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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四方来客(2)

    “咦?你居然练剑?”

    七长老时不时会去北门看望这两个逃亡而来的孩子,用他自己的话说,“自己亲手捡回来的孩子,怎么忍心不闻不问呢?”

    玉兰高原的冬天暴风雪几乎没停过,从深秋一直刮到早春。他不清楚掌门师兄为何让他在这种万物寂寥之时去昆吾山西麓寻人,不过他确实在冰天雪地里看到了四个孩子,三个男孩一个女孩。

    看到他们的第一眼七长老就忍不住笑了,四人挤在一起,像四只落难的小狗抱团取暖,发梢和睫毛上还挂着冰霜,冰块和石块堆在周围抵御风雪。很安静,不知他们是睡着还是昏迷,但至少还都活着。

    他很好奇,掌门师兄好像事先就知道这些孩子的身份,身体最壮实的男孩被安排去了六长老麾下御体堂,那个灵动出尘的女孩被五长老带回了御灵堂,剩下两个连名字都没说过的孩子则被直接赋予新的名字。

    七长老就这样带着一肚子问号领着这两个不怎么说话的孩子进了北门,他甚至很想质问掌门师兄为何要将他们扔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但出乎他意料,北门深处竟然有一个竹林小院,僻静简朴倒还是个能住下去的好地方。

    这样想想掌门师兄赋予的“北竹”之名与此地倒是颇为相配,“南松”也是为了纪念那个埋藏于南山松林的南门吧。师兄果然还是那个师兄,念旧,却又野心勃勃。

    终于在七长老坚持不懈的旁敲侧击之下,掌门还是给他透露了这两个孩子的身份。命途注定坎坷的神荒小少爷与他情同手足的仆从,背负着沉重的真相与期望,不知道未来知晓一切的他们能否承受的住所有代价,亦或者就此走上相反的道路。而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是在这四方门内给予他们关怀了吧。

    所以当七长老第一次看到这个清瘦的少年眼神坚定地挥起剑时,内心虽然吃惊但也止不住的开心。少年不再花一整天坐在悬崖边发呆,不再双眼无神地鼓弄那株莫名的植物,他似乎走出了过往的阴影,开始追求新的事物渴望成长。

    “你练的什么剑法呀?”

    “就是这个,从北门残骸里捡到的。”少年递上一本有些破旧的剑谱,封面无名,扉页却印着一片六瓣雪花。

    “没有名字的剑法呀,不过我记得北门的大部分藏书都搬到西门书阁去了,只剩下些价值不大的游记野史民间故事原本而已,没想到你还能捡着一本。不过这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强大正统流派,如果你想学剑,我可以带你去书阁挑本好的。”

    “不用了,这本剑谱被落在这里又被我捡到,应该算是缘分吧。而且我试了试,动作与灵力控制都很舒服。”

    “行,就先练这个吧。那你可得好好练,我会经常来这里监督你,顺便也能指点指点,虽然我是耍刀的,但对剑还是有所涉猎的。”

    “那我可以拜你为师吗?”少年扭捏着问道。

    “还不行哦,我一个耍大刀的怎么能收剑士弟子。这样吧,我可以做你半个师父,人们都称我‘一刀’,你就叫我‘一刀师父’吧。”

    最初的三年里,七长老每隔两三天便会去一趟北门,为北竹南松带去各种各样好吃的,顺便指点他们修行。他还发现这两个小孩特别喜欢听故事,所以每当月明星稀之时,他会带着两人坐在悬崖边,望着当空皓月和脚下永远不会散去的云层,讲述他于江湖沉浮的过往。

    后来少年们逐渐长大,个子都与他一般高了,开朗了不少,也愿意走出北门。于是七长老去北门的次数渐渐少了,他打算给少年们留下更多的空间。但北竹南松还时刻挂念着他,他们会给他带回来各种没见过的好东西,虽然需要付出一点代价,但他很开心,即使嘴上说着难听的话。那是他五十年人生从未感受过的满足,一种参杂着许多情绪却又回味无穷的满足。

    看着二十岁的北竹和南松站在自己对面,七长老笑了。他很骄傲,虽然嘴上不留情面,但他心里很满意两个孩子在这场评测中的表现。

    “你们先出招吧。”他大声喊道。

    北竹没有说话,抽出了那柄从伤风谷得来的凝风剑,剑尖指向地面。

    南松与他对视一眼,双拳碰于胸前,大步向七长老冲去。水一般的灵力从拳头激荡而出,包裹住了他的手臂,地上也出现了一圈圈涟漪,那是应他呼唤而来的水,覆盖住了地面。南松就这样踩水冲到了七长老跟前,背后还带起了一丈高的水帘。他带着汹涌气势出拳,动作简单直击面门。

    七长老转动手中刀柄,将刀横着拍了出去,以刀身接住了南松的拳头,然后再一用力,将他拍飞。但那道水帘并未停止,依旧直直地向前扑去。七长老将刀立于身前,一掌向前拍出,掌风迅猛凌冽,在水帘中央轰出了个缺口,任其扑身而过。

    然而南松的攻势还没有停止,他空翻落地,一掌拍向地面的积水。一圈波纹自手掌处向外扩散,掠过了七长老双脚。

    七长老衣服上被水帘打湿的地方开始涌出水来,慢慢将他包裹住,那是南松隐藏在水里的灵力,打算将他束缚住。

    “好小子灵力这么充沛。”七长老不由得赞叹道。但他并没有束手待毙,伸脚一踢,那柄插在地上的大刀旋转着飞起,重新回到了手中。他伸手在刀身上一弹,体内的灵力迅速震颤,随着他一声轻喝,身体周围的水被振散,化成雨水洋洋洒洒。可突然一抹亮光自水中闪过,七长老连忙闪身后撤。

    那是北竹的凝风剑到了,借着水帘遮挡,他跟在南松身后也迅速接近。

    “霜花尽处。”

    北竹眼神冷酷,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使出那本无名剑谱里的招式时自己都会有股厌烦的情绪,甚至有一丝将一切冻结的冲动。他并没有使用自己的御冰术,只是手中之剑由神荒特有的寒铁和伤风谷深处极渊出产的凝风石熔炼铸成。含铁内蕴寒气,凝风石更是传说能将风都冻住,这柄剑搭配上无名剑法竟然也能发挥出冰雪之威。

    随着剑身掠过,空中的雨丝凝聚成一片片雪花,顺着剑势冲向七长老,将他团团围住。剑尖点在了七长老身边的雪花上,一层薄冰自剑尖处迅速蔓延开来,攀上了他的身体。

    “哼。”七长老冷笑一声,“没想到你们还挺有配合。”

    他单手握拳,莹白的灵力自体内汹涌而出,将覆盖在身体表面的冰层震碎。灵力带起一股无法阻挡的气势,将北竹掀飞出去,还打断了正在袭来的南松。

    “好了该换我出手了。你们不是一直想见识我那一刀么,那就看看你们到底能撑多久吧。”

    七长老一边说着一边踏空而起,他松开手中大刀任其坠落在地面,随后双手于胸前结印。演武堂内瞬间狂风大作,原本莹白的灵力仿佛化作朦胧的雾气,将七长老的身形隐匿其中,灵力在风的揉捏下化为握着刀柄的巨手,而风聚拢成刀刃的模样。接近十丈的风刃闪烁的青色光辉横在半空,让人触目惊心。

    “我这一刀,名为‘断空’。”七长老伸手一挥,风刃径直朝地上劈去,似乎想将演武堂一刀两断。

    北竹想躲,但发现根本动不了,甚至风刃传来强烈的吸引力将他往刀下裹去。

    “寒锋飞影。”

    他尝试以剑破空横穿出去,但风就像斩不断的丝线一般将他捆在这里。“无法躲避么?”北竹眉头紧蹙,根本想不到破解之法。突然南松的身影挡在他面前。

    “硬碰硬的事情交给我。”南松沉声说道。

    水柱拔地而起冲向风刃,试图阻挡其下劈之势。然而水柱顶端瞬间炸裂开来,水花四溅,在风刃卷起的狂风之中横冲直撞。北竹灵机一动,用灵力附上凝风剑,随后把剑掷向水柱。在刺进水柱的瞬间,剑身光芒四射,在耀眼白光照耀下那根水柱瞬间冰封,化为一根凝实的冰柱立于演武堂正中,周围纷飞的水花也凝结成冰晶。

    风刃停顿了一下,空中的吸引力瞬间有所削减。北竹面露喜色,但下一瞬巨大的爆裂声响起,那根冰柱在巨压之下碎裂成渣。北竹愣住了,眼睁睁看着风刃势不可挡迎面而来。

    “可以了,能挡住一瞬已经不错了,算你们合格。”七长老突然说道。他随意地摆了摆手,那柄气势骇人的风刃化为一缕清风消散。

    北竹与南松面面相觑,有些难以置信,但随即长舒一口气。这种仿佛与天地大势对抗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最后你附在剑上用来冻结水柱的灵力,是你的御冰术吧。”七长老平静地说道。

    “额,是的。”北竹一脸尴尬,“单纯凭借凝风剑和无名剑法的威力,是冻不住的,所以我忍不住浅浅用了一下。”

    “哼,算了,以后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就别用了。”

    “是,一刀师父。”北竹唯唯诺诺地答道。

    “好了你们两个可以出来了。”七长老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什……什么?”这下北竹是真懵了,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刀师父。但七长老并未搭理他,而是看向演武堂门口。

    “七长老您老人家下午好啊。”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北竹连忙望了过去,阮泽满脸笑容却又有些慌张地从门后走了出来。

    “都怪你,害得我们被发现了。”风瑾的声音也出现在阮泽身后。

    “看来不是找我的,算了不多说了,我得先去找掌门汇报。你们两个还得好好练习,风云会上可别丢人。”七长老甩下一句便离开了。

    阮泽和风瑾连忙跑了过来。

    “你们干嘛躲在门后面啊?”北竹有些哭笑不得。

    “你看看七长老那架势,那么大的刀!你说我们敢不敢出现?风瑾还让我直接喊你们呢,还好我忍住了,不然那刀不得劈我身上。”阮泽心有余悸地说道,却被风瑾白了一眼。

    “有什么事?这么着急来找我们。”

    “我们在昆吾山西麓捡到个人。”阮泽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什么你们我们,那是人家巡逻的弟子发现的,别说得跟你自己的功劳一样。”风瑾连忙出声打断了他,还轻轻踹了他一脚。

    “啊对对对,是例行巡逻的弟子在昆吾山西麓发现了他,据说当时就看见他一个人失去意识卧在地上,只剩一丝呼吸了。师弟们将他弄了回来,刚进门就碰到了掌门,掌门让他们直接弄到北门去了。”

    “嗯?所以是他快不行了要我赶紧回去救他?”北竹问道。

    “那倒也不是,虽然伤挺多的但也都在济世堂能处理的范围之内,犯不着专门找你出手。”

    “那你们这么火急火燎的是干嘛?”

    “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五年前我们也刚好出现在昆吾山西麓,刚好也失去知觉躺在雪地里,刚好也是被四方门发现捡了回去,这难道不巧合吗?”阮泽瞪大双眼声情并茂。

    “你的意思是他走了我们之前走的那条路?”北竹眉头一皱,似乎有所察觉。

    “正是。不过时间上有些许不同,我们赶在了那年纳新之前,今年纳新都过了快一个月了。但是能出现在昆吾山西侧的除了从那条路上来的,就只能是玉兰高原上的本地人,不过他样貌就不像是本地人,所以他只能是从那条路上来的。”

    “那可真是个可怜的家伙,都是被传说故事骗到的人呐。”北竹叹了口气,“不过你猜这么多干嘛,直接问他不就得了,他醒了没?”

    “不知道,我们来之前还没醒呢。”

    “那走吧,回去看看。”

    北门的重建过程很顺利,在北竹的要求下,原来的废墟被清扫干净,并在上面新建了一栋楼阁。虽然规模远不及曾经的北门大殿,但也足够现在这数十人使用了。“济世堂”的招牌依旧挂在门头,这是隐退的三长老唯一的要求。楼里分区明确,弟子们也都有着细致的分工。

    西侧一小房间内,今年刚入门的弟子莫常思正照顾着面前这个刚刚苏醒没多久,还无法动弹的男子。

    “你现在想起什么了吗?”她声音温柔,一边将手中的药汤喂向那人的嘴边一边问道。

    “不……不知道。”那人声音虚浮。

    “你的名字呢?有想起来吗?”

    “嗯……名字……道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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