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污染
“什么？”
“我努力了……”唐遇低着头，轻声道，“你总是能发现我的异常，记得去档案室找回记忆……”
他的身体似乎正在变得模糊！
李承泽悚然一惊，他挣扎着坐了起来，一把捉住了唐遇的手腕，“你……到底怎么回事？我觉得你有问题就会发生这种事吗？我不怀疑你！”
“你不怀疑我，但已经怀疑我的身份了。”唐遇抬起头，模糊的面孔依旧显出些无奈和悲伤，“一天的空挡我该编些什么骗过你？一定会重蹈覆辙的。
到处都是怪物，到处都是污染……”
“蠢货！”
一声冷斥。
李承泽闻声抬头，却只看见一个红影闪过，随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缀着细雪的木叶清香。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按下了暂停键，静的出奇。
唐遇深深吸了口久违的清新，慢吞吞地转过身，仰视着身边出现的面具人。原本温柔多情的面容流露出近乎邪恶的天真，还有眸中无法忽视的恶意，他拉着长音，讽刺般道，“你怎么又——来了？我的——主人～”
面具人裹在一件大红斗篷之下，铜绿色点缀的玄青面具仿佛一件刚刚出土的青铜器，扭曲变调的声音听不出男女老幼，但能听出明显的警告，“我不管你怎么疯，但是再破坏计划，你就永远不用再见到我了。”
“你舍得吗？”唐遇轻轻舔了舔唇，露出了一个堪称轻佻的笑，随后竟然躺在了地上！
他张开双臂，阖上眼眸，露出半截劲瘦有力的腰身，“你怎么舍得呢？除了我，谁能承受你的力量？或者说……你的痛苦？那个怪物吗？哦！那是你自己哈哈哈哈哈……你、你创造了不死的自己来玩哈哈哈——”
面具人冷眼瞧着唐遇癫狂地大笑，又渐渐安静下来。
他不哭不闹，只是默默流泪。
晶莹的泪珠、流畅的颈线、泛着一层薄红的眼尾，还有因为闹了一通而有些凌乱的发丝，那样充满期盼的眼神，那样的疯狂和脆弱……
面具人闭了闭眼。
他永远知道怎么才招人疼。
“别闹了。”面具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顿了顿，又接道，“如果他们做不到，你知道该做什么。”
唐遇的眼泪很快就停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懒懒地翻身，倚着病床坐了起来，漫不经心道，“知道了知道了，好不容易骗你来一回，一点甜头都不给，听说那怪物为你穿了一次婚纱就可以？你要是喜欢这种，我也可以啊~”
“……”面具人沉默了几秒。
斗篷下伸出了一只白嫩纤细的手，并不过分骨感，恰到好处的肌肉和脂肪充分证明了这是一个年轻女孩的手。
唐遇开心地闭上眼睛。
肉眼可见的、病态的快乐。
许久，熟悉的感觉都没有出现。
他缓缓睁眼，眼前却早就没了面具人的身影。
“哈！难道不是早就知道了？”唐遇嗤笑一声，撑着身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离开了病房，“幸好不用我收拾。”
清晨。
久违的阳光驱散阴霾。
美好的天气，但绝不是美好的一天。
比起自己的滑倒，李承妍更在意的是，这么一滩水到底是怎么出现在仿佛记忆剪影般固定化的医院里的。
还这么恰到好处地撒在了她习惯下床的位置，让她摔了个底朝天。
最重要的是，床底的红色碎渣。
看起来像是一种矿物，很明显是被人踩碎了踢到床下，踢拉的痕迹并没有被完全清除，像是仓促间完成的行为，又或者说，紧急情况。
“系统？”
李承妍在心里默默唤出了操作界面。
左上角的时间不出意外地又加上了1天，现在已经到了第三天，而她完全没有这两天的记忆，除了身上多出的淤青和针眼，就只有越来越麻木的身体提醒着她一切并非虚假。
她的血越来越冷，也越来越粘稠凝滞，眼前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幻觉，听见来自云端之外的呢喃。
事实上，也说不定哪一种才是真实。
无法描述的样子，只有混乱迟滞的感知，像她的血一样粘稠，某种不该被看见的，从虚空中挣脱现行于人前的不可被直视的活物，穿透弥远的天空、聚散的星云、燃烧的碎石星体，那是……宛如见证真理的震撼。
从遥远的黑暗中传来沉闷的呼吸和咀嚼声，只一刹那，却在电光火石间点燃了思维的火花。
这座医院有一个地下实验室！
确定性的结论出现在脑海里，就像她原本就知道一样自然。
红色矿物的事情立刻被抛掷脑后，李承妍动作麻利地爬了起来，向着那个有些模糊的方向跑去。
一种渴望，迫切的渴望。
直觉告诉她实验室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异常的记忆告诉她，事有古怪，不可贸然行事，但这种确实存在的、燃烧着的急迫与渴望又驱使着她不顾一切。
护士台的鬼护士低着头，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用一种稳定规律到离奇的节奏。
李承妍注意到了，她现在总是会注意到一些平时很难发现的细节，比如墙边积攒的黑色像是鲜血干涸的痕迹、床板背面有不少指甲抓挠的损伤、后面医护区永远都不会亮起的灯、只在自己病房里木偶一样来回晃荡的其他病人……
这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困扰，相当程度的垃圾信息涌进大脑，扰乱思绪。
而这些全都是来到这里才发生的，或许是场景debuff，但她更倾向于将它理解为那些奇怪的药和血液带来的结果。
思考中，她终于走到了电梯旁。
电梯门虽然老旧，但光滑的金属表面依然可以模糊地照出人影。
扭曲的人形看起来有些狰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像是真的有什么站在另一边注视着她，而打开的电梯门就是它张开的大嘴。
这感觉绝对称不上好，但她却诡异地沉迷其中，战栗、兴奋，甚至……有些狂热。
她的病房在13A层，为了避讳，这个医院的楼层就没有出现过4这个数字，也没有18这种对某些人有着不好含义的数字。
电梯最低层就是负一，李承妍按下了那个按钮，看着它变成了鲜红的颜色。
门关上了，虽然只有她一个人，电梯却依旧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虽然总是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电梯还是安全地抵达了负一层。
门开了。
一片黑暗。
李承妍义无反顾地踏了进去。
电梯门在身后合拢，切断了唯一的光源。
这么说也不太准确，至少那些“安全出口”的绿光还能提供一些视野。
这是一个停车场，空旷而巨大的停车场，停留在此的古董汽车已经落满了尘埃，看不出车子原本的颜色，像是没有涂抹油层而在岁月中风华的一张张油画，明明是立体的结构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面感。
李承妍不敢深思下去。
就像上一次进入噩梦游戏，她不会也不能去思考季大同转化后的避让行为，还有最终投入火中究竟意味着什么，那更像是不同认知下的两批人为了同样的目的而厮杀，这才是最可笑和可怖的。
虽然停车场很大，但李承妍还是走过了每一寸土地。
深处有一扇门，隐没在墙上的彩绘里。
她认为这更可能是在她幻视的情况下所见的、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某些错位的存在，那意味着危险。
这样的认知让她更加兴奋。
她已经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激动的泪水随着她的接近汹涌而出。
她在恐惧，也在喜悦。
矛盾几乎要将她撕扯为两半。
终于，她碰到了那扇门。
指尖接触的一瞬间，所有感觉归于平静。
墙面上显形于现实的巨大空洞沉默静谧。
她走了进去，空洞也在这一刹那消失，灰突突的墙面上再也看不见什么痕迹，就像它从未出现过。
空洞里的样子和李承妍想象中的样子相差甚远。
这里并不阴暗，相反，十分温馨。
暖黄的灯光填满了这条长长的走廊里的每一个角落，即使是她的身后，连影子都浸泡在舒适的微光。看不出光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发出，但稳定而柔和。
这样的环境很容易让人感觉困倦，事实上，她确实开始忍不住想要闭上双眼。
她一点儿也不累，但就是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
她走得越来越深。
光芒开始变得有些刺眼了。
她又开始听见贴在耳边的窃窃私语、充满诱惑的低喘、以及痛苦、欢愉、悲伤……所有的情绪都被引爆。
她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游离在外，注视着自己被点燃、浸染、眩晕、沉迷……她失去了控制自己的力量，只是放纵地任由自己的身体漂浮游荡。
绚丽的色彩在眼前绽放。
无数残破的躯体挂在昏暗的房间里，那是……活着的身体零件！
意识正在变得混乱。
李承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摔在了泥泞里，甜腥的古怪香气粘腻，她一点点地向前爬着，脏兮兮的报告单上只有两个字——污染。
“我努力了……”唐遇低着头，轻声道，“你总是能发现我的异常，记得去档案室找回记忆……”
他的身体似乎正在变得模糊！
李承泽悚然一惊，他挣扎着坐了起来，一把捉住了唐遇的手腕，“你……到底怎么回事？我觉得你有问题就会发生这种事吗？我不怀疑你！”
“你不怀疑我，但已经怀疑我的身份了。”唐遇抬起头，模糊的面孔依旧显出些无奈和悲伤，“一天的空挡我该编些什么骗过你？一定会重蹈覆辙的。
到处都是怪物，到处都是污染……”
“蠢货！”
一声冷斥。
李承泽闻声抬头，却只看见一个红影闪过，随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缀着细雪的木叶清香。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按下了暂停键，静的出奇。
唐遇深深吸了口久违的清新，慢吞吞地转过身，仰视着身边出现的面具人。原本温柔多情的面容流露出近乎邪恶的天真，还有眸中无法忽视的恶意，他拉着长音，讽刺般道，“你怎么又——来了？我的——主人～”
面具人裹在一件大红斗篷之下，铜绿色点缀的玄青面具仿佛一件刚刚出土的青铜器，扭曲变调的声音听不出男女老幼，但能听出明显的警告，“我不管你怎么疯，但是再破坏计划，你就永远不用再见到我了。”
“你舍得吗？”唐遇轻轻舔了舔唇，露出了一个堪称轻佻的笑，随后竟然躺在了地上！
他张开双臂，阖上眼眸，露出半截劲瘦有力的腰身，“你怎么舍得呢？除了我，谁能承受你的力量？或者说……你的痛苦？那个怪物吗？哦！那是你自己哈哈哈哈哈……你、你创造了不死的自己来玩哈哈哈——”
面具人冷眼瞧着唐遇癫狂地大笑，又渐渐安静下来。
他不哭不闹，只是默默流泪。
晶莹的泪珠、流畅的颈线、泛着一层薄红的眼尾，还有因为闹了一通而有些凌乱的发丝，那样充满期盼的眼神，那样的疯狂和脆弱……
面具人闭了闭眼。
他永远知道怎么才招人疼。
“别闹了。”面具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顿了顿，又接道，“如果他们做不到，你知道该做什么。”
唐遇的眼泪很快就停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他懒懒地翻身，倚着病床坐了起来，漫不经心道，“知道了知道了，好不容易骗你来一回，一点甜头都不给，听说那怪物为你穿了一次婚纱就可以？你要是喜欢这种，我也可以啊~”
“……”面具人沉默了几秒。
斗篷下伸出了一只白嫩纤细的手，并不过分骨感，恰到好处的肌肉和脂肪充分证明了这是一个年轻女孩的手。
唐遇开心地闭上眼睛。
肉眼可见的、病态的快乐。
许久，熟悉的感觉都没有出现。
他缓缓睁眼，眼前却早就没了面具人的身影。
“哈！难道不是早就知道了？”唐遇嗤笑一声，撑着身子站起来，摇摇晃晃地离开了病房，“幸好不用我收拾。”
清晨。
久违的阳光驱散阴霾。
美好的天气，但绝不是美好的一天。
比起自己的滑倒，李承妍更在意的是，这么一滩水到底是怎么出现在仿佛记忆剪影般固定化的医院里的。
还这么恰到好处地撒在了她习惯下床的位置，让她摔了个底朝天。
最重要的是，床底的红色碎渣。
看起来像是一种矿物，很明显是被人踩碎了踢到床下，踢拉的痕迹并没有被完全清除，像是仓促间完成的行为，又或者说，紧急情况。
“系统？”
李承妍在心里默默唤出了操作界面。
左上角的时间不出意外地又加上了1天，现在已经到了第三天，而她完全没有这两天的记忆，除了身上多出的淤青和针眼，就只有越来越麻木的身体提醒着她一切并非虚假。
她的血越来越冷，也越来越粘稠凝滞，眼前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幻觉，听见来自云端之外的呢喃。
事实上，也说不定哪一种才是真实。
无法描述的样子，只有混乱迟滞的感知，像她的血一样粘稠，某种不该被看见的，从虚空中挣脱现行于人前的不可被直视的活物，穿透弥远的天空、聚散的星云、燃烧的碎石星体，那是……宛如见证真理的震撼。
从遥远的黑暗中传来沉闷的呼吸和咀嚼声，只一刹那，却在电光火石间点燃了思维的火花。
这座医院有一个地下实验室！
确定性的结论出现在脑海里，就像她原本就知道一样自然。
红色矿物的事情立刻被抛掷脑后，李承妍动作麻利地爬了起来，向着那个有些模糊的方向跑去。
一种渴望，迫切的渴望。
直觉告诉她实验室里有很重要的东西。
异常的记忆告诉她，事有古怪，不可贸然行事，但这种确实存在的、燃烧着的急迫与渴望又驱使着她不顾一切。
护士台的鬼护士低着头，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用一种稳定规律到离奇的节奏。
李承妍注意到了，她现在总是会注意到一些平时很难发现的细节，比如墙边积攒的黑色像是鲜血干涸的痕迹、床板背面有不少指甲抓挠的损伤、后面医护区永远都不会亮起的灯、只在自己病房里木偶一样来回晃荡的其他病人……
这对她造成了很大的困扰，相当程度的垃圾信息涌进大脑，扰乱思绪。
而这些全都是来到这里才发生的，或许是场景debuff，但她更倾向于将它理解为那些奇怪的药和血液带来的结果。
思考中，她终于走到了电梯旁。
电梯门虽然老旧，但光滑的金属表面依然可以模糊地照出人影。
扭曲的人形看起来有些狰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就像是真的有什么站在另一边注视着她，而打开的电梯门就是它张开的大嘴。
这感觉绝对称不上好，但她却诡异地沉迷其中，战栗、兴奋，甚至……有些狂热。
她的病房在13A层，为了避讳，这个医院的楼层就没有出现过4这个数字，也没有18这种对某些人有着不好含义的数字。
电梯最低层就是负一，李承妍按下了那个按钮，看着它变成了鲜红的颜色。
门关上了，虽然只有她一个人，电梯却依旧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虽然总是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电梯还是安全地抵达了负一层。
门开了。
一片黑暗。
李承妍义无反顾地踏了进去。
电梯门在身后合拢，切断了唯一的光源。
这么说也不太准确，至少那些“安全出口”的绿光还能提供一些视野。
这是一个停车场，空旷而巨大的停车场，停留在此的古董汽车已经落满了尘埃，看不出车子原本的颜色，像是没有涂抹油层而在岁月中风华的一张张油画，明明是立体的结构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面感。
李承妍不敢深思下去。
就像上一次进入噩梦游戏，她不会也不能去思考季大同转化后的避让行为，还有最终投入火中究竟意味着什么，那更像是不同认知下的两批人为了同样的目的而厮杀，这才是最可笑和可怖的。
虽然停车场很大，但李承妍还是走过了每一寸土地。
深处有一扇门，隐没在墙上的彩绘里。
她认为这更可能是在她幻视的情况下所见的、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某些错位的存在，那意味着危险。
这样的认知让她更加兴奋。
她已经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激动的泪水随着她的接近汹涌而出。
她在恐惧，也在喜悦。
矛盾几乎要将她撕扯为两半。
终于，她碰到了那扇门。
指尖接触的一瞬间，所有感觉归于平静。
墙面上显形于现实的巨大空洞沉默静谧。
她走了进去，空洞也在这一刹那消失，灰突突的墙面上再也看不见什么痕迹，就像它从未出现过。
空洞里的样子和李承妍想象中的样子相差甚远。
这里并不阴暗，相反，十分温馨。
暖黄的灯光填满了这条长长的走廊里的每一个角落，即使是她的身后，连影子都浸泡在舒适的微光。看不出光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发出，但稳定而柔和。
这样的环境很容易让人感觉困倦，事实上，她确实开始忍不住想要闭上双眼。
她一点儿也不累，但就是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
她走得越来越深。
光芒开始变得有些刺眼了。
她又开始听见贴在耳边的窃窃私语、充满诱惑的低喘、以及痛苦、欢愉、悲伤……所有的情绪都被引爆。
她清醒地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游离在外，注视着自己被点燃、浸染、眩晕、沉迷……她失去了控制自己的力量，只是放纵地任由自己的身体漂浮游荡。
绚丽的色彩在眼前绽放。
无数残破的躯体挂在昏暗的房间里，那是……活着的身体零件！
意识正在变得混乱。
李承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摔在了泥泞里，甜腥的古怪香气粘腻，她一点点地向前爬着，脏兮兮的报告单上只有两个字——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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