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燕子

    今年夏天，母亲又要像去年夏天一样让吊扇成为聋子的耳朵——摆设了。

    母亲和父亲至今仍然居住在乡下的老屋里。为了能够让二老安度夏天，我们在他们的蚊帐里装了微风吊扇，又在堂屋里装了台大吊扇。

    但是，去年春天，家里飞来了两只燕子。看到久违了的燕子，母亲非常高兴。母亲乐呵呵地对我们说：“燕子不进愁门。”母亲高兴，我们当然也很高兴。

    可是，这两只燕子也真会选地方做窝，那么多的地方都看不中，偏偏看中了吊扇和屋梁的交接处，也许是因为这个地方便于做窝吧。这样一来，夏天吊扇可就不能使用了，如果吊扇一转，燕子窝即使不掉下来，也要松散开了，总之燕子不能安居了。我们都很惊诧老眼昏花的母亲怎么一下子就看出了这一点。我们可是谁也没有留意这一点呢。母亲便再三再四地关照我们不许开吊扇。

    那么，夏天怎么办呢？母亲说：“那么多年我们都没有吊扇，不是也好好地过来了吗？前后门一开，穿堂风就来了。要开什么吊扇呢？”

    父亲也笑眯眯地同意不开吊扇，父亲的理由很简单：“省电。”我们都被父亲的幽默逗乐了。

    母亲怕我们忘记了，一不小心打开了电扇，还在吊扇开关上贴上了白胶布，并用笔在胶布上打了个大大的“×”。母亲的天真举动真让我们忍俊不禁。

    为了防止燕子把屎拉到吊扇的叶片上，母亲又在吊扇的叶片上摆放了薄薄的木板。燕子拉在地上的粪便，母亲每天都要不厌其烦地打扫。即使燕子偶尔把屎拉到了母亲的衣服甚至头顶上，母亲也不会伤害燕子。虽然母亲的嘴巴里总是不停地叽里咕噜地抱怨，但是母亲的脸上却总是笑呵呵的，好像母亲觉得这很好玩一样。

    后来，老燕子孵出了一窝小燕子。母亲就更高兴了。我们周末回家，总是看见母亲在为燕子忙忙碌碌的，嘴巴里也是在和燕子说着话。母亲和我们谈话，谈着谈着，话题便也不知不觉地谈到燕子上去了。老实说，我们也不大愿意和母亲谈这个话题。还有，我们每次回家，和母亲在一起谈话的时间也很短，大都是我们兄弟姐妹在一起打打牌玩玩什么的。因此，对于母亲的话，我们也大多敷衍几句罢了。

    有一次，我单独和母亲在一起拉家常，母亲又说到了燕子。母亲说：“自从你死鬼姐姐出事之后，家里就好几年都没有来过燕子了。‘燕子不进愁门。’这话一点也不错。燕子是一种喜乐的鸟。燕子来了，我就知道你们在外面都很好。我也就安心了。”

    母亲说得很平静，我却是感动得要流泪了。

    我明白了母亲对儿女的一颗眷眷的心。然而，这么多年，我们却忽视了，甚至可以说漠视了。现在，我们都已经人到中年，才明白了这一点点，是不是太迟了？

    2006-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