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汇款

    刚上大学的那个中秋之夜，明月高悬，光华四射，惹得我们这些刚离家的学中文的大学生不禁起了所谓的“游子之思”。我们躺在宿舍里想念着父母，想念着家乡，想念着故人，不能成寐。于是，我们几个舍友，便出了校门，逛街去了。

    我们一路说笑，穿街过巷，逛了商店逛书店之后，身上便只剩下两角钱了，其他两位也都所剩无几。我们几个想吃夜宵，把钱花光，却又为吃鸭血粉丝汤还是喝混沌争论了好半天。我们几个学中文的穷学生就这样自以为风雅地度过了中秋节。

    第二天，我把这事写成了一篇自以为潇洒的文章寄回了家。我的意思是让乡下的父母也能够分享到儿子的雅兴。

    可是，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只隔了三天，我收到了家里汇来的三十元钱，还有哥哥的一封信。哥哥说母亲听了我的信（母亲不识字由哥哥读给她听）后当时便哭了，口里直说：“我的儿子在外边受罪了。”赶紧七拼八凑了三十元钱，就往邮局跑。可是邮局已经下班了。母亲抹着眼泪回来了。一夜未眠。天刚蒙蒙亮，母亲就又攥着零头碎脑的三十元钱向邮局奔去。邮局还没有开门。母亲就在外边等着。我可以想见母亲瑟缩在秋天清冷的晨风里等待时的焦虑忧愁的情景。后来，邮局开门了。工作人员看到这么多的零钞，不耐烦了，说着牢骚话。母亲只好给人家陪着笑脸。

    那时，家里实在是太穷了。子女多，全靠父母在生产队里挣工分，还常常超支。有限的几个钱都是母亲用积攒下来的鸡蛋和自留地里生产的蔬菜换来的。在我上中学时，常常帮母亲把担子挑到市场上去。母亲穿着破旧的蓝布夹袄，守着菜摊子，站在寒风中，不时地用手背抹去流出来的清鼻涕，向路过的人询问着：“要鸡蛋吗？自家鸡生的。新鲜的蔬菜，刚从地里割的。”家里的每一分钱都是父母的血汗。

    看着钱和信，想着这些往事和母亲一夜无眠以及两次跑邮局寄钱的情景，我禁不住泪如泉涌。其实那时我们师范生的伙食费和学费几乎是全免的，我们也用不着花什么额外的钱，可我的小资情调给母亲带来了多大的苦痛啊！

    我敬爱的母亲啊……

    2006-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