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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重逢议政

    现在杨致的身份地位,堪称奇特。因血战大漠的赫赫战功而名震天下,至今却只空有一个飞虎侯的爵位。无官无职也未掌一兵一卒,却手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御赐金牌,跺一跺脚都能让整个大夏晃三晃,说他权势熏天也不为过。皇帝与杨致心里都很清楚,皇帝必须要用他,又不得不防他。而杨致也早早把自己定位成一位按劳取酬的乱世泥水匠,工钱已谈妥,打工又何妨?

    在杨致的劝谏提醒下,皇帝如何善后的大致框架已略现端倪。皇帝既是演技非凡的优秀演员,又是资深的权谋大师,日后的具体操刀事宜,根本不用杨致妄自操心。时至此刻,杨致自认为已可从台前退居观众席。事实上无需皇帝嘱咐,稍后几位宰辅重臣奉召前来议政时,他也没打算要掺和。

    皇帝通宵未眠,福王赵行、王雨农、徐文瀚、陈文远等人这一夜又何尝不是不得片刻安枕?“皇帝”病重不起命在旦夕,欲指证太子弑君篡逆,不仅担心因此导致局势失控,且苦于没有过硬的证据。杨致在紧要关头又见风使舵做了墙头草,将赖以钳制太子的兵权拱手交出。眼见太子行将得手如愿,几人本就忧虑深重,尚未来得及拿出有效的反击对策,一夜之间却又突逢周挺猛虎洗面兵围皇宫,自己也被强行软禁,完全成了对外界形势一无所知的聋子瞎子!周挺骤然发动兵变到底是为了迎立另外哪位皇子为帝?还是彻底倒向了太子,为太子登基保驾护航?天知道啊!又怎不令人心急如焚?

    王文广原本不过是一介默默无闻的禁军将领,除了老太尉陈文远于他曾有举荐之恩、感觉面熟之外,自然无缘结识其余几位重磅级的宰辅重臣。王文广一一上门宣旨传召众人见驾时,言之凿凿的声称由飞虎侯杨致贴身护驾、皇帝自宫外亲自领兵进宫,众人一时间兀自懵懵懂懂不敢相信。

    福王府邸距离皇宫最近,第一个赶到宫门外,见到皇宫内外全是禁军兵士把守,戒备森严杀气腾腾。原内廷禁卫将军赵天养的尸体仍然钉在门楼宫墙上,犹自赫然在目!福王也不急于进宫,命停轿暂歇。不到盏茶功夫,王雨农、徐文瀚、陈文远心急火燎的相继赶到。这个时侯谁也没心思一本正经的见礼打招呼,四人默契的交换了一下眼色,不约而同的长吁了一口气,继而一起仰天大笑起来:连陈文远都来了,却不见当朝太尉卫肃!若非皇帝奇迹般的“痊愈”视事,犯得着连夜召见一个业已致休赋闲的前任太尉吗?除了超级狠人杨致,谁有那个胆量、那等身手?大伙儿都让皇帝和杨致那臭小子给骗了!

    不管怎么说,皇帝一举粉碎太子的逆谋,都是一个天大的惊喜。太子一党彻底垮台已成毫无疑问的事实,现在应该尽快将心机和目光投向后太子时代了。四人都称得上是老谋深算之人,在没有亲眼见到皇帝、摸清皇帝的意图之前,仅是会心的相视一笑而已,谁也不愿意多说什么。

    徐文瀚熟知杨致为人行事的风格,此前就察觉到他几度语含隐晦,迎驾归来交出兵权之爽快也颇有蹊跷。如若杨致早已洞悉天机只是不便明言,或根本就是奉皇帝密旨有意为之,那么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了。是以徐文瀚行至御书房门外时,心情已渐趋于平静,远不如其他三人情绪激动。

    负责警戒的秦用对四人不甚相识,马成却是个个认得的,这其中任何一位他都得罪不起,远远迎上去见礼请安之后,方才一溜烟返身前去通报。福王是皇帝的同胞亲弟,王雨农、徐文瀚、陈文远都是皇帝的宰辅近臣,四人对皇帝的身姿仪容再熟悉不过了。眼前身着龙袍的胖大老者虽略显疲倦,却仍是神色如常,眉宇间不怒自威,不是皇帝又是谁?与日前奄奄一息躺在龙榻上那个“皇帝”的凄惨景象,哪儿沾得上半点边?

    徐文瀚的目光在皇帝与面无表情侍立一旁的杨致身上一扫而过,轻咳了两声,像往常一样行了面君叩拜大礼。其他三人如梦初醒,在惊愕与激动中跟着跪倒,王雨农与陈文远更是禁不住老泪纵横。

    皇帝原本出奇红润的脸膛愈发红得发亮,两手微微颤抖。长叹一声,强笑道:“二弟,三位爱卿,别来无恙?都免礼平身吧!马成,赐座。——致儿,你也坐下。”

    王雨农哽咽道:“皇上,眼见您龙体康泰一如往昔,老臣……。”

    皇帝一摆手道:“雨农,朕拟今日辰时早朝,时候已然不早,别情容后再叙。事已至此,其中究竟你们想必也猜了个八九分,咱们长话短说吧!”

    “不错,朕月前班师出庐州之时确感不适,但并无大碍。然而朕这一病就如一面镜子,有人揪心,有人失望,有人认为是天赐良机!朕或许半点也不圣明,可也没糊涂昏聩到任人宰割的地步,即便这个人是朕的亲生儿子!朕从未想过要设计任何人,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值得万分庆幸的是,终究还是为朕揪心的人多,朕赢了!”

    谁在揪心、谁认为是天赐良机自不待言,什么人又会失望?皇帝不仅毫不避忌的明确点出了太子,而且不动声色的敲打了福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与二皇子赵当暗中早有勾连?幸亏赵当远在襄阳,距离长安路途遥远反应不及!莫说你还只是我的胞弟,太子是我的亲生儿子,那又如何?

    徐文瀚与杨致心机聪敏,王雨农与陈文远久历宦海阅事无数,焉有听不出来的道理?福王直听得如芒刺在背,冷汗涔涔。

    “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朕在年前十二月二十五夜间就自中州城外金蝉脱壳,大年初一凌晨就回到了长安。这一节周大将军知道,致儿也是早就知道的。”

    听皇帝这么一说,四人都忍不住下意识的一齐望向杨致:原来你早就知道!居然还在越王设宴时那般卖力演出?居然还一本正经的领兵前去迎驾?这厮年纪轻轻,胸中沟壑城府竟深沉至此!

    杨致当然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唯有无声苦笑而已。他确实早已有所察觉,但不敢妄下定论。说他全然明确知晓,也不过只比他们早了几个时辰而已。皇帝的话其实是模棱两可,况且事先就打好招呼堵住了他的嘴,让他辩无可辩。皇帝是在有意玩弄一点挑拨离间的小聪明,用意再明显不过了:你杨致只能唯我所用,只能认我一个人!以后你别想、他们也不敢跟你纠缠到一起!即便别人想要与你私下交心,恐怕也得反复掂量,您老是不是一转身就会向皇帝告密?

    “……那逆子一日不曾返京,朕的戏便没法接着唱。所以朕一边在暗处看戏,一边等那逆子回来。朕等了十多日,也看了十多日,可谓神佛尽出、好戏连台啊!昨夜之事诸位俱已亲历,朕就不多说了。太子一党已尽数在朕掌中,太子已被囚禁于东宫,太子妃卫氏服毒而亡,皇后畏罪自尽,内廷禁卫将军赵天养业已伏诛,卫肃、李氏三侯等党羽被严加看押在各自府邸。——此事不宜久拖,诸位有何高见?”

    皇帝言简意赅,几句话就将过程与结果说得明明白白。众人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还是暗自心惊不已。自古至今,罪在不赦、罪大滔天者莫过于弑君篡逆。换了别人倒还罢了,凌迟处死、抄家灭族没二话,可偏偏干这破事的又是您的宝贝儿子!这个“高见”岂是能随便乱说的?但若说错半句,便会掉落成千上百颗血淋淋的人头!

    四人面面相觑,一时默然。皇帝森然催促道:“怎么?是说不出还是不好说?雨农,你任首辅大学士已逾二十载,你认为朕该当如何料理?”

    王雨农沉吟道:“回皇上,当前大夏四面强敌环伺,虽尽皆处于攻势,但容不得有半分松懈,否则恐有动摇国策国本之忧。此案牵涉储君及皇后李氏一族,既是国事,又是皇上的家事,与寻常谋逆案不可等同视之。老臣以为,此案关乎国体与皇家脸面,为免大夏伤筋动骨有损元气,固然不宜久拖不决,也不宜牵连太广。”

    “眼下最要紧的平定朝野局势,避免谣言四起,导致人心不稳局势难安。太子一党谋逆事实俱在,仍在各自府邸囚禁看押,于理于法多有不合,不如将其中数名主要人犯先行缉拿下狱,待审明之后再按罪论处。至于其余尚未曝露之微末党羽,老臣斗胆请皇上网开一面不予深究,以免骤兴大狱骇人听闻。以上仅是老臣愚见,请皇上斟酌。”

    王雨农为相多年老成持重,对皇帝忠心耿耿,一番谏议让众人由衷暗赞。王雨农的谏议与杨致所言的善后基调大致无二,但更为具体务实,更易令人信服。由大局着眼,从大夏周边战局引申到朝局,虽对太子一案明确定性为谋逆,却又劝皇帝要谨慎注意控制打击面。对太子一党的处置,其中“审明”二字实乃神来之笔!既是“事实俱在”,又何需“审明”?还不是给皇帝争取时间好好想想清楚,怎样处置最为有利?

    皇帝不置可否,转而向徐文瀚问道:“文瀚,你以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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