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银杏
陈离衣嘴唇微抿，眉眼低垂，她藏在黑框眼镜下平淡如水的瞳孔中，闪过一丝不可见的波动。
在这个家里，在所有人面前，她都是饮月家的公主，可唯独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似乎什么都不是。
没有什么久违的拥抱，也没什么温柔的问语。
（“你还没有死啊。”）
冰冷如刀。
陈离衣低下头，低声道：
“是的。”
“还不错。”
男人轻描淡写地评价，而后继续伏案作业。
他是一个很忙的人，偌大饮月家族所有人的命脉都掌握在他一人手上。
不过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打量了一眼，旋即微微点头。
“嗯，终于有一点成熟大人的样子了。现在合道，比起你哥哥是有点晚，算是合格吧，至少说出去，应该没到给饮月家丢人的地步。”
“嗯......”
“不过你还是那么喜欢廉价的东西。”
陈离衣猛地抬头，男人眼神中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的意味，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头上还带着小黄花。
她的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迅速合上，因为她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把它扔了，饮月家的长女戴那种东西，只会被人瞧不起。”
男人低头继续书写文件，语气平淡、随意，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却隐隐露出一丝不容否定的威严。
这种话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出现过无数次。
陈离衣没有回话，默默垂下头。
“怎么，这次回来有什么要禀报的事情吗？”
“是的，南江市接连出现了两例【战兵】级的死灵。”
一件是雨夜公交事件，另一件就是她刚刚遇到的那只战兵级蜈蚣，陈离衣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次回来的一个原因，就是请示一下饮月家的情报部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这件事在你递交的报告中我已经知道了，不用大惊小怪，城市这么大，人这么多，偶尔有一些小鱼小虾混着，正常。”
“......嗯。”
“没事就下去吧。”
“嗯。”
陈离衣退出书房。
将门扣上后，她捂住胸口，轻轻地舒一口气。
“家主怎么还是这副样子，真是的，小姐回来了也不知道关心一下。”
刘妈挽起陈离衣的手，轻轻拍着，柔声吐槽道。
“没事。”
陈离衣莞尔一笑，她知道这是刘妈在安抚她，不过这种情况她早就习惯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小姐要吃点东西吗？”
“不用了，还不是很饿。”
“那就热一杯牛奶吧。”
“嗯。”
告别刘妈后，陈离衣回到卧室。
她的房间很大，和她冰冷的外表相比，整个卧室以可爱粉色系为主，粉色的窗帘、墙纸、贴花、床帘和被褥，床也很大，大到陈离衣要滚好多好多圈才能从床的这一边到另一边，就像是童话里的公主才有的套房，但陈离衣却并不似公主那么优雅，她整个人摆成大字趴在床上，占据了床的一小部分。
陈离衣将整个头埋进柔软的枕头里，眉头微蹙，似乎有点疲惫。
疲惫感并不来源于驱灵，而是和父亲之间小心翼翼的对话。
片刻后，她摆动身体，滚向床的另一边，那边的床头柜上有一个相框。
相框内是一个面色温柔、美丽动人的长发女人，女人的身边是穿着笔挺灰色西装、面带微笑的男人，他们身前是一个扛着玩具大剑、咧嘴开怀大笑的小男孩。
这是陈离衣唯一的全家福，哪怕照片上没有她。
摸索着女人温柔的笑脸，陈离衣也笑了。
现在的父亲再怎么冷漠，看到这张照片后，陈离衣的心底还是升起温热的暖意。
内心强大的人心底最深处，都是被温柔包围着的。
......
“老宋，你吃了没，要不要给你带饭。”
“不用，我还不饿。”
宋书林随意地挥了挥手，继续聚精会神地处理着眼前的游戏。
“你现在还有钱不，要不要支援你一点。”
看着心无旁骛埋头游戏的室友，张小元又表达了人道主义关怀。
“没事，我找到工作了，现在不缺钱。”
自从进了事务所后，宋书林就再也没有考虑过钱的问题。
毕竟生存的最大开销是“吃饭”，这个问题在事务所都是由老板亲自点外卖吃快餐解决，不需要他出钱，他这次回学校目的是准备明天拍最后的毕业照，毕业照拍完，他就算彻底毕业了，往后可以一直在事务所躺着混吃等死。
这次回校之前，陈老板特地给他塞了二百块钱，作为视频的奖励，他做的故事视频内容不错，在网站上几天就获得了数万的点击，粉丝更是直接从十个涨到了两百多，翻了二十倍。
陈海生对此十分满意，只不过他在看的时候一直念叨着怎么没有他潇洒的英姿，到最后，他干脆把自己代入了那个砍翻恶魔的勇者，嘎嘎大笑着给宋书林塞了二百大洋奖金，加上几天事假。
至于陈海生自己嘛......
黄老板的委托虽然没有后续，但他预先支付了五千的定金，有了这五千，陈海生在接到委托时才一脸兴奋地嚷嚷着“大单子大单子”。他这算是走一趟睡一觉白嫖了五千，啥力都没出，现在正一边念叨着可惜那五万的后续，一边躺在沙发上翘起腿，喝酒、看电视，进入委托后的贤者模式。
想到自己老板那副老酒鬼的模样，宋书林的嘴角不由地一阵抽搐，不过他倒是不介意，老板越废柴，他干的活就越少。
“好的，你要记得吃饭。”
“好好好。”
对于不怎么着调的的宋书林，张小元一向有些罗里吧嗦。
他合上门离去后，宋书林才勉强松一口气。
按照他的交际方式来讲，本应该不会有关系好到这种程度的朋友才对，但没办法，每个寝室都有自己的老父亲，张小元就是他们寝室的老父亲，除了帮他们带饭，张小元还会照顾其他几个室友的课业状况，提醒他们有什么特殊的课要去大教室。每次学期结束，复习资料都是张小元给宋书林顺带打印的，最近宋书林处于极尽极限的榨菜拌饭的状态时，他也曾多次提出之以援手，只不过都被当事人拒绝了。
宋书林不想欠别人什么，欠人情这种事情，实在是太麻烦。
人存活在世界上，依托的就是人与人之间交际的连线。
在学校的时候，宋书林身上被迫和老父亲张小元连上了许多线，毕业后，这些线就会被统统扯断，他很感激这位寝室老父亲，他是一个好人，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不过最麻烦的还是陈离衣那个漂亮女人，莫名牵连上她那条线后，宋书林身遭的麻烦陡然增多，让他一阵苦恼。
至于陈海生，他和陈老板之间的那条线相当纯粹不参杂任何感情，只有金钱。
什么时候，他能完全摆脱这些线，就能彻底咸鱼，逍遥快活去了，这也是宋书林终极的理想和目标。
合上门后，张小元疑惑地望了两眼，不过他能明显感受到，现在有饭吃的室友，的确比以前精神一点。
这么想着，他的心里宽慰许多，抱着书径直往食堂走去。
张小元有看书的习惯，事实上南江大学的相当部分学生成绩都十分优秀，张小元也是其中一份子，饭后他会散步消个食，然后找个吹风的地方看会书。
南江大学的校园风光还不错，有林有水，围绕教学楼的小路旁栽着五颜六色的花，只不过这个时候大部分的花群已经谢幕，路边只剩下各样走过的人，有和张小元一样孤身饭后消食的，也有室友同行的，还有小俩口。
看到一对亲亲我我的恋人，张小元脸色微红，赶紧加快了步伐。
张小元对自己的大学生活还算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一直没有女朋友。
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浅浅叹一口气。
倒不是因为长得不够好看，其实他还算是文质彬彬，为人处事也不错，找不到女朋友的原因是比较内敛。
和宋书林那种彻底不和人接触的宅男不同，他平时能接触到不少女生，就是大家彼此加个好友，聊一聊课题或者学业安排上的事情，再没有其他，也不会主动去交谈更多。
内敛的人就像是开在最角落里的花朵，哪怕灿烂美好，也不会有人问津。
不过都要毕业了，现在再去想那些东西也没什么用，作为一个文学青年，他希望走一走学校里没去过的地方，填补一点未知的遗憾。
想着，他穿过一道狭长的双排林荫道。
旁边有一排废弃的林场，场间长满了杂草和肉眼可见的稀疏树木。
这边看起来鲜少有人来的样子，路旁的灯光有点昏暗，不远处是两排低矮的废弃小楼，那两排小楼如同静伏在黑暗里的小山，露出一丝神秘而森严的气息。
“学校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吗......”
本着好奇，张小元慢步往前走去，穿过阴暗的教学楼，和预想的截然不同，他的眼前陡然一亮。
那是一颗巨大的银杏树，树干约有四五个人合抱那么粗，底座用红色的石砖围起，还亮着几盏向上打去的探照灯，树冠阔大遮挡住半个天空，夜风吹拂，金黄的叶子从天空滑落。
好不绚烂。
在这个家里，在所有人面前，她都是饮月家的公主，可唯独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似乎什么都不是。
没有什么久违的拥抱，也没什么温柔的问语。
（“你还没有死啊。”）
冰冷如刀。
陈离衣低下头，低声道：
“是的。”
“还不错。”
男人轻描淡写地评价，而后继续伏案作业。
他是一个很忙的人，偌大饮月家族所有人的命脉都掌握在他一人手上。
不过片刻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打量了一眼，旋即微微点头。
“嗯，终于有一点成熟大人的样子了。现在合道，比起你哥哥是有点晚，算是合格吧，至少说出去，应该没到给饮月家丢人的地步。”
“嗯......”
“不过你还是那么喜欢廉价的东西。”
陈离衣猛地抬头，男人眼神中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的意味，她忽然想起来自己头上还带着小黄花。
她的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又迅速合上，因为她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好说的。
“把它扔了，饮月家的长女戴那种东西，只会被人瞧不起。”
男人低头继续书写文件，语气平淡、随意，仿佛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却隐隐露出一丝不容否定的威严。
这种话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出现过无数次。
陈离衣没有回话，默默垂下头。
“怎么，这次回来有什么要禀报的事情吗？”
“是的，南江市接连出现了两例【战兵】级的死灵。”
一件是雨夜公交事件，另一件就是她刚刚遇到的那只战兵级蜈蚣，陈离衣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次回来的一个原因，就是请示一下饮月家的情报部门，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这件事在你递交的报告中我已经知道了，不用大惊小怪，城市这么大，人这么多，偶尔有一些小鱼小虾混着，正常。”
“......嗯。”
“没事就下去吧。”
“嗯。”
陈离衣退出书房。
将门扣上后，她捂住胸口，轻轻地舒一口气。
“家主怎么还是这副样子，真是的，小姐回来了也不知道关心一下。”
刘妈挽起陈离衣的手，轻轻拍着，柔声吐槽道。
“没事。”
陈离衣莞尔一笑，她知道这是刘妈在安抚她，不过这种情况她早就习惯了，并没有放在心上。
“小姐要吃点东西吗？”
“不用了，还不是很饿。”
“那就热一杯牛奶吧。”
“嗯。”
告别刘妈后，陈离衣回到卧室。
她的房间很大，和她冰冷的外表相比，整个卧室以可爱粉色系为主，粉色的窗帘、墙纸、贴花、床帘和被褥，床也很大，大到陈离衣要滚好多好多圈才能从床的这一边到另一边，就像是童话里的公主才有的套房，但陈离衣却并不似公主那么优雅，她整个人摆成大字趴在床上，占据了床的一小部分。
陈离衣将整个头埋进柔软的枕头里，眉头微蹙，似乎有点疲惫。
疲惫感并不来源于驱灵，而是和父亲之间小心翼翼的对话。
片刻后，她摆动身体，滚向床的另一边，那边的床头柜上有一个相框。
相框内是一个面色温柔、美丽动人的长发女人，女人的身边是穿着笔挺灰色西装、面带微笑的男人，他们身前是一个扛着玩具大剑、咧嘴开怀大笑的小男孩。
这是陈离衣唯一的全家福，哪怕照片上没有她。
摸索着女人温柔的笑脸，陈离衣也笑了。
现在的父亲再怎么冷漠，看到这张照片后，陈离衣的心底还是升起温热的暖意。
内心强大的人心底最深处，都是被温柔包围着的。
......
“老宋，你吃了没，要不要给你带饭。”
“不用，我还不饿。”
宋书林随意地挥了挥手，继续聚精会神地处理着眼前的游戏。
“你现在还有钱不，要不要支援你一点。”
看着心无旁骛埋头游戏的室友，张小元又表达了人道主义关怀。
“没事，我找到工作了，现在不缺钱。”
自从进了事务所后，宋书林就再也没有考虑过钱的问题。
毕竟生存的最大开销是“吃饭”，这个问题在事务所都是由老板亲自点外卖吃快餐解决，不需要他出钱，他这次回学校目的是准备明天拍最后的毕业照，毕业照拍完，他就算彻底毕业了，往后可以一直在事务所躺着混吃等死。
这次回校之前，陈老板特地给他塞了二百块钱，作为视频的奖励，他做的故事视频内容不错，在网站上几天就获得了数万的点击，粉丝更是直接从十个涨到了两百多，翻了二十倍。
陈海生对此十分满意，只不过他在看的时候一直念叨着怎么没有他潇洒的英姿，到最后，他干脆把自己代入了那个砍翻恶魔的勇者，嘎嘎大笑着给宋书林塞了二百大洋奖金，加上几天事假。
至于陈海生自己嘛......
黄老板的委托虽然没有后续，但他预先支付了五千的定金，有了这五千，陈海生在接到委托时才一脸兴奋地嚷嚷着“大单子大单子”。他这算是走一趟睡一觉白嫖了五千，啥力都没出，现在正一边念叨着可惜那五万的后续，一边躺在沙发上翘起腿，喝酒、看电视，进入委托后的贤者模式。
想到自己老板那副老酒鬼的模样，宋书林的嘴角不由地一阵抽搐，不过他倒是不介意，老板越废柴，他干的活就越少。
“好的，你要记得吃饭。”
“好好好。”
对于不怎么着调的的宋书林，张小元一向有些罗里吧嗦。
他合上门离去后，宋书林才勉强松一口气。
按照他的交际方式来讲，本应该不会有关系好到这种程度的朋友才对，但没办法，每个寝室都有自己的老父亲，张小元就是他们寝室的老父亲，除了帮他们带饭，张小元还会照顾其他几个室友的课业状况，提醒他们有什么特殊的课要去大教室。每次学期结束，复习资料都是张小元给宋书林顺带打印的，最近宋书林处于极尽极限的榨菜拌饭的状态时，他也曾多次提出之以援手，只不过都被当事人拒绝了。
宋书林不想欠别人什么，欠人情这种事情，实在是太麻烦。
人存活在世界上，依托的就是人与人之间交际的连线。
在学校的时候，宋书林身上被迫和老父亲张小元连上了许多线，毕业后，这些线就会被统统扯断，他很感激这位寝室老父亲，他是一个好人，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不过最麻烦的还是陈离衣那个漂亮女人，莫名牵连上她那条线后，宋书林身遭的麻烦陡然增多，让他一阵苦恼。
至于陈海生，他和陈老板之间的那条线相当纯粹不参杂任何感情，只有金钱。
什么时候，他能完全摆脱这些线，就能彻底咸鱼，逍遥快活去了，这也是宋书林终极的理想和目标。
合上门后，张小元疑惑地望了两眼，不过他能明显感受到，现在有饭吃的室友，的确比以前精神一点。
这么想着，他的心里宽慰许多，抱着书径直往食堂走去。
张小元有看书的习惯，事实上南江大学的相当部分学生成绩都十分优秀，张小元也是其中一份子，饭后他会散步消个食，然后找个吹风的地方看会书。
南江大学的校园风光还不错，有林有水，围绕教学楼的小路旁栽着五颜六色的花，只不过这个时候大部分的花群已经谢幕，路边只剩下各样走过的人，有和张小元一样孤身饭后消食的，也有室友同行的，还有小俩口。
看到一对亲亲我我的恋人，张小元脸色微红，赶紧加快了步伐。
张小元对自己的大学生活还算满意，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一直没有女朋友。
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浅浅叹一口气。
倒不是因为长得不够好看，其实他还算是文质彬彬，为人处事也不错，找不到女朋友的原因是比较内敛。
和宋书林那种彻底不和人接触的宅男不同，他平时能接触到不少女生，就是大家彼此加个好友，聊一聊课题或者学业安排上的事情，再没有其他，也不会主动去交谈更多。
内敛的人就像是开在最角落里的花朵，哪怕灿烂美好，也不会有人问津。
不过都要毕业了，现在再去想那些东西也没什么用，作为一个文学青年，他希望走一走学校里没去过的地方，填补一点未知的遗憾。
想着，他穿过一道狭长的双排林荫道。
旁边有一排废弃的林场，场间长满了杂草和肉眼可见的稀疏树木。
这边看起来鲜少有人来的样子，路旁的灯光有点昏暗，不远处是两排低矮的废弃小楼，那两排小楼如同静伏在黑暗里的小山，露出一丝神秘而森严的气息。
“学校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吗......”
本着好奇，张小元慢步往前走去，穿过阴暗的教学楼，和预想的截然不同，他的眼前陡然一亮。
那是一颗巨大的银杏树，树干约有四五个人合抱那么粗，底座用红色的石砖围起，还亮着几盏向上打去的探照灯，树冠阔大遮挡住半个天空，夜风吹拂，金黄的叶子从天空滑落。
好不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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