸妈，也许是瑟琳娜。而这都是因为我。难道我眼睁睁看着这些发生，不做些什么吗？亚班，不是我要去冒险，我要去逞能。我觉得，这是我的责任。是我应该弥补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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