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六回 规划
元日刚过，平台上“叮叮”砸石头的声音又响起来。
从缓坡到平台，用水泼出好几条冰道，石头在光滑的坡道上被运到楚博指定的地方。
平台上的过堂风冻得泉方不得不跑来跑去，增加自身的热量。这几日他也逐渐上路，可以稍微帮上些忙，少不得还有些成就感呢。
秦姨做的野山菌炖松鸡是他的最爱，吹了一天的冷风，晚上喝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再幸福不过。
泉方见楚博吃着饭眼睛还离不开图纸，问道：“不就是建房子吗？为什么那么复杂，图纸要一大摞？”
“做任何事情之前，详实的规划非常有必要。建筑行当的先人宇文恺就是制图的提倡者，我师傅更是制图的典范，不然像大明宫那么浩大的工程怎么能在短时间内完工呢？”
“谁是宇文恺，你的师傅又是谁？”
“宇文恺是前朝最伟大的匠师，长安和东都洛阳都是他规划建造的。是他开渠引水才使得长安恒润至今。我的启蒙老师是一位罗马人……”
“罗马人？”泉方惊奇地张大嘴，罗马人对他来说完全没有概念。
“是的。长安罗马人很多，他们来自西方国度。我的师傅是工部尚书阎立本，师傅秉承先辈智慧，把制图和运算提到更高水平。师傅也是一位绘画大师。可惜我跟随师傅七年，没有来得及告别，就不能再见了。”
楚博说着抬头叮住烛光发呆。
“我听说过阎立本，他的画很出名，在高句丽……”
两个都各自触动心事，有些黯然，泉方缓缓情绪，问回原来的话题：“你要盖一座什么样的房子？多大？”
说到房子，楚博兴致来了：“我要建得可不是一般的房子。是天下人都没有见过的房子。”
房子还没有开始建，自豪就写在他脸上。
“没见过？”
“对，而且要满足必不可少的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
“首先，大冬天不用到外面上茅房，哈哈哈，这个你也同意吧。”
“在屋里？不臭死了。”
“不懂了吧？有水流过，直接冲走怎么会臭呢？”
“那水怎么流过来？”
“当然是建沟渠了，你看这个图纸就是沟渠的图纸，我们去那里测量过。下面是石头砌成的，里面有涂层，出口有阀门。”
“什么是阀门？”
“就是开关，可以开启或截断水流。我跟四哥和秦铭商量很久才制定的方案，单这一项就差不多花去我一半的精力，等建好你就知道它的妙处了。”
“嗯，还有什么条件？”泉方也赞同引水的想法，外面又冷又脏的茅房，他可受够了。
“我最讨厌冬天房间冷，冷得不愿意出手，什么事儿都不想做，所以我决定在每个房间里面砌一个改进后的馒头窑，我们三个也都实验过。”
“馒头窑，四公子工棚里的那种？”
“嗯，就是用来烧陶器的窑。”
“没见过把窑放进屋里的，炭盆不行吗？”
“冬天你点过炭盆吗？怎么样，守在火旁边才暖和对吧？”
“对。可是盖个房子，水啊火的，关键是房子不是吗？”
“平时我们生活中都离不开水和火，盖房子之前不考虑、安排好了。等房子盖好，费很大的劲儿去取，岂不愚蠢？”
“也是。还有呢？”
“我最怕房间里暗、黑。皇宫有些宫殿，窗户开的很大，冬天没有办法保暖，最终还要挤到小暖阁里去；民居呢，窗户非常小，屋子里很闷，白天都很昏暗，需要点灯。所以我开的窗户，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经过计算，跟整个房间要成比例。而且窗户上都要装上波璃，既保暖又亮堂。”
“波璃？琉璃吗？比黄金还贵的琉璃？”
“对，就是像水波一样的琉璃。四哥和秦铭已经反复做了很多次，只是还有一点没有达到我的要求。”
“四公子会做琉璃？”
“是啊。这种东西不能做得太厚，如果太厚，冷却的时候就会爆裂，而且也不那么透明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装两层窗户，正好还可以冷暖调节一下，嘿嘿。”
泉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波璃可是稀世珍宝啊，他们居然要当窗户纸用。这些住在山洞里的人，到底是富有还是贫穷？
“还有屋顶天窗，可以让阁楼也能照到太阳。这样砌，竖起来的窗户，光不直接射进来，屋子里的光线就会柔和。”楚博指着图纸上的窗户给泉方看。
“还要考虑光线，什么是光线？”泉方真是听到了一个新世界。
“就是通过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不就是光吗？”
“光是不能拐弯的，像一条直线，但是可以通过一些办法让它拐弯，需要动脑子的。”
“哦，我大约能明白了。”
“第四个条件就是防潮。夏天，山后雨水非常大，本来展晴的天，一朵云彩飘下来，就像谁剪开了天上的皮口袋，大雨如注般浇下来。如果紧接着晴天还好，如果碰上阴天，空气里都带着水珠；秋日的雾像蚕茧，冬天的雪像棉被，所以防潮非常重要。”
“谁也管不了天气，对吧？”
“当然。所以要利用现有条件改善。”
“我喜欢下雪。”
“我也是。”
泉方皱皱鼻子，眼睛弯成月牙问：“怎么利用现有条件。”
“平台正好处在山的凹陷处，两边都是空地，过堂风很强，可以带走大部分的湿气。”
“过堂风倒成了好事儿？”被冻了一天的泉方皱起鼻子。
“当然。所以房子不能有重叠，南北都要留窗通风。冬天北风冷，北面的窗户小，再加上通长走廊把所有的房间都连起来，不管下雨还是下雪，人都可以在房子里自由地穿行。”
“我要看图纸。”
楚博递给他，继续道:“南面的窗户则要大，这是正面的图纸。窗户中间是用石头砌成的排水通道，屋顶的瓦这样排列，雨水通过排水通道流到这个沟渠，注入南面的池塘……”
楚博继续滔滔不绝，泉方的眼睛从图纸移到他脸上。
一个男人专注而又专业的时候是那么有魅力，这种魅力对喜欢他的人一定是不可抵挡的诱惑！
“墙壁要用凿子‘洗’过的石头，不要打磨，这样既省时省力，表面又能吸附潮气，一举两得。”
泉方喝完汤，坐过去，静静听楚博讲。
“第五个条件：房间里不能有烟，蜡烛和油灯都有烟，还有炭火、煤火，把它们放进波璃罩里，特制的波璃罩。你看这个图，下半部分罩着火焰，四周开孔，上半部分罩住冒烟的地方，这里一个小的口，烟从这里跑进去，很难再出来。嘭，解决了。”
“这不就是你平时用的那个灯吗？我都见过了。”泉方故意装作不屑。
楚博却不理会，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最重要的是这个窑，你看，你看这儿，下面一个一尺高的高台，高台下面是风口和炉灰室，上面用铜管连着三个铜水箱……”
“铜管和防漏水的水箱能做出来吗？”
“你可以到瀑布那边的工棚里看看，非常好用。”
“好吧。”
“所有的建筑材料都用石头和木头。我不喜欢宫殿式的繁琐装修，也不喜欢太过粗狂笨拙。我希望有简洁、精致的线条，全部都用方、三角和圆形来代替复杂的曲线和造型。我不喜欢屋顶太高，不利于取暖。而且我不喜欢柱子，尤其不喜欢圆柱子，我的房子里绝对不会出现圆柱。
“这是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不喜欢。就像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一样，认定你就是我要找的小跟班。”
从缓坡到平台，用水泼出好几条冰道，石头在光滑的坡道上被运到楚博指定的地方。
平台上的过堂风冻得泉方不得不跑来跑去，增加自身的热量。这几日他也逐渐上路，可以稍微帮上些忙，少不得还有些成就感呢。
秦姨做的野山菌炖松鸡是他的最爱，吹了一天的冷风，晚上喝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再幸福不过。
泉方见楚博吃着饭眼睛还离不开图纸，问道：“不就是建房子吗？为什么那么复杂，图纸要一大摞？”
“做任何事情之前，详实的规划非常有必要。建筑行当的先人宇文恺就是制图的提倡者，我师傅更是制图的典范，不然像大明宫那么浩大的工程怎么能在短时间内完工呢？”
“谁是宇文恺，你的师傅又是谁？”
“宇文恺是前朝最伟大的匠师，长安和东都洛阳都是他规划建造的。是他开渠引水才使得长安恒润至今。我的启蒙老师是一位罗马人……”
“罗马人？”泉方惊奇地张大嘴，罗马人对他来说完全没有概念。
“是的。长安罗马人很多，他们来自西方国度。我的师傅是工部尚书阎立本，师傅秉承先辈智慧，把制图和运算提到更高水平。师傅也是一位绘画大师。可惜我跟随师傅七年，没有来得及告别，就不能再见了。”
楚博说着抬头叮住烛光发呆。
“我听说过阎立本，他的画很出名，在高句丽……”
两个都各自触动心事，有些黯然，泉方缓缓情绪，问回原来的话题：“你要盖一座什么样的房子？多大？”
说到房子，楚博兴致来了：“我要建得可不是一般的房子。是天下人都没有见过的房子。”
房子还没有开始建，自豪就写在他脸上。
“没见过？”
“对，而且要满足必不可少的几个条件。”
“什么条件？”
“首先，大冬天不用到外面上茅房，哈哈哈，这个你也同意吧。”
“在屋里？不臭死了。”
“不懂了吧？有水流过，直接冲走怎么会臭呢？”
“那水怎么流过来？”
“当然是建沟渠了，你看这个图纸就是沟渠的图纸，我们去那里测量过。下面是石头砌成的，里面有涂层，出口有阀门。”
“什么是阀门？”
“就是开关，可以开启或截断水流。我跟四哥和秦铭商量很久才制定的方案，单这一项就差不多花去我一半的精力，等建好你就知道它的妙处了。”
“嗯，还有什么条件？”泉方也赞同引水的想法，外面又冷又脏的茅房，他可受够了。
“我最讨厌冬天房间冷，冷得不愿意出手，什么事儿都不想做，所以我决定在每个房间里面砌一个改进后的馒头窑，我们三个也都实验过。”
“馒头窑，四公子工棚里的那种？”
“嗯，就是用来烧陶器的窑。”
“没见过把窑放进屋里的，炭盆不行吗？”
“冬天你点过炭盆吗？怎么样，守在火旁边才暖和对吧？”
“对。可是盖个房子，水啊火的，关键是房子不是吗？”
“平时我们生活中都离不开水和火，盖房子之前不考虑、安排好了。等房子盖好，费很大的劲儿去取，岂不愚蠢？”
“也是。还有呢？”
“我最怕房间里暗、黑。皇宫有些宫殿，窗户开的很大，冬天没有办法保暖，最终还要挤到小暖阁里去；民居呢，窗户非常小，屋子里很闷，白天都很昏暗，需要点灯。所以我开的窗户，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经过计算，跟整个房间要成比例。而且窗户上都要装上波璃，既保暖又亮堂。”
“波璃？琉璃吗？比黄金还贵的琉璃？”
“对，就是像水波一样的琉璃。四哥和秦铭已经反复做了很多次，只是还有一点没有达到我的要求。”
“四公子会做琉璃？”
“是啊。这种东西不能做得太厚，如果太厚，冷却的时候就会爆裂，而且也不那么透明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装两层窗户，正好还可以冷暖调节一下，嘿嘿。”
泉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波璃可是稀世珍宝啊，他们居然要当窗户纸用。这些住在山洞里的人，到底是富有还是贫穷？
“还有屋顶天窗，可以让阁楼也能照到太阳。这样砌，竖起来的窗户，光不直接射进来，屋子里的光线就会柔和。”楚博指着图纸上的窗户给泉方看。
“还要考虑光线，什么是光线？”泉方真是听到了一个新世界。
“就是通过窗户透进来的阳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不就是光吗？”
“光是不能拐弯的，像一条直线，但是可以通过一些办法让它拐弯，需要动脑子的。”
“哦，我大约能明白了。”
“第四个条件就是防潮。夏天，山后雨水非常大，本来展晴的天，一朵云彩飘下来，就像谁剪开了天上的皮口袋，大雨如注般浇下来。如果紧接着晴天还好，如果碰上阴天，空气里都带着水珠；秋日的雾像蚕茧，冬天的雪像棉被，所以防潮非常重要。”
“谁也管不了天气，对吧？”
“当然。所以要利用现有条件改善。”
“我喜欢下雪。”
“我也是。”
泉方皱皱鼻子，眼睛弯成月牙问：“怎么利用现有条件。”
“平台正好处在山的凹陷处，两边都是空地，过堂风很强，可以带走大部分的湿气。”
“过堂风倒成了好事儿？”被冻了一天的泉方皱起鼻子。
“当然。所以房子不能有重叠，南北都要留窗通风。冬天北风冷，北面的窗户小，再加上通长走廊把所有的房间都连起来，不管下雨还是下雪，人都可以在房子里自由地穿行。”
“我要看图纸。”
楚博递给他，继续道:“南面的窗户则要大，这是正面的图纸。窗户中间是用石头砌成的排水通道，屋顶的瓦这样排列，雨水通过排水通道流到这个沟渠，注入南面的池塘……”
楚博继续滔滔不绝，泉方的眼睛从图纸移到他脸上。
一个男人专注而又专业的时候是那么有魅力，这种魅力对喜欢他的人一定是不可抵挡的诱惑！
“墙壁要用凿子‘洗’过的石头，不要打磨，这样既省时省力，表面又能吸附潮气，一举两得。”
泉方喝完汤，坐过去，静静听楚博讲。
“第五个条件：房间里不能有烟，蜡烛和油灯都有烟，还有炭火、煤火，把它们放进波璃罩里，特制的波璃罩。你看这个图，下半部分罩着火焰，四周开孔，上半部分罩住冒烟的地方，这里一个小的口，烟从这里跑进去，很难再出来。嘭，解决了。”
“这不就是你平时用的那个灯吗？我都见过了。”泉方故意装作不屑。
楚博却不理会，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最重要的是这个窑，你看，你看这儿，下面一个一尺高的高台，高台下面是风口和炉灰室，上面用铜管连着三个铜水箱……”
“铜管和防漏水的水箱能做出来吗？”
“你可以到瀑布那边的工棚里看看，非常好用。”
“好吧。”
“所有的建筑材料都用石头和木头。我不喜欢宫殿式的繁琐装修，也不喜欢太过粗狂笨拙。我希望有简洁、精致的线条，全部都用方、三角和圆形来代替复杂的曲线和造型。我不喜欢屋顶太高，不利于取暖。而且我不喜欢柱子，尤其不喜欢圆柱子，我的房子里绝对不会出现圆柱。
“这是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不喜欢。就像我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欢你一样，认定你就是我要找的小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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