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泼粪

    “咣!”

    “咣咣!”

    “咣咣咣!”……

    越来越凶猛的砸门声,让门内的卫氏和徐灵娇姐妹心悸不已。

    用力堵着大门的几个奴仆也露出了担忧害怕的神情,其中一个婆子道:“娘子,在这么下去这门可遭不住啊,咱们也不能一直杵在这儿挡着呀!”

    卫氏听得心惊肉跳,对徐灵娇姐妹道:“去!去屋里搬几口箱子,不、去院里把大水缸抬过来,堵住门!”

    徐灵妍都快哭了:“阿娘,我和姐姐抬不动啊!”

    “没用的丫头片子!”

    卫氏跺脚啐了一句,指挥两个婆子:“你们去搬水缸,你、你们俩……”她一指徐灵娇姐妹,“过来堵门!”

    徐柏兴获罪后,徐家经济上便接连出现问题,前些天已陆续发卖了几个下人。

    如今剩下的四五个人里,都是卫氏用惯了且觉得必不可少的。只是此刻用来堵门,到底还是单薄了些。

    徐灵娇和徐灵妍十分害怕不愿,但惧于卫氏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厚厚的木门也挡不住石块的冲击,顶在门口的灵娇、灵妍都感到了木门外传来的震动。

    一块块的石头砸在门上,就好像砸在了她们心里,惊惧、恐慌、羞耻……让徐家这两位娇小姐的脸上青白交加。

    门外有人高叫:“徐家的!没死绝的就赶紧滚出来!欠钱不还,还不露面,信不信我一把火烧了这宅院!”

    卫氏听见外面的呼喊,心里急躁烦恼:这些人都是给过徐家钱财的,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和他们翻脸。

    徐大一家这些年过得滋润富庶,一方面是徐柏兴精于搜刮,以权谋私,另一方面,因为有了一点点小权利,徐柏兴便也学起潘家放起了高利贷。

    因和潘家下面的爪牙交好熟悉,催债的人手便是现成的。

    作为一县司户佐,城里城外、各家各户的状况只要他想知道,就没有不知道的,因此放起贷来如鱼得水。

    自家的钱不够,徐柏兴和卫氏就去煽动一些富户,诱惑他们出本金,再许以重利,如此年复一年,徐家肉眼可见的发达起来。

    也因着过去楚邑县上下一团乌黑,即使爪牙们有逼死人命的时候,也不会获得什么严惩。

    可如今形势早已经变了,潘家被连消带打,安静了许多;徐柏兴倒台,潘家爪牙与之因利而聚,也因利而散。

    曾经潘家的爪牙们要么被崔元庭抓起来严判,要么偷偷溜走躲避风头,余下的也安安静静扮个良民,谁也不肯在这个风口浪尖替徐家收利钱。

    卫氏一介妇人,总不能自己去收,即使去了,也收不回来。

    那些能借高利贷的人中,也有一部分是泼皮无赖,不用些吓人的手段是不会吐出钱的。

    就这样日复一日,贷出的钱收不回来,她的债主们却登门了。

    谈了几次后,债主们见卫氏不仅不按时给利钱,甚至连本金也吞吞吐吐,岂能不火大?于是便有了今天的这一场围堵。

    卫氏也实在没有办法,之前想着先把瞿氏一家的田地处理了,还一部分给债主,可运道实在不好,被该死的租户告到县衙,县令又偏帮着徐灵府那个小贱人,把地契要了回去。

    这一下她不仅没能卖成地,还要倒赔一笔赔偿款出去,这些天她心火乱蹿,嘴上都起了好几个燎泡。

    就在这时,一块大石头从墙头飞进院中,吓了众人一跳!

    大家怕被砸伤,都急切地看向卫氏。

    卫氏还拿不出注意,便有人爬着梯子上了院墙。

    卫氏惊叫:“光天化日,你敢私闯民宅!”

    那人呵呵冷笑:“我们不闯,你再不开门,就给你这院里加点料!”

    卫氏毕竟是前司户佐的娘子,基本常识还是有的,她脖颈一梗:“难道你还敢放火不成?”

    那人捏着鼻子,将一只粪桶拎上墙头:“放火可是重罪,犯不上为你这臭老娘们进监牢,给你这泼点粪总可以吧!还钱!”

    卫氏:“你、你敢!”

    那人被气坏了:“你欠我们钱,我们倒不敢了?”

    哗——

    一桶泼下,臭气四散,原本精致的花木和干净的白石地面立刻染上了黄黄的一滩。

    徐灵娇姐妹只想躲回屋去。她们这六七年过惯了好光景,哪里受过这等屈辱,那眼泪便忍不住流了出来。

    “阿娘,我怕……”徐灵妍颤声哭道。

    眼见一桶又一桶粪接力般倒了进来,卫氏终于撑不住了,对着门外大喊:“我还钱!还钱还不成吗!你们别倒了!”

    ……

    堂屋内,卫氏在地当中来回踱着步。

    徐灵娇和徐灵妍两姐妹悄悄坐在下首,愣愣地看着她们的娘。

    “刷——刷——”

    外面下人刷洗秽物的声音隐隐传了进来,提醒着她们今天经历过了什么。

    半晌,徐灵娇小心翼翼地出声:“阿娘,咱们怎么办?”

    卫氏望着怯生生的女儿,心情十分复杂。

    徐柏兴骤然获罪,家里顶梁柱一下就变成了她。原本娇生惯养的女儿近些日子也跟着担惊受怕。

    最可惜的就是灵娇,这个她寄予了厚望的女儿婚嫁之路波折横生,好容易与陈参军那边有了些希望,转眼徐柏兴就完蛋了。

    这种消息是捂不住的。

    端午节那日,原本是徐家与陈参军姑母约好设宴款待,让陈参军相看的日子。

    可头三天,陈家就派人来说陈参军州里有事,端午节不回来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卫氏听得明白,这门亲事黄了。

    可怜给徐灵娇重金打造的赤金花丝镶碧玺的头面,只用过一次就被束之高阁。

    这会子卫氏却想起它来,急忙从匣子里取了出来。灵娇、灵妍见状,都站了起来。

    “阿娘……”

    卫氏仔细地瞅着这一套象征她财富巅峰的头面,一时间心绪翻涌。

    半晌,她对灵娇道:“带上这套头面,再带两个婆子,将它拿去市坊的当铺当掉!”

    “阿娘……”灵娇又心痛地叫了一声。

    卫氏冷着脸看她:“舍不得?你还想家里再被泼一次?”

    灵娇马上闭了嘴。

    卫氏将头面塞到匣子里,交给灵娇:“去,现在就去。我也马上出去。”

    灵妍有些慌,跟着卫氏后面问:“阿娘去哪?”

    卫氏咬了咬牙:“我去蒋县丞家里一趟,你阿爷出了这么大的事,有多少事是替他办的!如今咱家落到这个地步,难道他就这么袖手旁观?必得给我一个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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