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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胡屠夫

    丁大牛一提醒,胡排顿时意识到,隔壁夫妻的哭声停止了。

    难道是听到了阿牛大喊自己的名字?

    难道他们真是自己的父母?

    胡排犹豫之际,忽然听到了敲门声。

    这次丁氏父子没有吃惊,丁屠夫立即去开门。

    丁大牛瞪了胡排一眼,朝门口一努嘴:“呶,你爹来了。”

    门吱呀一声开了。

    “真是胡大哥,快请,快请!”丁屠夫叉手一礼,接着伸手引进。

    “打搅,打搅。”胡屠夫声音犹如拉锯声,叉手一礼,抬脚迈过了门槛。

    提到屠夫,胡子涵第一印象是郑关西。

    可胡屠夫身躯却像鲁提辖,浑身筋肉铁铸一般结实。

    他挺着松弛的将军肚,肚皮中间的一溜毛,犹如猪鬃一般浓黑,不过眼睛红肿如桃,满脸都是菜色的颓废。

    看这样子,家里一定发生变故了,不过这个胡排,不是以前那个了。

    身高差不多,胡排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瘦不拉几的身躯,心里极为纳闷:这体型怎么会是一对父子?

    他想到了中年发福,顿时有些释然。

    前世胡子涵一生没干过重活,而胡屠夫夫妇就一个儿子,胡排自然也没干过重活。

    “爹。”尽管很别扭,但胡排还是喊了出来。

    胡子涵明朝了解不多,不知道什么礼节,于是顺着刚才丁屠夫和胡屠夫的礼节,双手腹前一叉,给新爹来了个叉手礼。

    胡屠夫肿成桃子的眼睛,狠狠地瞪了胡排一眼。

    不过他看见胡排一把骨头的身躯,想起女婿那清汤寡水的校规,眼神又流露出浓浓的舔犊之光。

    他没有理他的意思,胡排心里也清楚,这个新爹是恨铁不成钢,只好一边呆着去。

    胡屠夫铁板一般的大手,拍得牛坐臀啪啪响,红肿的眼睛里射出的奇异之光,似乎是在欣赏难得的艺术品。

    丁大牛提醒:“大伯,好肉哩!”

    “嗯……哦,好肉,好肉,果然是好肉!”胡屠夫的眼光暗淡,似乎是被人突然抢去了艺术品。

    丁屠夫望见胡屠夫红肿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一边造假,一边叹息,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胡大哥,如今是大明的天下,还望宽心才是。”

    “宽心,宽心,应该宽心。”胡屠夫拉锯一般的声音,下意识地应道。

    胡屠夫落寞的眼神,胡排觉得似曾相识。

    他忽然想起,前世那大批的下岗工人,就是这个眼神。

    原来我这新爹也失业了!

    胡排暗叹。

    那就正好,跟我一起做生意,总比杀猪……

    他这想法刚一出现,顿时又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了。

    下岗工人再就业,这是相当麻烦的事情。尤其是胡屠夫,都快六十了,除了杀猪,他应该什么也不会干。

    这是明朝,没有小区保安,更没有清洁工,胡屠夫不能杀猪了,这相当于要了他的老命。

    哎,都怪正德老儿那一道诏令!

    看来要让新爹再就业,胡排必须要和正德干上了。

    可这是明朝,和皇帝直接干,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

    “阿排他爹。”胡排胡思乱想之际,隔壁传来了胡家娘子的声音。

    她嗓音也很沙哑,声音略显迟滞,显然是有些犹豫。

    胡屠夫顿时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铁板一般的大手,又拍在了牛坐臀上:“这副坐臀……”

    他话说了一半,但丁屠夫好像知道啥意思,讪讪地笑了:“胡大哥,我这新宰的牛。”

    此值八月上旬,骄阳似火,可胡屠夫浑身好像冷的发紧。

    他瞥了胡排一眼。

    儿子瘦不拉几的身板,被女婿那校规一教育,除了骨头就是皮。

    烂忠厚没用的人,他那清汤寡水,真能让我儿子发达……

    反正范进如今发达了,由不得胡屠夫不信。

    可胡排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范进不心疼,他不能不心疼。

    胡屠夫两肩轻轻一晃,似乎将寒意驱离,深深吸了一口气,喉头上下抽了两下,大手一拍牛坐臀,声音虽略带拉锯声,但洪亮无比:“十日之后,我定将钱还你。”

    丁屠夫不好意思地一笑:“上次你给学道女婿送去的牛鞭……”

    学道女婿,丁屠夫的话音特意加重。

    胡屠夫菜色的脸上,顿时透出了红色,将军肚上本来猪鬃般挺起的浓毛,一溜倒伏。

    屋后整理牛杂的丁家娘子,听闻前院的话音,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过来了:“邻里邻居的,哪有那么多道道?”

    她笑容可掬,挤开丁屠夫,拿起一把旋肉片刀,牛坐臀上立即旋下一大块好肉,递给胡排:“范学道也真是的,大明的将来竟然用清汤寡水对待,快拿去,好好补补身子。”

    胡屠夫急忙叉手致谢:“多谢丁家娘子美意,十日之后,定来还钱。”

    “什么钱不钱的,胡大哥见外了。我想皇帝是贪玩,过一段时间就好了。”丁家娘子满面春风,“快去吧,阿排他娘恐怕等急了。”

    胡屠夫心里暖烘烘的,连致谢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胡排心里也暖烘烘的,碰上这样的邻居,真的无话可说。

    送出了胡氏父子,丁屠夫小声埋怨:“阿牛他娘,你脑门被门挤了?瞧他们一家,都哭好几天了,你还把肉……”

    “你脑门才被挤了。”胡家娘子大眼一瞪,“常言道,莫欺少年穷,阿排进了书院,自然会有大出息。”

    “就他。”丁屠夫失声笑了。

    “不错,瞧他那二棒子样,他能考上秀才,我就能考上状元。”丁大牛想起刚才受到惊吓,冲胡排的方向吐了一口唾沫。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丁家娘子敲了儿子的头,转头对丁屠夫道,“我看阿排目光精灵,不像以前呆滞,以前他走路都打晃,你再看现在,昂首挺胸,比范学道还有精神。”

    丁屠夫仔细回忆刚才胡排的形象,果然和妻子说的一样,顿时一惊:“这么说他开窍了?”

    “别整日只会杀牛卖肉,万一他哪一天发达了,指缝里随便漏点,比咱一年挣得都多。”胡家娘子回身又敲了儿子的脑壳,“瞧你这副愣头,还不快干活?”……

    他们声音尽管很小,但还是被胡排听见了耳朵里。

    他觉得要是在前世,凭丁家娘子这副眼力,早一脚把丁屠夫给踹了。

    不过此时他顾不上丁家,他有很多疑惑。

    观胡屠夫刚才的表现,家里遭遇了重创。

    人家穿越明朝来,都是败家的,看来他只能靠自己奋斗了。

    不过和正德干,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首先他要稳定家里,后方不稳拖后腿,他啥也干不成。

    头绪太多,他得一件一件来:“爹,牛肉那么好吃,丁屠夫为什么要造假?”

    “好吃?”胡屠夫将军肚上猪鬃浓毛,一阵惊颤,铁板一般的大手也扬了起来。

    不过看到儿子瘦不拉几的身板,他铁板大手没有落下来。

    他心里连连自责:我怎么养了个这废物儿子?难道当年我看不起范进,这是报应不成?

    舔犊之情,胡屠夫没舍得打,胡排虚惊一场。

    不过前世假牛肉作坊,实在是触目惊心,他还是忍不住问:“爹,这到底咋回事?”

    这不明知故问吗?

    胡屠夫气炸了肺,刚又扬起铁板大手,忽然想起这儿子和司马衷齐名。

    他一个屠夫,大字识不了几个,原本不知道司马衷是谁,可是到了济南府,大家都在喊自己儿子二衷子,直接增长了他的历史水平。

    他无奈叹了口气:“浇了一桶猪油,按现在的行情,一头牛至少能多卖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胡排大惊。

    他前世学的经济学历史,古代中国白银一直极度匮乏,直至西班牙占领了菲律宾,将南美白银大量带来。

    可这是正德初年,西班牙还没有成功开辟太平洋航线,此时五两银子那可是巨款。

    “嗨,原来是胡大公子回来了。”胡屠夫刚要开门,就听见有人在喊。

    这是左邻,杀狗的林屠夫,长了一副狗脸,胡屠夫急忙跟他打招呼。

    一通繁琐下来,林屠夫一双狗眼瞄着胡排滴溜溜乱转:“哎呀,哎呀,胡大公子,这读了书,精神头就是不一样了呵!”

    胡排知道这话味不好:狗一样的东西,说说就算了,最好不要惹我。

    碰上这样的邻居,他也无话可说,也懒得浪费精力去生气。

    子不肖父之过,损自己的儿子,等于打自己的脸,胡屠夫讪讪一笑,啪地一声关了门。

    这座院子中间一个大磨盘,上面一块猪肉砧板,爬满了灰尘,不过别在下面的刀具,却一尘不染,估计是胡屠夫技痒,天天模拟杀猪。

    “站住。”胡排刚要往屋里走,忽然听到背后胡屠夫低声怒喝。

    胡屠夫两眼凶光,杀气腾腾,将军肚上猪鬃浓毛,一溜乱颤。

    胡排一回头,顿时浑身一哆嗦:原来屠夫果然不是盖的!

    胡屠夫两手一叉腰:“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废物,到处给我丢人现眼……”

    吆嗨,外人看不起也就算了,回到家里也被黑!

    胡屠夫一连串明朝广东脏话,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声波几乎将空气给撕碎了。

    胡排听不懂,但知道大致意思,本来初来乍到,他对他也没有多少感情:“怎么着,养儿防老,看样子你是不准备养老了,来来来,”胡排一把从砧板下抽出杀猪刀,“给。”

    胡屠夫想起自己不少夭折的子女,就这么一个儿子存活,气焰一下子就灭了下来。

    “你干什么?”

    胡家娘子从屋内冲了出来,一把推开胖大的胡屠夫,夺了胡排手中刀,撺到了砧板上,“阿排,我的好儿子,你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

    她一把抱住瘦不拉几的身躯,全是骨感,顿时破口大骂:“范进那个痴线冚家产,怎么把我儿饿成了这样……”

    虽然到了济南府,但此时胡家娘子满嘴明朝广东脏话,这是骂范进的,他也懒得去听。

    不过被陌生女人熊抱,他还是浑身局促。

    他只得强行给自己洗脑:这是明朝,这副身躯是这女人生出来的,自己现在是胡排,那五大三粗的是新爹,这个是新娘……

    胡家娘子可怜儿子,哭的撕心裂肺,可儿子没有表情。

    剃头挑子一头热,过了一会儿,她终于停了。

    她知道自己儿子傻,这木木的表情也正常,她一把抢了胡排手里的牛肉,撺给胡屠夫:“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烀去?”

    “哎哎哎……”胡屠夫提着肉,老老实实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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