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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五回 孕育

    玛瑞娜最近特别爱吃甜食,通善坊的农田边春天有很多野莓,汪嫂让丫鬟去采回来,捣碎,放入红糖,熬成果酱,成为玛瑞娜佐餐的必备。

    怕农人家的牛奶不干净,汪嫂索性让玛瑞娜买了两头奶牛,想着办法为她做奶制品。奶牛需要吃草,玛瑞娜又买了一片田地和水塘,派专人养鸡、鸭、鹅。

    玛瑞娜不爱吃绿叶菜,汪嫂就把春芽、野菜榨成汁,和面做糕点,要不就用橄榄油、酸奶、奶酪凉拌。

    尽管想尽了各种办法,玛瑞娜的胃口还是很差,连每天早上一个煮鸡蛋、一杯热牛奶都要汪嫂催好几遍。

    三月节的前一天刚一起床,玛瑞娜就吐了个昏天黑地,连头都抬不起来。

    汪嫂刚要说什么,丫鬟颖儿进来禀报说:“少夫人,太平公主有请。”

    武后去年让太平公主到道观为已故的荣国夫人祈福,太平公主为了能跟玛瑞娜常见面,要求把太平观修在曲江别宫。

    曲江别宫顾名思义建在曲江岸边,别宫占地辽阔,在隋代别宫的基础上寥寥修了几个建筑,因为主人常年不来游幸,这里更加显得空旷。

    新落成的太平观在空旷中特别显眼,尽管院墙刷成了灰青色,也难掩藏皇家道观的气派。

    二月会所的工程就开工了,玛瑞娜一直走不开,怪不得公主派人来请,她确实有段时间没见公主了。她把汪嫂留在家里,只带颖儿和春燕勉强坐上马车赶往曲江。

    下了马车到公主的住处还有很远的距离,玛瑞娜走在看不到头的甬道上,被太阳一晒,几乎要晕过去。

    院子里大批宫人正在准备节日用的舟船、食物、酒等等用品,玛瑞娜强撑着漏出笑容,扶住春燕的手。

    还好走到一半,公主派的撵轿来接,坐到撵轿上,玛瑞娜并没有舒服多少,只是伞盖可以遮住太阳,不至于太眩晕。

    太平观刚露出一个角,公主已经迎了出来。

    玛瑞娜忙让落轿,下来见礼:“拜见公主!”

    公主可不顾这个礼节,扑到玛瑞娜怀里委屈道:“娜蒂,父皇的病还没有好,母后说今年春天不去洛阳,我要跟你住在一起。”

    “公主不能一个人来别宫,太危险?”

    “不,母后说要太平出家,到这里来做法式,我就先来了,母后明日就到。”

    “为什么出家?”

    “说是为外祖母祈福。”

    让公主出家的懿旨早就下了,只是走了个形式,太平公主年前一直住在宫里,所以玛瑞娜不知道有这么回事儿。

    玛瑞娜搂住太平公主的肩膀安慰道:“那是皇后娘娘爱戴自己的母亲,希望公主今后也能爱戴自己的母后。”

    “道观的尼姑都是些怪人,她们平时都冷着一张脸,我害怕。”

    “不会的,出家人都善良,公主不用担心,娜蒂也会经常来看公主的。”

    说完这句话,玛瑞娜忽然眼前一黑,完全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过来,公主和十几个宫女守在她旁边,看到她睁开眼睛,都围拢过来,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

    “我怎么躺在这儿?”

    “太医说娜蒂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我,我,小宝宝?”

    玛瑞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每次都挺注意的,怎么会?可是奇怪的是,一股从内心升起的喜悦,不,不只是喜悦,一种说不出来甜蜜,是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幸福,一种希望,渴求的新生……

    她坐起来,捂着肚子,太平公主也摸着她的肚子,高兴地说:“我要有小外甥了,不,我希望是个女孩,我要天天都陪着她。”

    曲江位于长安城的东南角,东岸地势最高,隋朝划分修建为皇家园林,被隔在长安城的外面。算上曲江池,通体规模约占三个坊的面积,只比大明宫略小,这里成为皇家上巳节必临之地。

    皇上和皇后到曲江过节,参观了道观,特别关照公主住处的安全。

    曲江岸边飘着诱人的酒香,玛瑞娜在车里拼命吃着糕点,防止反胃。

    别宫宫门彩旗飘扬,西岸升起无数纸鸢,蓝天、白云、翠树、骄阳、碧水是不可辜负的美景。

    玛瑞娜被请到一艘船上,与武后商议雍王和周王大婚时的着装、首饰和妆容。节日皇家仪式繁琐,武后后面应该有很多安排,玛瑞娜尽量加快节奏,好尽快离开。

    不想武后两句话就把问题解决了,让玛瑞娜做主出样稿,给工部下属机构织造,细节看都不看,而是对玛瑞娜的孕事感兴趣。

    武后问了玛瑞娜身体情况、生产日期,大讲她生周王时的危险,叮嘱玛瑞娜注意事项等等。

    玛瑞娜好容易从主舱退下来,船已经行驶到水中央,只能候在后船舷,等待转运的船只。

    岸边的船正在向江中集聚,聚合而来的船上有皇族、各地酋长、文武大臣,一艘艘船固定到江心人工修筑的小岛上。

    皇上和皇后下船登岛,玛瑞娜终于上了转运船回家。

    宴会开始,雍王趁敬酒的机会走到蒋王李恽面前悄悄和他约定会面时间。

    等歌舞散去,蒋王推说远途颠簸身体不适,退下休息。雍王则等到西岸戏水、放纸鸢的百姓都散了才离开。

    蒋王在沐浴间洗头,头发干了,让小太监给梳起来,又说小太监不利索,另外换了名太监来。等另一名太监到了,拉上推拉门,把一侧的木隔板也打开,雍王就躺在隔壁,两个小太监正给他洗头。

    雍王对其中一个说:“去,到门口守着。”

    “雍王殿下怎么听信贺兰敏之的蠢话,像种马一样成就武后的好事?”

    听到蒋王如此说话,雍王猛地坐起来,头发还滴着水,发怒道:“皇叔此话怎讲?”

    “当今太子和先太子李承乾不一样,太子不会生儿育女,因为他根本就不会碰女人。”

    “那正是敏之兄长的用意啊。”

    “殿下往后细想,武后能掌控皇上、太子。若太子命不久矣,太子妃诞下皇孙,等太子薨逝,武后依然能掌控皇孙,皇孙不管是不是雍王的骨血,都将成为武后的傀儡。”

    “本王不是武后的亲生儿子,即便太子死了,武后不但不会把大位传给本王,而是要暗杀本王,传给显。若太子有子嗣,以父皇和武后对太子的疼爱,一定传给太子的儿子。”

    “谁又能证明殿下是这个孩子的生父呢?就像殿下明明是韩国夫人所生,却没有力证,只能推日子。若裴氏生下的孩子没有兄弟可以比较,连月份都推算不了。殿下冒生死风险出入东宫,正是为武后舍命啊。”

    雍王低头沉思,脸上笼罩着杀气,喃喃道:“可太子妃已经怀上了,皇叔说该怎么办?”

    蒋王达到了预期效果,忙说:“简单啊,让阎庄送堕胎药给她,晓以利害,她一定会喝。”

    “不,不,不,出入东宫让本王有惩戒的快感,再说太子妃她……”

    “殿下爱上她了?”

    “皇叔知道,武后为周王显选了常乐公主的女儿做王妃,而给本王订了她的宠臣房仁裕的孙女,本王不可能跟房氏生儿育女?”

    “殿下要做大事,怎能顾及儿女情长?等殿下荣登大位,找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到时候就算殿下想把裴氏纳入后宫当皇后也行啊。殿下的父皇和武后不就是例子吗?皇上诸子中,只有殿下有能力、有机会恢复咱们李家的皇权。皇叔身为太宗的皇子,不能眼看着武氏秽乱后宫,骗去你父皇手里的权,夺了你太宗爷爷打下的天下!”

    “可本王不是武后亲生,她怎会轻易把太子之位给本王?”

    “所以太子不能有后,殿下名正言顺,只要殿下能保住身家性命,皇上会为殿下做主的。”

    夜晚,当太监高至把蒋王和雍王的计谋告诉武后,武后的牙都要咬碎了。

    他们背后阴招一波接一波,她恨透了皇族,杀意升腾:“利用本宫的孩子,离间我们母子、夫妻、全家,他们要为此付出代价!”

    ***

    曲江池与通善坊对角挨着,距离很近,走路一刻钟就到。

    住在曲江,太平公主可自由了,除了初一、十五回道观念三遍经文,通善坊就成了她的府邸。玛瑞娜没时间跟她玩,她就给玛瑞娜打下手。

    说起来,公主对服饰和装饰也颇有见地,跟玛瑞娜很合拍,正好也可以消磨日子。

    武后也觉得玛瑞娜这儿是个公主解闷的好去处,所以不管玛瑞娜和太平公主在通善坊怎么装修、折腾,都由她们去,反正也碍不着谁去,只要加强戒备,保护起来就行。

    会所工程进展顺利,住所却让玛瑞娜头疼。工匠不熟悉罗马建筑,熟悉罗马建筑的人,不知道在中国的建筑上怎么修改。工头完全听不懂玛瑞娜在说什么,玛瑞娜对房屋的构图不了解,又画不下来。

    玛瑞娜是个讲求效率的人,眼看没有进展,很焦急,不停地用找各种材料试图做模型。

    弟弟西托拿来新研制的粉饼找玛瑞娜试妆:“娜蒂,你试试看,一定好用。”

    瓷制的盒子里有三块压制成阶梯型的干粉,颜色由浅至深,中间色铺底,粉细腻服帖,自然跟肤色融为一体,看不出打了粉,但是显得皮肤比原来细致了很多倍。

    “这里面加了什么?”玛瑞娜惊奇地问。

    “土。”

    玛瑞娜瞪大眼睛。

    “是的,浩找匠人考察周围的土层在洛阳不远的地方开窑烧造白瓷,带回来一些土样和釉面石粉,我试了一下做粉饼非常合适。”

    “亏你能想的出来。”

    虽这么说,玛瑞娜却对西托投去赞许的目光。

    “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纯白的妆容,根据皮肤颜色提色提亮就好。所以我的粉从来不用铅,用的都是滑石粉,果壳粉、树根粉和珍珠粉一类的,这个瓷土比果壳粉好用、易得,效果也好很多倍。”

    玛瑞娜边听西托说,边用亮粉刷鼻梁、额头和下巴。

    “嗯,亮粉里也加了瓷土吗?一样的好用呢。”

    “是的,比中间色用量小,而且我把珍珠粉换成了贝壳粉,便宜很多,普通大众都可以买得起。”

    “聪明,可以跟阿爸设计的舞女珠饰相媲美了。”

    “舞女的珠饰要求的是耀眼,而不是材质,阿爸做生意精明,我要学习啊。”

    玛瑞娜忽然想到自己的父亲,阿爸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吗?他当年到大唐来,改造了几次房子,而且对罗马建筑非常精通,找他就万事大吉了。

    玛瑞娜的肚子渐渐大起来,胃口也跟着好了。脚下、手上一刻都不得闲,聚会一场都没有落下,订单也都按时交货,对装修工程更是尽心。

    住宅和会所同时开工,人长出三头六臂怕也不够用,玛瑞娜办聚会多年,计划、组织手到擒来,不过是人多人少的事儿。

    俗话说‘治大国如烹小鲜’,玛瑞娜就是有这样的天赋。她一会儿在工地指派,跟做工的讲解、比划,一会儿到作坊里跟师傅沟通定制,而且还不忘跟太平公主享乐春天的美景。

    两位王子大婚,盖洛一家人根本就没有时间照顾玛瑞娜。

    汪嫂一辈子没有怀过孕,伺候玛瑞娜处处小心谨慎,像是自己怀孕了一样,期待着孩子的降生。她咨询大夫和作坊里的妇女们,从起居到饮食,比一个母亲更加无微不至。

    近来玛瑞娜的脚和脚踝都肿了,而且越肿越厉害,接着小腿也肿了,晚上憋的难受,鞋子都穿不下。汪嫂很是焦急,她让人按照倭国的木屐给她做了一双千层底儿的夹脚趾凉鞋。玛瑞娜穿起来非常舒服、方便,不出门时都穿着它。

    出了门,玛瑞娜可是要讲究形象,为了遮掩浮肿,她特地做了孕期服饰,设计修改多次,好在聚会上展示魅力,引来订单。

    玛瑞娜知道,比起怀孕的辛苦和装修的繁忙,自己最不愿意面对是对楚岳的思念,而思念的背后还有担忧,担忧的后面还有恐惧。

    她是个想到哪儿做到哪儿的人,如果她任由自己的思想,可能就会立刻停下一切工作去找楚岳,尽管怀着孕、尽管鞋都穿不上、尽管不远万里、尽管楚岳在战乱弥漫的安东都护府,她都会飞蛾扑火地赶过去。

    其实她心里有一股气,不知道在气什么,气楚岳、气自己还是气朝廷,或许都有。

    玛瑞娜不是能隐忍的人,可自从去年夏天,或者说自从爱上楚岳,她变了,她忍着楚岳一次又一次弃她而去选择了如梅,即便是在如梅死后!如果她整天想这些,一定会摧毁自信,而那正是她最后的防线。

    如果她能够离开楚岳,她绝不陷入这样的境地;如果离不开他,爱着他,那就咬牙隐忍一切,毕竟她是他的妻子不是吗?

    她找到了排解方法---工作,这一点她跟楚家兄弟一样,也是她不同于其他妇人们的地方,也正是这一点让她有足有的财力,在不经过夫君准许的情况下用自己的钱做自己想做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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