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3 梧先生

    工赐一路滑下山去,值得庆幸的是尽管黑夜中明明听到野兽动静,但却没遇到过阻拦,顺利划到山脚。

    大雨过后,山沟已经形成了一条小河,夜色中也看不清水质到底如何,但工赐想来雨水汇聚而成,脏是难以避免的,但细菌微生物繁殖应该没那么快。

    当下口渴难耐,趴下头便痛饮几口。

    之前在山洞中才吃了一口肉就出发了,这回算是喝了个水饱。

    工赐心里想着赶紧远离这座诡异的山,当下黑灯瞎火的也看不清,便寻着河边摸索着爬行。

    爬了一会儿之后手臂累的不行,手掌都磨破了,看着水流并不湍急,寻了根木头,便入河中。

    抱着根木头,借着自身浮力,顺流而下。

    其实不用木头也可以漂浮,主要是怕暗夜之中撞上石头,受伤是其次,磕到脑袋晕过去就事大了。

    有木桩挡在前方稍微稳妥些。

    或许是天见可怜,工赐这一路顺流而下竟然顺畅无比,本想着这时期的大山之中野兽众多,结果一路来都没遇到什么危险。

    随着不断漂流,水流速度越来越缓,水温也明显上升,不复之前冰冷。

    工赐借着月色一阵张望后,发现此刻已身处一座湖泊之中。

    胡泊四周被连绵起伏的阴影所围,这是一处山谷。

    工赐连忙舍弃了木桩,双手奋力滑向岸边,若是随着势能,飘到了这座大湖中央,再想游到岸边就要费老大劲了。

    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一阵后,工赐认准一棵大树,匍匐着爬了过去。

    幸好一路漂流虽然冷,但是没费多少体力,工赐勉强爬到树上后,背靠着树干,解下熊皮披在身上,就准备这么对付一夜。

    平静的湖面起了一阵波纹,一个尖角顶出水面,工赐定睛一看,正是山洞中那身形像马儿的异兽。

    这怎么看怎么像马的异兽竟然能够生活在水里?水陆两栖?

    说是犀牛吧,体型没那么壮士,说是麒麟吧,工赐虽然没见过,但这马头一样的明显不符合传说。

    工赐老老实实呆在大树上,大气不敢出,看着这头异兽游出湖面后,顺流趟水而上了。

    这地方还是有古怪,工赐等那异兽走远后,连忙下树,匍匐着朝反方向爬去,不管是什么东西,以自己目前的处境条件,先远离再说。

    艰难爬行了大半个晚上,一路上竟然都没有遭受野兽袭击,也不知道是不是熊皮起了作用。

    工赐感到力竭,料想着这么远距离应该没事了,又上了颗树休息。

    才睡了一个多时辰天色就逐渐开始亮了,工赐感受到天色放亮,没准备多睡,摸出怀中一块包好的熊肉,这是之前切下留着的。

    夜晚猛兽觅食,而且兽类多嗅觉灵敏,虽然一晚上自己都侥幸没遇到,也不敢拿出来吃。

    潮湿的山林中,工赐也知道钻木取火,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能否做到是另一回事,工赐自知不行,也没准备尝试,就这么啃了起来。

    一块生肉下肚,有没有填饱肚子不知道,两边腮帮子是累到嚼不动了,最后一口基本上靠吞咽的。

    吃完没有过多停留,根据日出方向来判断,自己昨夜是往南,工赐也没换方向,继续向着南方赶路。

    爬爬停停,一天很快过去了,天色又将近黑了下来。

    工赐还是选择老办法,上树休息,这累了一整天,也没爬太多距离,难免开始有些沮丧。

    不过这一路行来,既无心看风景,也无心沮丧,工赐感觉自己就跟一架无情的机器似的,闭上了麻木的双眼,准备休息。

    尽量自我催眠,脑海中反复只有三个字:活下去。

    现在的条件根本不允许自己想别的。

    动物舔舐伤口,也得先脱困,等安全之后。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工赐隐约似乎听到人声,睁眼超那方向看去,发现远处升起了一堆篝火。

    距离过远,加之密林遮挡,根本看不到人。

    工赐张望一阵,选了颗较高的树,艰难的下树又爬树,或许是由于连内功的缘故,工赐视力极好。

    此时爬上高树,隐约能看到是一个车队,围着篝火。

    暗道:这深山老林的还有商队?不过根据车辆轮廓来看,依稀能够确认是装货车队。

    工赐趁着夜色,连忙爬着靠近,待离近了,隐约能够听到篝火噼啪声了,工赐解下腰带,披上熊皮,极为谨慎地缓缓靠近。

    这一口气就是爬了2个时辰,工赐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他也知道贸然接触很危险,有太多不确定因素了。但是以工赐目前处境,只有自己清楚,残废着双腿能不能活着出这片山脉都不知道。

    不想葬身兽口就只能过来一探究竟。

    黑色的熊皮披在身上,在这夜色中也算是一种很好的伪装了。

    越是靠近,工赐爬的越慢,但是双腿无法控制,自然是难以避免地挂上一些枯枝落叶。

    工赐每一爬,都尽量使自己的身体幅度减至最少,这样自己发出的细微声响甚是不如对面篝火的噼啪声大。

    待到了火光隐隐能照耀处,工赐选定一棵树,同样缓慢地靠近,没爬几步便休息一会儿侧耳倾听。

    确认没问题后再接着爬几步。

    等工赐爬上树干时,已经是后半夜接近凌晨了。

    天色依旧黑暗,鸟儿已经率先早起叽叽喳喳着准备迎接曙光了。

    以工赐的经验,大规模鸟儿起床一般都是凌晨4点左右开始的。没想到这么一段距离,自己就折腾了大半个晚上。

    不过鸟鸣声也不是没好处的,工赐爬树的幅度也打了一些。

    很快便到了树上,朝着篝火张望。

    发现这看着确实是一个商队,此时篝火将要燃尽,人员都在休息,有两个靠这车马坐着的人看着应该是值夜人员,但都已经睡着了,其中一个还呼声如雷。

    工赐仔细地观察,对方这旗号自己也没见过,但看着至少不像是卫国的,或者追杀自己的那伙人。

    忽然之间,工赐瞬间觉得一阵心悸,顿时浑身汗毛倒起,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根箭矢剁得一声插在了自己面前的树干之上,距离自己鼻尖只差一指距离。

    工赐被这突然一下,惊得从树上摔下去了。

    车马上跳下一名壮汉,进入林中提起倒地挣扎的工赐就往回走。

    工赐被丢在篝火旁的地上,疼得滚了一圈,嘴里紧咬着牙,面露痛苦。

    上方一个粗旷的声音想起:“你这小子看起来细皮嫩肉的,怎么大半夜的裹着一身熊皮在树上鬼鬼祟祟?快快吃从实招来,你是哪家山寨的探子,深夜偷窥,意欲何为?”

    工赐忍着疼看向说话之人,是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从面庞来看,年纪最多也就二三十岁,服饰则是自己没过的短褂。

    听对方话这意思,似乎认为自己是山贼的探子。

    “我没偷窥,也不知道什么山寨,更不是探子,我只是在树上休息。”

    “还敢嘴硬!别以为你年纪小我就不敢对你用刑,快快从实招来,念你尚且年幼,或许还可放你一马!”

    “怎么回事?”一个深沉的声音传来,随后一个锦衣长须的中年男人从马车上探出头来。

    “启禀东家,属下发现一个怪异的小孩在偷窥我们。”

    “怪异?”

    “东家请看,便是这小子。大半夜的不睡觉,披身熊皮在这深山密林中窥视我等。”

    “我不是,我没有,我冤枉,我只是好好地在树上睡觉,被你这手下一箭射得从树上摔下,还请这位前辈明鉴。”工赐连忙矢口否认,反咬一口。

    “树上睡觉?呵呵,有点意思,且等我起来。”

    工赐也不反抗,撑起身子就这么靠在篝火旁。

    那名黑须中年人走到篝火旁,瞅着工赐身上果然裹了件熊皮,白嫩的脸上虽然脏兮兮的,一看便知不应该是常年呆在山里的人。

    “果真是古怪的小子,我且问你姓甚名谁,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工赐不敢托大,拱手回道:“晚辈姓名不提也罢,前辈既然叫了小子,那便唤我小子吧。晚辈与家父走散,孤身一人迷失在了这山中,天黑前为防野兽袭击,就躲在了树上休息,不知不觉便睡着了。刚一睡醒,便被前辈这名护卫一箭给射下树来,还请前辈为晚辈主持公道。!”

    中年人见对方这拱手说辞,加之长相年龄,心里不由信了三分,但是一看自己这名护卫,不由笑了起来,抚须道:“哈哈哈哈哈,这位小友看着确实不像是歹人,若是别的护卫我也就信了,但这位可是我最信任之人,小友就莫要继续说谎啦,还是快快从实招来吧。”

    工赐不由一愣,那么魁梧青壮冷哼一声道:“你这小子说话样子看着倒也是念过书的人,就是如此不老实!从你爬着靠近时,我就发现你了,只是你没发现我而已。还敢说谎天黑前就在树上,你可知我们驻扎之前还特地上树查看过四周?姓名都不敢报,藏头露尾,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我,我不报姓名,总比编个名字骗你们好吧,看你们商队规模也知道是常年行走在外之人,不至于这点都想不明白。我若有歹心故意欺骗,何至于开诚布公不愿透露姓名?

    我确实是天黑前就上树休息了,只不过不是这颗,看到篝火前来查探一番又如何?我也确实是与家父失散了,才一个人流落在这荒山,我愿赌咒发誓,若有半字虚言,不得好死!

    更何况,这片山是你家的吗?这棵树是你栽的吗?我可有偷你们东西,可有做出伤害你们之举,你凭什么拿箭射我?为何害我摔下树后,又抓我丢于此地审问羞辱于我?!”

    这么壮汉见工赐赌咒发誓后,连番质问,好像确实是如此,一时竟然被怼得说不出话来。

    中年人见此,呵呵笑道:“这位小兄弟口才不错,但是你偷偷靠近我等,已经被我这护卫发现,若是你果真无所图,又为何不大大方方过来看呢?”

    工赐还真是有所图,不过也不想过多纠缠,掀开了熊皮,抱拳道:“前辈有所不知,晚辈实在是没有办法堂堂正正走来,晚辈这双腿已是近乎残废,只得爬来,若有疑虑,尽管一探便知真假。”

    中年人见工赐掀开了熊皮,身上衣服破碎不堪,但是看着也不是寻常百姓的粗布,加之言辞形态,更不像是山贼歹人,对这小小年纪的落魄少年,心中已是放下了防备,转眼看向护卫。

    那么护卫对着中年人点点头道:“属下抓他时,已经查探过,这小…这位小兄弟体内确实古怪,小小年纪,体内内力已经不下于我,但是他这内力极为古怪,绝大多数聚于腹部,受腹部所阻,其双腿确实无法使唤。这正是在下所说的古怪。”

    工赐半躺在地,一只手放在圆滚滚的小肚子上,一副放弃抵抗,任人宰割的姿态,可是越听越心惊:这壮汉究竟是什么人?只是抓自己那么一下,就已经把自己的身体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

    同时心情也有些复杂:自己随随便便碰见个富商,身边竟然都有此等高手保护,那自己的仇别说十年了,就算再练个二十年,三十年,又如何才能报得?

    中年人一听这少年内力不下于壮汉,顿时面露惊容,这汉子可是连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高手,都夸赞的‘百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这看着最多也就十来岁的少年竟然有此等内力?!

    “这位小友,在下姓梧,乃是齐国田氏支脉,既然小友并无恶意,不知为何接近我等?”

    工赐虽然不怎么了解这段历史,但是这些年跟着先生所学,可是知道齐国田氏的。豪不夸张的说,在齐国权势最大的并非是国君姜姓,而正是这田氏,对方虽然只是分支,但对工赐来也算是高攀不起的大人物了!

    同时也放下心来,因为之前追杀自己的那批人虽然遮掩了身份,但从与工父分析来看,应该可以排除齐国田氏,田氏若要对付自己这小小工家,凭借对方主宰齐国一国的地位,根本犯不着如此遮遮掩掩。

    况且田氏为了博取人心,已经连着数代广施恩惠了。这个时期,对主宰一国的势力来说,钱根本不是问题,无论多少数目,仅仅是一个工具而已。

    即便是田氏想要,也不会吃相这么难看,不然一旦暴露,反而是得不偿失的,也从侧面可以看出,对付工家的势力还没到田氏那种程度,这也是工父选择逃往齐国的一个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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