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十二回 金树

    高句丽战场上，泉男建遣兵五万妄图夺回扶余城，唐军正面迎战。总章元年（668）二月十八大败泉男建于薛贺水，斩俘三万余人，并乘胜攻占大行城。

    七月，唐军推进至鸭绿栅，泉男建发兵抵抗，唐军奋勇出击，高句丽军溃败四散。薛仁贵分拨楚岳和楚浩单独带一支一千多人的队伍向北追击一股高句丽贵族军队，大军则向南攻振辱夷城。

    且说楚岳和楚浩带兵连夜追奔敌军二百余里，进入群山之中。至黎明过了一个吊桥，忽然身后轰响，楚岳回头只见吊桥落入水中。

    “不好，前面有埋伏。”楚浩冲在最前面的楚岳喊道。

    旁边的士兵说：“此去鸭绿栅百里以上，敌军不可能联系上，怎会有埋伏？”

    士兵话音未落，前面竟然真的集聚了两三千高句丽军队。

    撤退已经来不及了，楚岳和楚浩他们人困马乏，此刻敌军占尽了上风。

    一向不主张喊杀的楚岳，为了鼓舞士气高声喊道：“将士们，兵法说‘置之死地而后生’，跟他们拼了，杀呀！”

    手下振奋，喊杀声震动山岳，惨烈决战到日中方熄。高句丽军全部被斩杀，楚岳手下也死伤多半。这时乌云遮日，大雨倾盆，地上血流成河。楚岳集结残部，收罗伤员，掩埋尸首。

    整队只有魏启一个队医，在一个刚能避雨的小山坳里，楚浩给他打下手。

    尽管魏启缝针手法利索，还是有很多伤员因为不能及时救治，失血过多而死。仅有的还可以挣扎着走动的士兵，在一堆尸首里寻找幸存者。

    楚浩和小药童根本顾不上搬运伤员，等魏启为一个人包扎好了之后，就直接把他从石台上推到地上，迅速换下一个。

    楚岳最见不得血腥，所以他一向不参与打扫战场的活，今日孤军作战，只能硬着头皮指挥清理军士遗体，寻找可以挖坑掩埋的地点。不一会儿，他就在背人的地方狂吐，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干呕出来的黄水让他的嗓子痛哑到发不出声音。

    雨停了，等唐军伤员伤口都处理完毕，魏启又救治了六个高句丽士兵。

    楚浩仔细分辨周围的地形，拿出地图和指南车，认为这个地方应该离半圆洞不远，他和楚岳、魏启商量后决定把伤员转到半圆洞安置。

    魏启站起来跟大家说：“此地距大营三百多里，回撤路线须经过敌军守区，凶多吉少。如今楚将军父母落难在北面山洞有个安身之所，楚将军为了大家的安危，提供山洞给伤员养伤，大家可愿为楚将军严守秘密。”

    军士马上响应盟誓，一个副官说：“楚将军、魏大人放心，我们薛将军敬重的人就是我们拥戴的人。这两年我们跟着楚将军从来没吃过败仗，如今楚将军为我们大家的性命考虑，我们定当知恩图报！”

    楚岳和楚浩向军士们作揖后，挥手上路。

    这是自楚岳带兵以来经历的最大一次伤亡，他身体虚弱，却要强打精神鼓舞士气，争取在夜幕降临之前让士兵穿过虎狼之地。

    残余人马向西北行进二十里，再往东北三十里，通过布尔哈山的秘密山涧，来到混伦江岸边的几棵大树下。

    眼看就要到半圆洞，又有几个伤兵经不住山路颠簸失去性命，被就地被掩埋到山脚下。

    楚浩游到对岸，叫两个小厮把竹排搬下来，让伤员分批度过江去，至黎明方才全部安置到半圆洞。

    家人穿着兽皮，手脚长满老茧，如野人一般。父亲病弱成一把骨头，盖着从长安带来的破旧床单，衣服的布料软塌脱线。母亲和丫鬟素面、光发，穿着补旧百次的衣衫，楚岳和楚浩心如刀绞，跪倒在父亲床前，痛哭不已。

    而楚涛听说伤员来了，觉得终于可以为大唐出把力了，颤颤巍巍爬起来要去给伤员们安排住处。谁都阻止不了老战将的固执，他忙前忙后直到晕倒，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动到落泪。

    四百多人全部住到半圆洞里，急需救治。魏启带人到山上采药，全家忙着做饭，并寻找更多的食物。

    等情况都稳定下来，楚岳和楚浩仅带一百多轻伤士兵匆匆返回高句丽。

    楚博他们几个年轻小伙子放下手里的一切事务，照顾剩下的三百零八个伤员，按照魏启的要求天天到山上采药。

    其余的人熬药，打扫卫生，洗衣做饭。

    正直炎热湿潮的季节，半圆洞里虽然清凉，但是几百人住在里面，也不免酸臭，不断有人伤口感染，需要大量的草药清洗。

    楚瀚、楚博、秦铭还有两个小厮一天到晚在林子的泡着，手脚都开始长水泡。

    这天几人又到东山采药，楚博每走一步，脚都钻心的疼，被落最后面，任楚瀚怎么叫他，他还是跟不上，嘴里满是牢骚：“别叫了行不行，你们先走，我就来。”

    楚瀚他们只好先头走了，楚博说是跟上，却越落越远。眼看日头升起来，再不赶紧些，阳光毒辣之前就赶不回去了。

    他刚加快速度，忽然脚下一滑，从山坡上摔了下去，被浓密的树枝荡了几次之后掉落到一层厚厚的树叶上。他翻身起来，活动手脚，感觉没有伤到，才下意识地打量四周。浓密的树荫下，几乎透不进来任何阳光，地上除了厚厚的树叶，一棵草都没有。

    楚博惊魂未定，索性坐下来歇歇。

    一棵巨大的白蜡树下有块石头，楚博坐上去才发现，石头所在的位置奇怪，突兀地立在树根之间，像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一样，树根绕开它，匍匐而生，经过岁月，树根变形，露在石头两边的部分格外粗壮。

    楚博心里一震，立刻起身，围着那块巨石转了一圈。贴在巨石和山体之间，有“潺潺”流水声。

    他扒开陈年树枝和树叶，陈腐的气味立刻扑面而来，用力把那块石头上的碎石推到下去，一个深不见底的洞口便呈现在他面前。

    “宝藏！”楚博激动道，心想‘应该就是这儿了真是踏破铁鞋不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苦苦找了半年多没找到，就要放弃了，却鬼使神差地撞到了洞口。’

    他咳嗽两声给自己壮壮胆儿，从包里拿出石蜡和火石点着了，越过巨石，摸索着往里走。

    走不远，光线就亮起来了，根本不需要蜡烛。

    一汪澄亮的水潭出现在面前，水潭的水清可见底，约十丈见方，一面靠山石壁，三面天然青石环绕的小路。

    一股清泉从石壁上顺势而下流进水潭，刚才听到的流水声就是从这儿发出的。

    洞顶高十几丈，一缕阳光从东面一个半尺宽、两丈长的缝隙里射进来，缝隙外树叶遮挡，翠绿色的光线打到湛蓝的水潭里，泛着凛冽的光。

    几株从来没有见过的花草映着这一线光散落在水潭边的岩石上。水潭四周的坑洞里，透明的矿石，紫色的、粉色的、绿色的像冰柱一样，一簇簇分布。

    ‘只有水潭和坑洞，没有见到宝藏啊？况且也没有什么玄机，如此简单就进来了。’楚博想‘‘难道这些矿石就是古人认为的宝贝。’

    他小心地绕着水潭转了一圈，就在东边顶部有缝隙的地方，阳光照进水潭内部的凹陷处，一缕金灿灿的光映照到楚博的眼底。他迫不及待地拿下身上的包袱，脱掉上衣，“噗通”跳进水里。

    水潭清澈，一眼见底，但是楚博扎进去之后才发现潭水至少有两丈多深。

    他游近光源，见满是金色斑点的乳白色矿石堆积在水底，矿石堆里面有一个不算深的凹洞，洞壁上也同样是夹杂着金子的白色石头，潭底的矿石应该就是从洞壁上掉落下来的。

    楚博拿一块浮到水面，举起矿石看，矿石里一多半都是金子，棋子大小分部各处。矿石在水里不觉得沉重，拿出水面，才感觉压手。

    这可是一座山的金子，比找到图纸上的宝藏要过瘾的多，而此时楚博在意的却是头顶上那个裂缝通往哪里。

    他从水潭里出来，穿上衣服，去探究透进来阳光的那个缝隙。缝隙的底端离地面两三丈高，从凸起的岩石可以爬上去。

    一丈高的岩石上，有一个宽大的平台，坑洼处积满水。

    平台的北面是断面的熔岩壁，岩壁里面，错落有致的乳白色石柱子，倒挂在顶部。楚博走进去，见里面也大约有个十几丈的面积。就在凹凸不平的地方，一簇簇枝叶茂密的金色花树“生长”在岩壁下面。

    楚博趴下去，仔细观察，确定不是人为雕塑出来，却比雕刻出来的更加自然漂亮，而且金色纯度很高，也不是人工可以冶炼出来的。

    美丽的大自然杰作，楚博根本没有拿它当金子，而是在欣赏无与伦比的艺术品。

    看够了金树，数了数多少棵，他才安心地朝着那个缝隙往上攀爬。

    扒着岩石从一尺多的缝隙侧身出去，外面是厚厚的、一人高的藤蔓植物。藤蔓上开着洁白的花朵，黄色的花蕊，引来无数各色各样的蝴蝶。

    东面太阳耀眼的光，加上前面镜面一样海水的反射，眼睛睁不开。楚博手脚并用，找了一个凸出山崖的巨大岩石坐上去，躲在藤蔓稠密的叶子后面观察地形。

    他坐的位置处在半山腰，上下都是陡峭的山崖，山下是一大片沙滩，沙滩连接着海湾，两边的山向外延伸到视线以外。

    楚博心突突跳着，他一直遗憾山后盆地没有可以通往海边的捷径，现在连这个遗憾都没有了，这比发现金子还要让人舒畅。

    洞里金子并不是宝藏图上标的宝藏，也没有人进来过的痕迹，而是楚博一个人的新发现。

    等他充分享受发现的快感，已经日近中午，他把从水里拿出来的矿石放进背篓里，用树枝和树叶把洞口封起来，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虽然身处窘境，金银对于楚博的意义只是交给楚瀚放进炉子里熔炼，以备他的建筑计划需要。再说如今的境况也不是金银可以解决的，他早就没有了世人对财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