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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苏门答腊·梅阿道在不断的前行中还是没找到一家能够让他吃上饭的地方。他不是没有观望路俩旁的店铺,但他发现那些地方不是卖轮胎就是卖扳手的。

    他明白了顶着这样大的太阳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也只是会浪费更多的时间。他知道自己迟早是要掉头回去的,只是现在还不清楚具体的时间是在什么时候。

    “我并不在乎白白走这样长的一条路,我只是不想再碰见那个门卫了。”

    怀着这样的想法,苏门答腊·梅阿道也只好继续这么走下去,他认为自己至少得走到像有人行天桥那样的地方,好让自己穿过这俩条相互平行的马路,走到对面的那条街道上去。

    苏门答腊·梅阿道很多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事情对自己来讲会那么复杂,就比如说他没法直面那些伤害过他的人。当蔡明维注视着那些人的瞳孔,不仅是那种回忆会直接冲进他的大脑里,更多的还有的是他对自己的责备之心。

    尽管他已经无数次地跟自己强调道,告诉自己不回击别人的唯一缘由只是他对那些人的怜悯。但总会有一种声音在蔡明维的脑中隐隐作祟,而那个声音的唯一说法则是在不断强调苏门答腊·梅阿道是一个真正的懦夫,他只是从他降临到世界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硬气过了。

    苏门答腊·梅阿道试图反驳这样的观点,在一瞬间他甚至想在这个空旷少人的街道上大吼起来,他希望巨大的声音能够给予他信心。蔡明维在不断克制着自己,他不想让自己的行为受到其他人注视的目光。

    “这很蠢。”苏门答腊·梅阿道在心中和平和气地对自己讲道。

    “我不是所谓的懦夫,这就足够了。”

    苏门答腊·梅阿道重新确认完了目标,凭借着他那神奇的预感,蔡明维判断在前面的路必定会有人行斑马道和天桥中的一样,他知道自己只需要再往前走一段距离就足够了。

    但体力不支开始影响苏门答腊·梅阿道的前行速度,他已经记不太清自己今天早晨吃的东西是什么了,貌似是几块三明治。

    “就靠着那几块夹着火腿和生菜的面包,我走到了这里。”

    苏门答腊·梅阿道向远前方望去,他认为他得明白那个自己在脑中构想的天桥距离自己还有多远,它会不会是完全不存在的。

    “这不可能,在这样长的一条步行道路上,这种建筑它一定得存在。”

    不过苏门答腊·梅阿道的身体状态却在不断地给苏门答腊·梅阿道传来令人沮丧的消息。他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此时正处以一种低血糖的状态,他相信以这样的一副状态再走上个十分钟,无论他的毅力究竟有多样坚强,自己都会在路边表演轰然倒下。

    “不行,不行,这样绝对不行。”苏门答腊·梅阿道跟自己强调道。

    苏门答腊·梅阿道知道此时此刻一瓶甜的碳酸饮料对自己来讲有多么重要,他明白这样的一瓶东西足够让他恢复所有已经损失的状态,也让他能够将自己的旅途继续进行下去。

    但这样的一件事对此时的苏门答腊·梅阿道来说却是这般地艰难,从出来的地铁站到这个地方这样长的一段距离,蔡明维始终连一家漆黑简陋的店铺都没有瞅见。他开始怀疑到城市规划的方面上来,认为是不是有那样严谨细致的规划专家已经把这一片的所有商铺都划分到了工用的功能片区,而那些食品鲜果的零售商其实根本得不到许可在这样的地方开业。

    当这样的猜想出现在苏门答腊·梅阿道的脑海中后,它却像小学生上科学课做实验用的黄豆芽直接在蔡明维的脑中开始扎根生长起来。苏门答腊·梅阿道以为自己终于弄清楚了这一切,他没法控制自己不变得后悔。

    “我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做。”他向自己抱怨道。

    尽管在生活之中,苏门答腊·梅阿道经常会为一些别人眼中鸡毛蒜皮的小事产生情绪,但在这样的一件事上,蔡明维认为任何一个普通人遭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和他作出相同的反应。

    “真是和吃了生的甲鱼蛋子一样难受。”

    苏门答腊·梅阿道最终还是找到了一家铁门禁闭的商铺,在它的门口前坐了下去。体力不支的信号在不断警示蔡明维,让他不能再这样硬撑下来了。

    “假如我会术法。”蔡明维的嘴中振振有词道。

    “但是没有用,现在无论讲什么都是些没有意义的话罢了。”

    苏门答腊·梅阿道开始感到沮丧,他选择不断地责备和质问自己好能让自己的心情好受些。他想不明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从小到大不断地犯着各样的错误却从未能从其中真正悔改。他开始辱骂自己是个根本没有把大脑皮层发育完整的蠢人,但当他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后又开始后悔,觉得这种事情能发生责任其实也不完全在苏门答腊·梅阿道的一个人身上。

    “或许就是上天要惩罚我吧。”苏门答腊·梅阿道也是坦然道。

    苏门答腊·梅阿道依旧坐在地板上,他的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他认为按照这样的态势下去,自己在十几分钟的时间后就会晕倒在这里。苏门答腊·梅阿道无法预料到在自己丧失意识后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但这显然也都已经由不得他了。

    “我不知道现在还有什么样的方式足能够改变我的处境。”

    也许奇迹会在蔡明维身上发生,但那奇迹究竟是什么,或许已经没有人知情。苏门答腊·梅阿道坐在台阶上干等着,零上三十二度的热风在一瞬间变成了零下三十度的西伯利亚冷风,它的到来似乎是要把苏门答腊·梅阿道永远冻僵在这里。

    始终保持着坐姿的蔡明维此时此刻想起了一本书,但他却突然忘记了那本书的名字,原本他应该是记得相当清楚的,比他小时候背下来的二十六个英文字母还要清楚。

    “我不想真的就这样待在这里。”苏门答腊·梅阿道的内心开始呼喊,而这或许就是他在潜意识深处真正的想法。

    “我必需真正地掌握术法。”这次来自蔡明维心中的喊声变得更加撕裂,它似乎是想向苏门答腊·梅阿道呈现出比刚刚更加强的意愿和情感。

    但苏门答腊·梅阿道却仍然没有任何应对的办法,他知道很快很快,自己就能体验到做冰雕的感觉。他这一生还没有亲眼见识过任何一座人用冰堆出来的建筑,不过他很快就能成为一件这样的简易的艺术品,这也着实让苏门答腊·梅阿道感到真正的恐慌。

    而在此期间,蔡明维也是尝试过在这种环境中站立起来,他多么希望自己的双腿能够突破阻碍做到真正的直立。不过他的尝试注定是徒劳的,因为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到在炎热的空气中顶着凛冽的寒风站立起来,无论他是在赤道生存的几内亚人还是住在冰屋里面的因纽特人,他们都一样无法做到。

    “但我真的不愿意在这里永远地倒下去。”苏门答腊·梅阿道的内心此时再一次地发出了声音,而这种声音它更像是在哭诉。

    蔡明维不忍心去听这样的声音,他认为这种声音就像野猫用爪子去划玻璃的表面那般能够持续折磨听到它的人的耳膜。苏门答腊·梅阿道始终认为能够忍受这种声音的人都不是常人,而此时他心中产生的这种具有撕裂感的声音可能要比他所预料的更加令人难以忍受。

    “如果这样的声音在我的耳旁持续上一会儿,我可能真的会因此直接丧失听觉。”

    这样的说法无疑带着苏门答腊·梅阿道夸张的感情在其中,但蔡明维真的认为这种声音会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更加虚脱。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态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听觉压力。

    “这不是在开玩笑。”苏门答腊·梅阿道在心中再次重复道。

    他恳求心里的这个声音不要再出现,并向不知是什么东西保证自己一定能够解决面前的问题。苏门答腊·梅阿道终究还是没能站起来,尽管这已经是在他的最大努力下。一种极为糟糕的预感被苏门答腊·梅阿道感知出来,而那也正是蔡明维根本不想承认看到的一点。

    “我可能将永远被困在这里。”

    苏门答腊·梅阿道已经放弃了和这不知是从何而来的风暴做斗争,他不再尝试站立,而是把剩下的精力都用来哀悼和祈祷。他人生中第一次这样般地感到失望还有对死亡的恐惧,蔡明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个年纪就遭遇这样的事故,现在的他只希望自己能够活着见到自己的父亲。

    苏门答腊·梅阿道在一瞬间应声倒下,他不清楚他在倒下之后是否真的还能做到他所盼望的那样重新再站起来。但在他倒下的那一刻,他是清楚的,他的意识还能让他认知到这一点。

    “全知的上帝,我希望我能做到永远地爱您,就像爱我的父亲一样。”苏门答腊·梅阿道在倒下之后仍不忘记祈祷,当然是以他自己认为的那种方式。

    整个世界对苏门答腊·梅阿道来讲开始变得色彩单调起来,他能看见的东西都在纷纷挥散掉它们本身存在的颜色,一切事物都在向灰白色靠拢。

    “我多半是要死了。”

    “这个地方将成为我最终的墓地。”蔡明维这样对自己讲道。

    他的意识终究还是消沉了下去,内心中的恐慌和不安最终还是在这个世界中消失殆尽。苏门答腊·梅阿道不曾明白,为什么那冰冷刺骨的寒风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向自己袭来。但这便是事实,蔡明维可能将永远冰封在这里,直到末日来临。

    所有故事或许都可以以这样的一种方式结束,他死了。是的,这或许就是所有故事的结局,但苏门答腊·梅阿道还是没能这么快地解锁他最终的归途。

    当他的一只脚迈进深壕的时候,死神出现在他的面前。那人面色苍白,穿着一身蓝黑色的圆领长袖,苏门答腊·梅阿道不敢相信,这真是死神的模样。

    蔡明维注视着死神的面庞,那张脸离他自己是这般地近,就像是贴在整座冰雕的表面上。苏门答腊·梅阿道当然很想表达一些什么,他甚至想对来临的死神表达他心中最诚恳的问候。

    但这种事情他当然无法做到,这是考虑都不需要考虑的事。他整个人身处在冰雕之中,已经完全丧失掉了意识,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做到还能看清楚死神的面庞的。

    “我认识你。你就是蔡子维的儿子。”冰雕上浮着的脸的表情有所变化,那是死神在张嘴跟苏门答腊·梅阿道对话。

    苏门答腊·梅阿道听着那人的声音,他心里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可能将成为他和整个世界最终的告别,他认为自己或许得好好珍惜住这个机会。

    “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就走向那条路。”死神把自己最终的判罚通知给了苏门答腊·梅阿道,他的语气似乎是想表达自己是公平的。即使是面对一生作恶多端的人,他仍然会使用这样的语气。

    苏门答腊·梅阿道在得知关于自己命运的判决后并没有感到特别兴奋,他或许是被这个把自己围绕在四周里面的大冰块冻到失温,已经暂时失去了对世间万物的基本情感。

    “所幸仍有人希望我能够活着。”

    这接下来的一切对于苏门答腊·梅阿道来说都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事情,死神没有带来他的镰刀,或许这种东西他本来就没有。但他还是很有办法地靠着力气,一拳头接着一拳头地把整个大冰雕给砸裂开。

    蔡明维全程目睹着这一幕,当然他的神志始终是恍惚的,只能在眼睛一睁一闭期间偶然注意到有人在妄图打碎困住自己的冰块。他不得不感谢死神,他认为这个人真的是在很用心地挽救自己的生命。

    “但他也会在病危之人垂死挣扎的时候还上致命一击。他只是在做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情。”

    苏门答腊·梅阿道一时间还没法完全站立起来,尽管是在冰块通通碎成一地之后。他在地板上躺了许久,炎热的高阳持续散发热量灼烧着苏门答腊·梅阿道的肌肤,这让蔡明维感受到了无比的痛苦。

    死神依旧站在平躺着的蔡明维的旁边,无论蔡明维撇不撇开他的目光去看死神的脚。实际上,死神的脚上一直是穿着鞋的,那个时候是一双由美国制鞋公司最新设计出来的高帮篮球鞋。

    黑长的袍子遮掩住了死神的身体的下半部分,也让这个秘密得以保存几百年。死神仍记得自己穿的第一双鞋是什么样子的,那是一双法国士官长穿过的靴子。

    “是你来啦,拿走吧。把我的靴子拿走,顺便把我的身体也带走吧。”那名士官长在沙地里身中数弹,在他看见死神来临的时候,他颇为大方地对死神讲道。

    而每当死神降临到很多人身边的时候,他总会感到紧张,因为这世间总存在几个能真正看见自己身形的人物——苏门答腊·梅阿道和那位濒死的士官长一样是他们其中的一个。

    其实死神也已经发觉了这一点,在他靠近冰雕里的蔡明维的时候,那双瞳孔里散发着的恐惧告诉了死神他所怀疑的一切。

    死神害怕这样的目光,这样的目光无疑在提醒死神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但他知道这种情况永远是少数的,他得继续向前走直到能完全看清苏门答腊·梅阿道的脸,再来判断自己该不该把这个男孩给带走。

    苏门答腊·梅阿道仍在地板上躺着,烈阳在给他带来痛楚的时候也在不断地唤醒深藏在他肌肉中的力量。

    死神把这发生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他想他其实能体会到苏门答腊·梅阿道的感受,甚至在他心底他有点同情蔡明维。

    死神明白这种感情对于自己的职业来说是不应该出现的,他得尽力去做一位尽职的死神。

    他站在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要目睹苏门答腊·梅阿道成功苏醒过来,当他宣判完一个人的死期将至的时候,他得不加犹豫地把那个人带走。但如果一个人的期限明明还没到却不明不白地死了,这可能会成为非常严重的事情——那个人将成为游走在整个世界中的幽灵。

    死神不希望这种事情会发生到苏门答腊·梅阿道的身上,他认为只要这个孩子继续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是能得到不少人的关爱的。不过死神一生未曾和这世界上的人真正交往过,他其实不能理解爱究竟来自何方。但凭借着他天生下来极为敏锐的观察力,他猜想蔡明维其实是一个具有接受爱并且把爱传递给其他人的能力的人,尽管这样的性格被苏门答腊·梅阿道藏得很深。

    “单凭这个,苏门答腊·梅阿道就不应该成为一具幽灵。”

    “幽灵是不会有感情的。”

    蔡明维终于还是醒了过来,他睁开了自己那双和面部非常不匹配的大眼睛,又用手摸了摸自己那沾满尘土的后脑勺,看样子像是在尝试回忆些什么。

    死神确认完这一幕便离开了,他希望等到自己再过很多很多年之后再遇见苏门答腊·梅阿道的时候,看到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那时他会躺在养乐椅上,旁边的是和他做伴一生的新娘还有无数多的后辈们。

    “希望我看见的能是这一幕,苏门答腊·梅阿道。”

    当死神转身过去的时候,他心中暗暗地对自己说道。他的工作一直很忙很多——无论好人还是坏人,我终将一视同仁——这始终是死神的座右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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