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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堂邑侯

    “殿下莫心急,”窦婴摇摇头,转瞬便恢复成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语重心长说道:“殿下的想法和策略,很好,没什么问题,可以实施,但还须等待时机啊。”

    在刘荣不解的目光下,窦婴笑呵呵的详细解释了起来:“太子殿下所言臣也大概了解,但实施‘推恩令’首先必须要有一个‘推恩’的对象。可殿下,大汉朝,假如不出意外的话,今年之内,是不可能有一个满足条件诸侯去见高祖皇帝的。”

    刘荣闻言恍然大悟。

    确实,吴楚七国之乱还没结束多久,现在各诸侯王毫不夸张的说,朝廷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刺激到他们那绷紧的神经。一旦闹出事情,到时候不仅天子无法接受,他刘荣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推恩二字,强调钝刀子磨人丝毫不见血,一个恰当的时机非常重要,急不得。

    窦婴看太子有所领悟,满意的点点头。抬起头,仔细看了看太子的面部,今日太子刘荣给了他很大的惊喜,但忽然间,他也闻到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太子似乎有些许紧迫感,迫不及待的想做些什么。

    窦婴和蔼地叮嘱道:“殿下,您还年轻,急不得。”

    “孤知道了,多谢太傅教诲。”刘荣点了点头。随即,眼中闪过几丝犹豫之色,今日的相处,刘荣发现,窦婴确实是值得信任之人。他在这太子宫,除了几个内侍,无任何心腹之人,然而有些事情他确实需要一个智囊问计,毕竟一人智短,两人智长。

    想了想,刘荣便不再犹豫,深深的望了一眼窦婴说道:“太傅可知,馆陶长公主似乎已有意将阿娇许配给王美人之子,孤的弟弟刘彘。就孤所知,双方应该已经就此达成一致了。”

    窦婴简直无法想象,他俨然是听懂了太子的言外之意。可是胶西王虽然听闻聪慧,但毕竟才六岁,怎么会?是王美人有此意,还是馆陶长公主有此意!

    况且馆陶长公主之女陈阿娇已经十三了,这两人年纪相差的可不少,馆陶公主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

    这还有梁王在呢。两人的感情从小就很好,更何况梁王对馆陶长公主这个姐姐可是分外殷勤,逢年过节,金银珠宝是一车又一车的送进馆陶长公主府。就算不喜太子,馆陶长公主为何要弃梁王而选胶西王?

    若不是对太子了解颇深,知道他不是妄言之人,此话必有深意,窦婴简直以为太子想太多了。

    刘荣迎着窦婴难以置信的眼神,沉声道:“太傅有所不知,这阵子父皇病中,孤可有些时日都不曾见过父皇一面。若不是孤感觉不对,整晚整晚在太庙祈福,父皇得知召见,孤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更不要说皇祖母那儿,孤每日请安至今都尚未得见。”

    “太子莫急,陛下乃圣明天子,太后老祖宗也是个明事理的。此事应该只是一时,不当事。”窦婴急急忙忙的安慰道。

    刘荣自嘲般叹了口气,低声黯然地说道:“前几日,母妃差点儿去信河间王弟和临江王弟,有意他二人为孤...”

    停顿了下,刘荣继续说道:“多亏孤多了个心眼,及时拦住,否则现在父皇那肯定已经雷霆大怒了。事后孤才得知,母妃有此意正是身边一个叫绿儿的小宫女多番提起,而这绿儿平日里却与永宁宫走的有些近了。太傅,孤实在有些不安!”

    窦婴有些不敢相信,顿时语塞,良久他才恭身朝南边高祖庙方向拜了一拜道“太子殿下,您是高皇帝长太孙,国之储君,即使天塌了下来,也还有臣,还有太尉,还有千千万万的大汉将士!臣等即使是拼掉这把老骨头,也定当保太子周全!”

    窦婴说的确实是事实。

    现在大汉朝的朝堂上,支持刘荣的一系官员相当多,甚至已经形成了压倒性优势。窦婴现在官拜大将军职,而太子党的另一个主力干将太尉周亚夫无论是在军中,还是民间都享有极高的威望,他的旧部遍及各地,可谓势大。

    历史上,若非是景帝忽然发作,打了太子党一个措手不及,使得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准备好反对,刘荣绝不可能轻易被废。

    即使是如此,为了这个事情,周亚夫和天子差点翻了脸,并最终因此丢掉性命。

    由此可见太子党势力之庞大。

    但刘荣深知堡垒总是从内部更容易攻破,虽然他已暂时稳住了天子和栗姬,但谁知道事情又会不会再恶化。

    摇摇头,刘荣苦笑道:“这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太傅,孤实在担心防不胜防啊!特别是馆陶长公主,唉。”

    “这......”窦婴亦不禁有些为难。作为窦氏外戚,窦婴还能不知道馆陶长公主是怎样的人。若是一直不对付,无论是于天子还是于太后,这确实是个大问题的。

    不过,窦婴毕竟是窦婴,想了想,心里已然有了想法,抬头问道:“殿下可知胶西王与阿娇翁主的婚事,陛下可曾答应?”

    刘荣认真回忆了下,摇了摇头。此事应该只是馆陶长公主与王美人二人议定,天子应当不知。

    窦婴颔首,这不出他的意料。

    毕竟按道理,天子也不会想给自己才六岁的儿子定个大七岁的媳妇,这又不是民间娶不到老婆,要养个童养媳,传出去像什么话。就算是自己姐姐的女儿,天子膝下年龄相近的皇子可不少,又不是除了太子就没有合适的了。

    那这一切就还大有可为,无论是太子还是他窦婴,于此事都插不太上手。但天子可不同,作为老子要干涉儿子的婚事,这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心念一瞬间,窦婴猛然想到另一个人,忙道:“太子可知堂邑候此人。”

    刘荣点点头,堂邑候陈午,乃是刘嫖的丈夫,他的姑丈,岂能不知。

    堂邑候,这是一个自高皇帝以来就存在的彻候世家。但是,陈午的祖辈却不是跟随高皇帝打天下的功臣。恰恰相反,第一代堂邑候陈婴本是西楚霸王项羽的柱国大将,项羽死后才投降的刘邦。最后还能混个彻候的封号,实在是陈婴运气好,撞上了刘邦想要收买人心的时候。只是,作为降将,封国自然大不到哪里去。堂邑候食邑才不过六百户,是彻侯阶层中的最底层。

    在刘荣印象中,堂邑候陈午长就一副忠厚的老实人。当初,先帝为长公主刘嫖遴选夫婿时,几乎将所有公侯贵族家的弟子都叫去了未央宫。那其中甚至有着袁盎、周亚夫这等现在的政坛活跃分子,也有瓒候、留候、平阳侯这等名声显赫的开国功臣之后。但最终却是小小的堂邑候杀出重围。原因嘛,自然是先帝觉得,陈午看长相就是个忠厚老实的年轻人,女儿嫁过去最起码不会受委屈。

    事实证明,先帝的眼光是没错的。馆陶长公主刘嫖不仅没有按照传统,在嫁人之后改称堂邑公主,依然沿袭馆陶的名号。更是在陈家说一不二,连带着她的女儿陈阿娇也是地位远高于两个哥哥。

    刘荣有些疑惑,不知窦婴怎会提起堂邑候陈午。

    窦婴嘿嘿一笑,说道:“太子殿下,您有所不知。堂邑侯一脉从高祖的陈婴开始便是出了名的做事小心谨慎。”他在小心谨慎这四个字上刻意地加重了语气。

    刘荣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的继续听着,那肯定,毕竟一般人忍不了他姑姑刘嫖那个臭脾气。

    眼看着刘荣还是不太懂,窦婴继续说道:“臣和陈午还是有些接触的,堂邑侯此人,并不是不知事,相反他很有自己的想法。只是其是个极其小心谨慎的人,馆陶长公主又太过强势,身后还有天子和太后娘娘,所以有些事情只要不是太过,陈午都不会太插手。”

    “但得罪太子殿下不同,更何况是如今这彻彻底底的站队。”窦婴突然加重语气道:“殿下是未来的大汉之主,陈午也需为堂邑侯一脉好好考虑清楚,这到底是值不值得。臣有把握,可前往堂邑侯府一趟,相信堂邑侯会作出正确的选择的。”

    听到这种种,刘荣眼眸中的炙热越来越盛。不得不说,这是个非常诱人的想法。

    堂邑侯陈午作为陈阿娇的父亲,若他一力反对,无论是馆陶长公主还是王美人都无法独自决定此事。只是堂邑侯低调惯了,大家下意识都没有在此事上考虑过他的想法。若非今日窦婴提起,刘荣根本没有想到过他。

    不过仔细想想,刘荣觉得此事颇值得一试。

    暂且不说此举能不能成功,听窦婴形容堂邑侯此人,刘荣也认为起码不会更坏。

    再者,能通过堂邑侯之手处理好馆陶长公主意欲与王美人联姻一事,这对于刘荣而言着实是一件好事。只要不是彻底的站队,刘荣相信双方还是存在改善关系的余地的。

    刘荣的心砰砰直跳,起身,拱拱手郑重其事地道:“此事拜托太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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