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幻象
李承妍静静地躺在岸边，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任由潮水来去。
海水很冷，体温下降得很快，但她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只是睁着失去神采的双眼，望着那片看不见一丝阳光的天空。
真相，真相有什么意义呢？
绝望并非从未有过希望，而是看见那微弱的希望却无能为力。
太阳落山的那一天。
她再也没有笑过。
她总是伤痕累累。
沉默是对罪恶最好的纵容，她试过反抗，却只换来了变本加厉的伤害。
从人人羡慕到墙倒众人推只需要一天时间。
她除了一身傲骨外一无所有，就像是一只可怜蚂蚁，连反抗都是他们眼中的笑话。
落难的公主是多么大的诱惑？那么让她变脏堕落呢？
这条不屈的灵魂终于被折断。
被困在她身体里的李承妍只是旁观这一切都觉得窒息。
平心而论，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李承妍不敢说自己可以坚持这么多年。
五年，用尽手段才摧毁了她，身体的折磨更像是一种赎罪、一种祭奠。祭过去纯真善良的自己、祭那些她拼尽全力也不能救下的人、祭因为相信自己而竭力反抗却惨死的其他受害者。
她不能回头，一回头就能看见自己现在有多么恶心，她沉浸痛苦，这有这样才能获得一丝慰藉。
每当合上眼睛，她就能看见那一双双充满期盼的眼睛，她努力活着，却做不到好好活着。
作为英雄舍生取义，还是苟活着变成恶棍。
可如果被留下的是被赋予众望的英雄呢？
继续抗争让更多人白白送命，还是用自己的死点燃这场烈火？
海水带走了一条生命，身体被冲到了岸边。
年轻的约翰走到她的身边，清澈的双眼里是纯粹、深刻的黑暗。
约翰抱起已经冰冷的尸体。
他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李承妍听不到，这一切像是一场第一人称视角的默剧。
恶魔降临了。
从深海回归的死亡，带着咸腥都水汽，沉重地压在了城市上空，后来，阳光再没有回来。
迈恩劝说约翰报仇成功就收手，但约翰决定控制一切，并且，复活姐姐，一个属于他的……姐姐。
召唤一次又一次失败，无数恶魔和他达成了交易，他的力量也越来越强。
终于，他发现恶魔的力量带不回他的姐姐，于是开始寻找其他方法。
他编造了无数谎言，连自己都可以欺骗。迈恩终于不再管他，自顾自地守着自己的地盘。
很明显，约翰疯了，在她没看见的时间里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直到……闻欣然。
闻欣然并非灵魂被召唤而来，而是从迷雾深处走进了这个世界。
李承妍猝然清醒。
游戏！
世界渐渐模糊。
黑暗之后，微光亮起。
“唉～只差一点。”约翰惋惜地摇头。
李承妍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却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眼前全是金星，耳边嗡鸣不断，鼻腔里呼吸都带着一股腥甜。
席染打了个哈欠。
她始终没有看李承妍在经历什么，但她闻到了海水和血腥味儿，还有从始至终都黏在身边的、属于恶魔的臭味儿。
“结束了？”
“哦～让我们看一看那个小警察吧～”
约翰的语调愉悦地上扬，他轻巧地击掌。
光影变换。
李承妍的视线才恢复清晰，眼前已经换了一幅场景。
不远处的席染和约翰正坐在沙发上，席染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盲杖横在腿上，不动如山，但约翰的脸上明显写满了看戏。
“这边坐，美丽的小姐，沉浸式大电影哦～”
李承妍转开视线，又躺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自己的力气恢复，于是慢吞吞地爬起来走到了席染身边。
“这不是那个司机吗？”
“嗯。”席染应了一声。
李承妍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深藏在地下的祭坛不见天日，佝偻地剪影一点点弯了下去。当他跪下来时，那层厚厚的血渍正停留在眼前。
血色渐渐消散。
男人重新站了起来。
他站在阳光下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大大的黑眼圈好像几天没睡觉一样，青黑的胡茬显得凌乱而狼狈。
他习惯性掏出烟卷叼在嘴里，咬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点燃，又小心地收回到了口袋里。
“嗡——”
手机开始震动。
他摸出手机，看也没看就挂断了电话随手扔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时光在倒流，只有他的身影伫立在乱流之中，丝毫未动。
浓云覆盖的城市，他又一次踏了进来。
他轻车熟路地拒绝了递来的香烟，走过一家家热闹的门店，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站在酒馆的门口。
恶魔酒馆。
李承妍的瞳孔无声扩大。
他闯到了迈恩面前，抢下了他手中的酒，“做一笔交易吗？”
迈恩睁着朦胧的醉眼打量了他一阵，嗤笑一声，又开了瓶酒，“朋友，你找错人了。”
“我没找错。”
“你才刚来，能有什么诚心？还是说你也是不自量力地来挑战的人？”迈恩随意摆了摆手。
他捉住了那只手，直视着迈恩的双眼，“感受到了吗？”
下一瞬，他的手腕就以反常的姿势折了过去。
迈恩一脚踢翻男人，拽下手套扔在了他的脸上，眸中看不出一丝醉意，“够大胆，拖去祭神。”
“是！”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按住挣扎的男人。
“你他妈知道他现在做的都是错的！为什么？为什么不做些什么？你看看每天会死多少人？！”
迈恩拽下另一只手套，塞进了男人的嘴里，掌心的痕迹好像烧红的烙铁一般烫得他瞳孔一缩，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力气，被拖出了酒馆。
李承妍看着剧情如脱缰的野马一样一去不回，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席染，不出所料地收获了一张毫无波动的脸，然后又看向了约翰。
约翰的脸上依旧是虚假的笑容，只有冰冷的眼神能代表他的情绪。
李承妍突然想明白姐姐到底为什么没有坚持到最后了。
她知道了她弟弟在做什么，知道了黑暗已经侵蚀了这片土地的每一寸。
虚假的光明和真诚的黑暗同样肮脏，只是前者更加令人作呕。
她没有别的出路了。
她挺过了所有被设计的挫折，也挨过了所有能被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折磨，没有手段能摧毁她的意志，当她终于发现她追逐的光明、那一丝为微末的希望也是假象时，她终于明白这片土地已经无药可救。
她死得太惨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她的痛苦、她的绝望顺着网路传到各地，在每一个人心里都留下了痕迹。
它或许不会被引燃，也或许有一天，积累的火苗可以烧遍全世界，烧净所有罪恶。
约翰说他的姐姐喜欢英雄，喜欢那种孤身一人就能改变世界的大英雄，那么，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来的呢？
“他会死在里面。”席染开口。
约翰缓缓眨了一下眼睛，藏起了眉眼间的情绪，“哦？”
“他想赢但是找错了方向。”席染道，“死的次数多了，他会真的死掉。”
“没错。”约翰打了个响指，“谁让我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了呢？”
“因为姐姐？”李承妍忍不住问。
那一瞬间，约翰的眼睛里闪过了某种情绪，但李承妍没有看清。
他很快笑着回答，“我姐姐在楼上，你这样说她会以为我讨厌她。”
“……”李承妍不明白。
约翰起身，歪了歪头，示意李承妍，“走吧！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姐姐。”
楼梯的墙壁上挂着许多名画，大多是黑红色调的，配合着内饰的氛围，可以说是奇迹了。
毕竟经过黑暗纪元的灾难还留存至今的古画可以说少得可怜。
“很有眼光，但丁和维吉尔在地狱。”
李承妍恍然意识到自己在这幅画面前站了许久。
约翰微微一笑，“你们可以住下来，随便看，我收藏了很多画，在这里不需要压抑自己。”
“……谢谢？”
李承妍总感觉约翰在拐弯抹角地引诱自己堕落，就像这座罪恶之城的其他人一样，沉迷在不需要付出的多巴胺海洋里尽情放纵。
他们绝对会很快走进绝望的深渊。
李承妍暗自警惕，快步跟上了一往无前的席染。
约翰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没有脚步声。
这让李承妍不可抑制地产生了某种紧张，肾上腺素的分泌让交感神经开始兴奋，她分不清这种颤抖究竟源于什么，总之，她似乎突然拥有了勇气。
“到了。”约翰开口。
顶层的客厅广阔，一扇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厚重金属门伫立在一侧。
门开了，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承妍不敢向前一步。
席染也没有动弹。
约翰的脸上带着纯真的疑惑，“别愣在那儿了，我姐姐，阿芙。”
他说完没有再管二人，而是一扭身自己走进了个房间。
“……”
虽然整座城市都笼罩在阴云下，但这间房里却充斥着温暖的橙色阳光，温馨得就像从记忆深处挖出来贴在现实的虚拟映像，带着回忆滤镜的颜色突兀至极。
而最可怕的，是他的姐姐。
海水很冷，体温下降得很快，但她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只是睁着失去神采的双眼，望着那片看不见一丝阳光的天空。
真相，真相有什么意义呢？
绝望并非从未有过希望，而是看见那微弱的希望却无能为力。
太阳落山的那一天。
她再也没有笑过。
她总是伤痕累累。
沉默是对罪恶最好的纵容，她试过反抗，却只换来了变本加厉的伤害。
从人人羡慕到墙倒众人推只需要一天时间。
她除了一身傲骨外一无所有，就像是一只可怜蚂蚁，连反抗都是他们眼中的笑话。
落难的公主是多么大的诱惑？那么让她变脏堕落呢？
这条不屈的灵魂终于被折断。
被困在她身体里的李承妍只是旁观这一切都觉得窒息。
平心而论，如果这件事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李承妍不敢说自己可以坚持这么多年。
五年，用尽手段才摧毁了她，身体的折磨更像是一种赎罪、一种祭奠。祭过去纯真善良的自己、祭那些她拼尽全力也不能救下的人、祭因为相信自己而竭力反抗却惨死的其他受害者。
她不能回头，一回头就能看见自己现在有多么恶心，她沉浸痛苦，这有这样才能获得一丝慰藉。
每当合上眼睛，她就能看见那一双双充满期盼的眼睛，她努力活着，却做不到好好活着。
作为英雄舍生取义，还是苟活着变成恶棍。
可如果被留下的是被赋予众望的英雄呢？
继续抗争让更多人白白送命，还是用自己的死点燃这场烈火？
海水带走了一条生命，身体被冲到了岸边。
年轻的约翰走到她的身边，清澈的双眼里是纯粹、深刻的黑暗。
约翰抱起已经冰冷的尸体。
他似乎说了些什么，但李承妍听不到，这一切像是一场第一人称视角的默剧。
恶魔降临了。
从深海回归的死亡，带着咸腥都水汽，沉重地压在了城市上空，后来，阳光再没有回来。
迈恩劝说约翰报仇成功就收手，但约翰决定控制一切，并且，复活姐姐，一个属于他的……姐姐。
召唤一次又一次失败，无数恶魔和他达成了交易，他的力量也越来越强。
终于，他发现恶魔的力量带不回他的姐姐，于是开始寻找其他方法。
他编造了无数谎言，连自己都可以欺骗。迈恩终于不再管他，自顾自地守着自己的地盘。
很明显，约翰疯了，在她没看见的时间里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直到……闻欣然。
闻欣然并非灵魂被召唤而来，而是从迷雾深处走进了这个世界。
李承妍猝然清醒。
游戏！
世界渐渐模糊。
黑暗之后，微光亮起。
“唉～只差一点。”约翰惋惜地摇头。
李承妍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却连抬起胳膊的力气都没有，眼前全是金星，耳边嗡鸣不断，鼻腔里呼吸都带着一股腥甜。
席染打了个哈欠。
她始终没有看李承妍在经历什么，但她闻到了海水和血腥味儿，还有从始至终都黏在身边的、属于恶魔的臭味儿。
“结束了？”
“哦～让我们看一看那个小警察吧～”
约翰的语调愉悦地上扬，他轻巧地击掌。
光影变换。
李承妍的视线才恢复清晰，眼前已经换了一幅场景。
不远处的席染和约翰正坐在沙发上，席染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盲杖横在腿上，不动如山，但约翰的脸上明显写满了看戏。
“这边坐，美丽的小姐，沉浸式大电影哦～”
李承妍转开视线，又躺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自己的力气恢复，于是慢吞吞地爬起来走到了席染身边。
“这不是那个司机吗？”
“嗯。”席染应了一声。
李承妍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深藏在地下的祭坛不见天日，佝偻地剪影一点点弯了下去。当他跪下来时，那层厚厚的血渍正停留在眼前。
血色渐渐消散。
男人重新站了起来。
他站在阳光下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大大的黑眼圈好像几天没睡觉一样，青黑的胡茬显得凌乱而狼狈。
他习惯性掏出烟卷叼在嘴里，咬了两下最终还是没有点燃，又小心地收回到了口袋里。
“嗡——”
手机开始震动。
他摸出手机，看也没看就挂断了电话随手扔到了一旁的草丛里。
时光在倒流，只有他的身影伫立在乱流之中，丝毫未动。
浓云覆盖的城市，他又一次踏了进来。
他轻车熟路地拒绝了递来的香烟，走过一家家热闹的门店，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站在酒馆的门口。
恶魔酒馆。
李承妍的瞳孔无声扩大。
他闯到了迈恩面前，抢下了他手中的酒，“做一笔交易吗？”
迈恩睁着朦胧的醉眼打量了他一阵，嗤笑一声，又开了瓶酒，“朋友，你找错人了。”
“我没找错。”
“你才刚来，能有什么诚心？还是说你也是不自量力地来挑战的人？”迈恩随意摆了摆手。
他捉住了那只手，直视着迈恩的双眼，“感受到了吗？”
下一瞬，他的手腕就以反常的姿势折了过去。
迈恩一脚踢翻男人，拽下手套扔在了他的脸上，眸中看不出一丝醉意，“够大胆，拖去祭神。”
“是！”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按住挣扎的男人。
“你他妈知道他现在做的都是错的！为什么？为什么不做些什么？你看看每天会死多少人？！”
迈恩拽下另一只手套，塞进了男人的嘴里，掌心的痕迹好像烧红的烙铁一般烫得他瞳孔一缩，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力气，被拖出了酒馆。
李承妍看着剧情如脱缰的野马一样一去不回，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席染，不出所料地收获了一张毫无波动的脸，然后又看向了约翰。
约翰的脸上依旧是虚假的笑容，只有冰冷的眼神能代表他的情绪。
李承妍突然想明白姐姐到底为什么没有坚持到最后了。
她知道了她弟弟在做什么，知道了黑暗已经侵蚀了这片土地的每一寸。
虚假的光明和真诚的黑暗同样肮脏，只是前者更加令人作呕。
她没有别的出路了。
她挺过了所有被设计的挫折，也挨过了所有能被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折磨，没有手段能摧毁她的意志，当她终于发现她追逐的光明、那一丝为微末的希望也是假象时，她终于明白这片土地已经无药可救。
她死得太惨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她的痛苦、她的绝望顺着网路传到各地，在每一个人心里都留下了痕迹。
它或许不会被引燃，也或许有一天，积累的火苗可以烧遍全世界，烧净所有罪恶。
约翰说他的姐姐喜欢英雄，喜欢那种孤身一人就能改变世界的大英雄，那么，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来的呢？
“他会死在里面。”席染开口。
约翰缓缓眨了一下眼睛，藏起了眉眼间的情绪，“哦？”
“他想赢但是找错了方向。”席染道，“死的次数多了，他会真的死掉。”
“没错。”约翰打了个响指，“谁让我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的家伙了呢？”
“因为姐姐？”李承妍忍不住问。
那一瞬间，约翰的眼睛里闪过了某种情绪，但李承妍没有看清。
他很快笑着回答，“我姐姐在楼上，你这样说她会以为我讨厌她。”
“……”李承妍不明白。
约翰起身，歪了歪头，示意李承妍，“走吧！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姐姐。”
楼梯的墙壁上挂着许多名画，大多是黑红色调的，配合着内饰的氛围，可以说是奇迹了。
毕竟经过黑暗纪元的灾难还留存至今的古画可以说少得可怜。
“很有眼光，但丁和维吉尔在地狱。”
李承妍恍然意识到自己在这幅画面前站了许久。
约翰微微一笑，“你们可以住下来，随便看，我收藏了很多画，在这里不需要压抑自己。”
“……谢谢？”
李承妍总感觉约翰在拐弯抹角地引诱自己堕落，就像这座罪恶之城的其他人一样，沉迷在不需要付出的多巴胺海洋里尽情放纵。
他们绝对会很快走进绝望的深渊。
李承妍暗自警惕，快步跟上了一往无前的席染。
约翰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没有脚步声。
这让李承妍不可抑制地产生了某种紧张，肾上腺素的分泌让交感神经开始兴奋，她分不清这种颤抖究竟源于什么，总之，她似乎突然拥有了勇气。
“到了。”约翰开口。
顶层的客厅广阔，一扇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厚重金属门伫立在一侧。
门开了，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承妍不敢向前一步。
席染也没有动弹。
约翰的脸上带着纯真的疑惑，“别愣在那儿了，我姐姐，阿芙。”
他说完没有再管二人，而是一扭身自己走进了个房间。
“……”
虽然整座城市都笼罩在阴云下，但这间房里却充斥着温暖的橙色阳光，温馨得就像从记忆深处挖出来贴在现实的虚拟映像，带着回忆滤镜的颜色突兀至极。
而最可怕的，是他的姐姐。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