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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善后

    礼部侍郎周进,是范进的恩师。

    当年广东秋闱,要不是周进念在经历过相似的过往,范进哪会有今日?

    老侍郎见满院子礼品盒子,把范进骂的狗血喷头。

    范进趴在地上,浑身直哆嗦。

    山东布政司出了两个圣人,凡是儒家士大夫主流的年代,历来的教育都是皇帝的脸面。如今范进是钦点山东提督学道,这是正德的脸面,骂他等同于骂皇帝。可周进是恩师,明朝的尊师重道,即便是表面,胡子涵也是相当认可的。

    老侍郎年老体衰,骂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大家谁也不敢多言。

    周明镜本是周进的侄子,他作为晚辈,不便多言,于是给胡屠夫使了眼色。

    胡屠夫辈分够,可觉得自己身份太低。

    他忽然觉得儿子很聪明,于是瞄了一个眼神。

    可胡排没理他:你真不嫌事多!

    因为知道后来崇祯的教训,胡排对明朝清流印象不佳。

    看周进这副‘义正言辞’的架势,也是和马慕君一路人,他懒得触这眉头。

    “当年你过的什么日子,杀猪卖肉之徒,下九流不如,也能骂你个狗血喷头……”

    周进骂着骂着就提起了往事,自然触及了胡屠夫的黑历史。

    胡屠夫不敢有任何怨言,可胡排不乐意了。

    不管哪个职业,都是上帝的旨意,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至于明朝怎么玩,胡子涵也懒得搭理。

    想起马慕君的嘴脸,以及崇祯的教训,他终于有些看不惯周进的倚老卖老了。

    于是他凑近胡梅身边:“想不想给他解围?”

    自己的老公被当众大骂,脸上岂能有光?

    胡梅鸡啄米般地点头。

    “你去出面说和,让范进把马猴脸面让给老侍郎。”胡排忍住坏笑,把那盒鹿鞭悄悄递了过来,“顺便把这个送给老侍郎……”

    “顶你个肺!”胡梅差点笑出声来,伸手崩了脑瓜子。

    脑壳像是被鸡嘴啄了一下,胡排忍不住揉了揉:狗惹的老姐,手劲还挺大!

    胡梅知道他喜欢捣乱,一把把他拱开了,凑到胡屠夫身边:“阿爹,你看……”

    她没说完,胡屠夫也知道什么意思,只好凑了上去,小心地拱手:“周侍郎,消消气,消消气,都是我身份太……哎,我杀猪卖肉的,污了文曲星……”

    胡子涵本想踢他一脚,想起这是明朝的爹,照腰后就是一拳。

    胡屠夫立即住了嘴。

    京师大学堂,燕京,辅仁,湘雅等等,前世大学,是西方文化范畴下的概念,和天朝传统教育有着本质的区别。所有的行业,都是上帝的旨意,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明朝的九流文化,他实在是受不了。

    可胡屠夫活了几十年,思想早已固化,这就是所谓的踹都踹不醒。

    孝乃礼教之首,礼部官吏对礼法有着职业敏感,儿子踢老子,周进立即被触了底线,手指头从范进的鼻子上,闪电般转到胡排面前。

    可胡排不是范进,他才不管你什么来路。

    见胡排握了杀猪刀,周明镜急忙凑了上来,压低声音:“阿叔,这里实在是不像话,您身为侍郎,待的越久,身上粘腥越多啊!”

    朱元璋对付贪腐,不惜剥皮囊草。虽然后来不那么严厉了,但历代皇帝也是三令五申,谁也不可能容忍如此的明目张胆。

    院子里到处是黄金白银,珍珠美玉,名器名画,眼下这场景,几乎谁碰上谁倒霉。范进的官路子到头了,神仙也救不了。

    周进官场阅历丰富,立即就醒悟了过来。

    “哎,老朽这次去南京,本想路过和你叙旧的。”

    “都是学生的不是,都是学生的不是,还请恩师恕罪,还请恩师恕罪,恕罪……”

    周进捋了捋花白胡子,终于点了点头。

    范进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跟周明镜一起,恭送老侍郎。

    范府的一众家丁,皆虚惊一场。

    时务实等人,帮忙赶跑了贼寇,也顺便看了一场老师教育学生的热闹。

    明朝没有冰箱,八月的天也热,酒席摆上了,不能浪费。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胡排冲大家摆手:“开席,开席。”

    众人面面相觑。

    张依德指了指乱七八糟的礼品盒子:“这……这怎么办?”

    “等那倭瓜回来,他自己看着……”

    “顶你个肺。”胡梅伸手又崩了脑瓜子,转身瞪着张依德,“还不快收起来。”

    张依德急忙带人收拾礼品盒子。

    胡排揉了揉脑壳,冲剩下的人摆手:“今日我请客,大家不用客气。”

    既然是胡大公子发话,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众人谦让一番之后,高高兴兴地上了桌。

    明朝妇道的束缚,胡梅平生第一次争取妇女权利,还受到了强力反击,受惊着实不小。胡排不便出面,于是让胡屠夫去安稳她。

    范进和周明镜送走了周进,开始回屋商量。

    胡排好奇,脱开酒席,倚在窗户下偷听。

    范进摸了摸脸上的残血,恨得咬牙切齿。他太了解胡梅了,她不可能想出这馊主意,一定是胡排捣的鬼。

    可胡排一直都又傻又愣,要不是胡屠夫哀求胡梅说情,范进怕丢自己的脸,根本不可能把他送进范进学院。可是半年不见,昨日刚摆了自己一道,今日又摆了自己一道。这二衷子怎么突然就聪明了,范进百思不得其解。

    周明镜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然而胡排这一闹,正好遂了他的心愿。况且这么一闹,胡梅的夫人地位比泰山都要稳,胡排家舅的位置也跟着稳了。他也懒得管别人的家事,不住地拿闲话搪塞。

    范进感慨了好大一会儿,周明镜也劝了好大一会儿。

    家庭没有破裂,还是一家人。既然是一家人闹腾,想起两个孩子,要是胡梅再来一下,那可是真要命了。范进可不是汉武帝,他穷困几十年,精力早已干了。万一两个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他范家真的就绝了。他哀叹了好大一会儿,最终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周明镜见范进情绪稳定了,起身拱手;“我这就去,把各家的礼物完璧归赵。”

    “哎,别别别。”范进急忙摆手制止。

    周明镜脸色极为不悦:“这是家叔吩咐的,刚才你不是答应的好好的吗?”

    “哎……”

    范进长长叹了口气,“家师这次就任南京礼部尚书,实则是明升暗降,朝中无人难做官啊!”

    这是大实话,周明镜默然。

    范进标准的穷雕丝翻身,朝中只有周进一个靠山。他虽然深受皇帝信任,钦点山东学道,主管孔孟之地的教育。但谁都知道,正德朱厚照这人根本不靠谱。胡排这么一闹,按察使齐强彻底和范进拜拜了。况且还有鲁有智、劳乐鱼等等,这帮地方势力和他捣乱。

    明朝虽然两京制,可南京那一套朝廷班子,明显是备胎。百年后崇祯倒霉时,也没见有什么卵用。周进去南京,基本上就指望不上了。

    范进虽不知道崇祯,但南京的形势看的还是很清楚。

    他也知道周明镜深受周进影响,向来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

    他很无奈:“我是穷怕了,你也听说了,当年岳丈只要一见我,就把我骂的狗血喷头。岳母见了我,连个正眼也没有,形同路人。老婆连生了三个孩子,都饿死了。后来实在没办法,她只能带着小兜儿和小鱼儿,时不时去胡家打牙祭,而我和老娘……”

    “你虽然听过我的过往,但没有亲身感受。天天吃红烧肉的,根本不可能理解吃糠咽菜的。我也不是怪你没有同情,实则咱们不在一个层次上。哎,成功了,一切都传奇。不成功,一切都笑话。而对于有了结果的人来说,传奇和笑话,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不是王八念经,窗下的胡排觉得不是,屋内的周明镜也觉得不是。

    过了良久,周明镜叹了口气:“你怎么就认定,家叔这次去了南京,就再也没有东山再起之机?”

    “以下胁上,历来都是大忌。”范进伸指重重地敲了桌子,“如今天下是正德,不是弘治了!”

    周明镜看出来了,他对周进这次选择,是不满的,于是又沉默了。

    正德登基,以刘瑾为首的太监当道,号称八虎。

    弘治留下的内阁三老,李东阳、刘健和谢迁,联合一帮大臣,胁迫正德诛杀八虎。

    正德就像明朝的老板,属下可以建言,甚至出言反对都行,然而赤裸裸地胁迫,没有任何老板能够容忍。

    朱厚照虽年少,但不是司马衷,独留李东阳,提焦芳入阁为首辅,批准了刘健和谢迁告老,将周进等一干大臣,调离北京。

    太监历来名声不佳,接下来会是什么结果,周明镜根本不敢想象。

    范进捋须想了一会儿,吩咐道:“将这些礼物全部取出,空盒名帖完璧归赵。”

    窗下的胡排觉得心惊;真够黑的!

    屋内的周明镜也觉得够黑:“他们岂肯善罢甘休?”

    范进:“如今我还是提督学道,况且秋闱在既,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周明镜:“今日之事,他们为了自保,肯定会联合上疏,如此一来,你的处境岂不是雪上加霜?”

    范进:“你把这些礼物打点清楚,亲自赶往北京,拜谒刘瑾府上……”

    “什么……”

    周明镜拍案而起,“你……你,你怎么如此无底线?”

    范进面无表情:“有底线的,诏狱伺候。”

    听闻诏狱二字,周明镜一阵心寒。

    东厂锦衣卫抓人,根本不走法律程序,诏狱的残酷,海内皆知。就今日这事,范进进三次诏狱也够数。

    可是要结交太监,周明镜受不了;“我相信皇帝一定会醒悟过来的。”

    范进摇头:“当年我大明朝建立,元之遗老遗少,嫌太祖不学无术,是何待遇?厂卫,到底是针对谁的?震古烁今的灭十族,为何出现我大明朝?唐宗宋祖之盖世武功,在我大明朝,是不是沦为茶余饭后?”

    周明镜一个也不愿回答,一直默然。

    过了良久,范进拍了拍他的肩膀;“秦汉唐宋,历朝历代,国号都有渊源。而我朝以明为号,实则源于教名。如此名不顺,太祖与士之关系,自然紧张。而成祖以难即位,迁都北平,如此名更不顺,与士之关系,犹如绷弦。厂卫虽毒瘤,但对上有利。”

    “这就是我大明朝的态势,一入宦海,若要底线,那就拿命来换。自古以来,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朝所谓的名节,在元朝就是笑话,放在汉唐,那也是一文不值。后人喜欢就茶余饭后,不喜欢,甚至提一下就会觉得恶心。”

    “你看不惯我范进,甚至觉得我恶心。熟知将来,只要还有科考存在,我范进就有可能封神。你想留取丹心照汗青,切记照的是后人,关键是他们还得情愿。浑身碎骨全不怕,当年于谦是做到了,但当今我朝,有谁敢拿这个说事?”

    周明镜沉默,捂着胸口低下了头。

    范进起身,提起茶壶倒了杯茶。

    周明镜一饮而尽。

    山东是孔孟之乡,范进可谓是当今大明学道第一。目前李东阳仍在,刘健和谢迁虽然被告老,但也没离开北京。内阁倒刘进入关键,刘瑾要稳住阵脚,也必须拉拢,范进主动示好,他一定欣喜若狂。

    过了这个节点,别说范进,就是李东阳和焦芳,刘瑾也不会放在眼里。

    利害和时机的把握,范进可谓是精准异常。

    可是和太监打交道,周明镜实在是不愿意:“那就让张兄走这一遭。”

    范进;“依德没见过大场面,刘瑾现在需要的不是他这类人,所以必须你……”

    周明镜;“李阁老还在,为什么不去找他?”

    范进:“李东阳这人,沽名卖弄。当年科考就因他卖弄,出题偏僻怪异,南直隶徐经、唐寅,惨遭别人嫉恨,最终沦为党争牺牲品,从而断了上进之路。尤其是唐寅,弄得连老婆也没守住,如今连个儿子也没有,整日嗜酒放荡。如此李阁老,我敢去靠他?”

    周明镜:“那就焦阁老。”

    范进:“焦芳无器量,重北轻南,我是广东人,你是江西人,他会有好脸色?”

    周明镜再一次沉默了。

    良久,良久……

    范进又拍了他肩膀:“刘健、谢迁即将离开北京,恩师去了南京。皇帝偏偏留了李、焦,你真以为他们很高尚?实话告诉你,朝中齐党,楚党,吴党,浙党,向来倾轧。此次内阁倒刘,吴党浙党要成替死鬼了,你难道就看不出来?”

    自南宋以来,江南士大夫势力首次超越北方,朱元璋由此设立了南北榜,南征北伐,自古以来就没消停过。

    此时东林党还没成气候,党争超级混乱。

    北党以齐党为首,焦芳河南汝宁府的,齐党的代表。

    南党较多,主要以吴党、楚党、浙党最为有名。

    李东阳湖广长沙府的,楚党的代表。

    范进:“李、焦二人,纯属欠抽的苍蝇。他们嘴里的话,要是当真,那就上当了。到时候被他们坑了,还得帮他们供着名声。刘健,谢迁,恩师的下场,你难道真看不到?刘瑾虽也不是东西,但没这么多弯子,只要给钱,不对着干,懒得管咱们的破事。”

    话说的够白了,可周明镜还是不情愿。

    范进:“刘瑾这一关节,一旦打通,我就可以从容应付山东这帮混蛋。到时候刘瑾报复恩师,我也可以递话。以上于我之信任,刘瑾也犯不着,为了一个没有实权的老臣,和我翻脸。到时候恩师就可以从容告老,免遭诏狱荼毒,从而保留晚节。”

    这次听到诏狱两个字,想起周进七十多岁了,周明镜心里开始动摇了。

    洪武大开杀戒,永乐灭十族,英宗杀于谦,弘治虽然名声不错,但如今是正德。胁迫皇帝这事,要是洪武和永乐,一定是毫不手软。正德虽然没有杀人,但对士大夫的信任已经荡然无存。接下来刘瑾要怎么干,估计他也懒得去问。

    但交通太监,是个正常人都不愿意干。

    所以迟疑了半天,周明镜也没有起身。

    范进长长叹了口气,躬身行礼:“老弟,算我求你了。”

    周明镜再也无话可说,略一还礼,起身就走。

    他忽然想到鹿鞭,顿时又回过身来:“那盒东西,刘瑾能有用?”

    那东西实在上不了台面,周明镜本来也看不惯范进辞旧迎新,他的意思是还给齐强,趁机恶心他一下。

    范进愣神之后,知道了他的意思,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是初春马鹿所产,超大号。齐强花黄金千两,派人跨海从辽东买来。据说要建豹房,刘瑾急需的,正是这个。”

    “什么……”

    周明镜几乎跳了起来,“你的意思是给……”

    他不敢挑明。

    范进摇头无奈:“被那小子一闹,那盒东西是藏不住了。你把东西还给齐强,他求之不得呢。”

    只要有点官场常识,就能看出当今朝廷的态势,齐强巴不得用好东西结交刘瑾。况且厂卫遍地都是,这盒好东西,自然也逃不过正德的眼线。

    周明镜再也无话可说,转身就走。

    范进心念一动,急忙摆手:“且慢。”

    周明镜立即回身。

    “孟中高等人的礼物,原数奉还。”范进捋须思索了一下,“将御赐锦缎一匹,乌纱三尺,白绸一尺,纹银百两,连同知府的礼物,一并给他送去。”

    周明镜两手一摊:“以马慕君的为人,恐怕是白跑一趟。”

    “你就告诉他是今上所赐,山东秋闱在即,他身为济南知府,抛头露面太寒酸,让参考之士怎么想?”

    马慕君做了八年济南知府,一身官服,从没换过。

    可周明镜直摇头:“他不是傻子,应该知道是你的意思,到时候他可以选择不来贡院。”

    “各府学子一到,治安、车马,住宿等等,全靠他济南府衙打理。他不来贡院,学子们就看不见他?作为山东首府,堂堂知府官服打着补丁,大明的脸面往哪搁?”

    周明镜很无奈:“纹银百两,是他月俸八倍还多,肯定是送不出去的。”

    明朝俸禄,银一两,或俸米二石。马慕君作为山东首府知府,正四品,月俸24石,折银12两。

    范进拍了拍脑袋,这才发觉自己自从中举以来,早大方习惯了。

    “这个马慕君,执掌首府,老娘竟然菜色,孝道都吃到狗肚子里了!”范进喃喃自语,一拍大腿,“那就纹银二十两,就说今上考虑到诏令影响吃肉,各司提督学道补助,理应有他一份。”

    周明镜不想扯淡了,拱手一礼,转身就走。

    NM,真是明白人啊!

    窗外的胡排连连暗叹。

    范进是坏,可胡排对他恨不起来。

    明史对李东阳的评价很高,可范进却说他欠抽的苍蝇。

    胡子涵历史知识不多,但那个唐伯虎却是大名鼎鼎。徐经是徐霞客先人,他和唐寅科考倒霉,胡子涵隐约记得,明史上说和李东阳无关。可如今内阁三老,偏偏李东阳没事,难道是范进说得对?

    刘瑾什么人毋庸多言,李东阳能在他手下混的风生水起,应该不是‘高尚’俩字能说清楚的。

    明史可是过了乾隆的咸猪手,他立即觉得孟夫子还是有一句话管用,尽信书不如无书。

    因为崇祯的教训,他对明朝清流本来没什么好印象。明朝的士大夫斗争也实在是太乱,他不想介入。然而凭他杀猪的身份,只要他在明朝做事,维护正统的士大夫们,就一定会来找麻烦。

    明朝士大夫到底什么德性?

    一条黑狗在酒席间荡来荡去捡狗粮,这是范府的小黑。

    它是一条最正宗的中华田园犬,明朝非常普遍,可前世胡子涵几乎没见过。

    哈士奇,高加索,德国黑背等等,想起前世连基因也保不住,胡子涵顿时觉得它其实挺可怜的。

    “拜拜拜,过来,过来!”胡排向小黑招手。

    胡排第一次来范府,小黑也第一次见他,抬起头,瞪着好奇的黑眼珠子,就是不过来。

    NM,还得请巴甫洛夫出场吗?

    胡排暗笑一声。

    于是他从酒席上隆起一盘鸡骨头,又拿了一只上好的烧鸡:“小黑,过来,过来。”

    小黑的眼神立即放光,一道烟跑过来,一口叼了烧鸡。

    “哎哎哎,别跑……”

    胡排本想摸摸脑袋的,可小黑根本不理他,嘴里叼着烧鸡一溜烟墙角里去了。

    望着手里这盘鸡骨头,他摇头笑了:哎呀,还是小黑实在啊!

    想起明朝的时代环境,他一把握住了杀猪刀:管你哪路牛鬼蛇神,条件只有一个,别惹我……

    在周明镜的主持下,孟中高等人的礼物完璧归赵,马慕君被胡排顺了一双千层底,当然奉还的价值更高。

    人宁可使妇无裈邪?

    回礼的人典故一搬,马慕君也不好意思不收了。

    范进表面送了人情,然而胡排觉得这表面功夫,还是挺有味道。

    布政使鲁有智,按察使齐强,老尚书邹尚廉,知府同知劳乐鱼等等,以及财主济万民、白员外等等,送来的礼物全被重新包装。周明镜精挑三十个身强力壮的卫士,亲自送往京城。

    胡排顿时觉得,这场景像极了杨志押送生辰纲,难道周明镜要倒霉了?

    财不外露,这是明朝的浅规则。就怕贼惦记,老滑头引来的外贼被赶跑了,然而内贼依旧难防。

    此时大家都心知肚明,嘴上不说,眼神却都不老实。

    周明镜刚要出发,胡排一把拉住了他,压低声音:“生辰纲的事,你不知道?”

    《水浒传》流传了百年,里面的故事家喻户晓。

    周明镜看了看身后的礼物,立即意识到自己可没有杨志的本事,浑身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胡排又压低声音:“既然是送给太监的,那就每人都有份。”

    人人有份,内忧就会降至最低。林冲上了梁山,三阮根本不敢去打渔了。当年要是没有内忧,能和林冲一较高下的杨志,晁盖一帮人当中,恐怕还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周明镜看了大家不老实的眼神,立即就觉得胡排的主意高明。

    可他不敢做主:“我去跟官人商量一下。”

    积怨越积越深,这事不适合犹豫。

    “我做主了。”胡排觉得他太墨迹,回身对众人叫道,“每人十两银子,如何?”

    眼神不老实的众人,一下子全愣住了。

    然而一回味十两银子,大家的眼神立即和小黑一样。

    NM,还得是巴甫洛夫出面!

    胡排爬到了高处:“沈万三很有钱,最终都是太祖的。宋朝山东官府都有钱,最终都是梁山好汉的。所以凭你们的本事,钱财都给你们,你们也守不住。不是被贼惦记,就是被别人抢去,有可能连小命也没了。有多大脚穿多大鞋,明白不?”

    天上掉馅饼的事,出自二衷子之口,这一定有谱!

    众人几乎异口同声:“明白,明白。”

    “条件只有一个,今日之事,在场之人,谁也不能说出去。”胡排抽出杀猪刀,一阵唰唰唰。

    众人纷纷答应。

    发银子了,这帮人比小黑老实多了,胡排可以摸摸任意一颗脑袋,但他是真没兴趣了。

    时务实等人帮忙赶跑了外贼,第一批拿了银子。

    整个范府包括丫鬟、杂役等等近三百号人,全都兴高采烈。

    发出去三千多两银子,不足礼品价值的十分之一,范进也没多说什么。

    负责押送的卫士们,拿了双份。济南离北京千里之遥,车马劳顿,大家谁也没意见。

    周明镜这才放心,于是带着礼品秘密赶往京城。

    忙活大半下午,夕阳西下,胡屠夫带着胡排回家。

    刚到门口,张依德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将一摞纸塞在了胡屠夫手里:“胡家翁,这是我家官人这个月的俸禄。”

    明朝的工资发纸?

    什么玩意?

    胡排抽出一张看了看,原来是大明宝钞。

    明朝果然有纸币,胡子涵看到实物,相当吃惊,可胡屠夫的笑容超级难看。

    “官人说了,这个是他正当所得,以表孝心。”张依德一脸抽搐的笑容。

    胡屠夫也一脸抽搐的笑容:“是是是,文曲星送来的,自然是好东西。”

    胡子涵历史知识不多,但因专业所学,金融货币常识却很精通。宋朝有交子和会子,明朝有宝钞,民国有法币和金圆券。不过他印象最深刻的,是津巴布韦币,数字上比美国人都有钱。

    看胡屠夫欲哭无泪的表情,胡排瞬间明白了,这是范进在恶心胡家,为刚才以及曾经报仇。

    “我胡家不用他范家帮忙,照样有吃有喝!”胡排提起宝钞,扑在了张依德脸上,拉起胡屠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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