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六回 伴随勤劳的消极
长安城只有东西两市可以做买卖，其余坊街只能送货或者卖些水果、蔬菜、新鲜熟食。
大业坊距离两市较远，处在南城阡陌之地，街上多有挑着担子叫卖的食尖儿。食尖儿多是在南城耕种荒地的农人或屠夫，多卖时令果蔬、猪羊下水。
楚浩和淳嘉诺熙的府邸就在大业坊，当时给靺鞨公主的宅子不大，土地面积却不小。楚浩和淳嘉诺熙不常在长安，只添加了一个小院儿供靺鞨及北方族人节日汇集。
工部人事变动、朝廷大肆修建离宫、太子大婚、两位王子大婚……两京生意机会潮水般涌现，楚浩趁着靺鞨操练水兵，坐小舟赶回洛阳，处理完洛阳的事务，又快马加鞭赶回长安。
当他骑马回大业坊的府邸，院子里大犬察觉主人回家，吼叫不停，拔起固定铁链子的铁棍跑出来，两个小厮紧跟其后。
大犬见到楚浩，摇着尾巴又蹦又跳，楚浩跳下马，拽住它的铁链，小厮接过马的缰绳。
主仆正准备进门，忽然大犬狂吠，吓得路过的食尖儿往后躲了很远。他挑的担子太重，重心不稳，摔倒了，几个馅儿蒸饼滚落，另外一个框里火红的炭火也洒出来。
楚浩忙把狗拴在马桩上，帮忙收拾摊子：“什么馅儿的蒸饼，看起来不错。”
“油渣儿芹菜。”
楚浩立刻抬起头看他，并抬手让小厮来帮忙：“我正好要吃午饭，让他把这些蒸饼送到厨房吧。”
楚浩拍了拍手上的灰，起身牵起大犬进了大门，吩咐管家说：“让那个卖蒸饼的到我这儿来领钱。”
楚浩匆匆换了衣服来到前厅，那人已经站在那儿，他让厨房的婆子和端茶的丫头出去，然后问道：“如果我没有认错，小姐是德纳益？”
来人仔细辨认楚浩，却没有印象。
“你不认识我。”
“我叫何白果。”
“好吧。府上正缺女伊布，你可以愿意留下做工？”
“我……”
“你不必害怕，蒸饼的钱我会如数给你，你随时可以离开。”
“大人在哪儿见过我？”她差不多承认了身份。
“多年前，在李义府家的花园里，我和李义府的小儿子躲在屏风后面见过小姐跳舞。”
德纳益这才拿掉头上的幞头，露出青丝：“我留下做工。”
她应该有三十出头，脸上的深粉遮盖不了气质，婀娜的身材在宽大的男装里更显风韵。艺妓的人生原本坎坷，楚浩没有问她经历了什么。她脸上从容，应该不是落魄，对楚浩安排的活计也满意。
盛夏，昆士牧场上的夜晚灯火通明，各处点燃的熏香赶走蚊虫的同时，也让人迷醉。人们喝着碎冰饮，吃着井窖的水果，听着悠扬的曲子，在丘陵上的凉风中轻声叙谈，享受着城外没有宵禁的自在。
楚浩只要能静下来同李婉儿说话，李婉儿就会变得通情达理。她谈史书，谈兵法，谈对家庭的失望……她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潇洒，偶尔不着调只是缺乏父母陪伴、教养的表现。
“李林喜欢上了朋友的妻子。”李婉儿说。
“谁，你怎么知道？”
“范签的老婆，傅蓉满，”
“胡乱猜测，蓉满做着生意，跟李林有接触不是很正常吗？”
“你说正常就正常，我提醒你了，反正是我兄弟沾光。”
此事楚浩早有耳闻，李林是个稳当人，楚浩相信他不会做出格的事。
范签育有两子一女，他游手好闲，时常和来牧场的歌妓们打得火热，蓉满吃醋生气是真，毕竟是做母亲的人，相信她也会慎重行事。
楚浩给过范签警告，把凯归牧场和波斯的事务从他手里拿过来交给蓉满。只用了两个财季，蓉满把利润翻了五倍。
范签这段时间负责在马球场记分，常常因为注意力不集中，无法准确判定引来玩家抱怨，楚浩不得不给他派了副手。
范签得了闲，老婆挣了钱，便去找名妓，和牧场上一些不得志、不上进、净想着歪门邪道发财的朋友歌舞、酒肉。
李婉儿见楚浩低着头、皱着眉，安慰他说：“放心，我不是大嘴巴、满世界嚷嚷人家私情的人。”
“谢谢！”
“谢什么，又不是为了你。哎，傅蓉满要模样没模样，要身段没身段，要地位没地位，还带着仨孩子，林是可怜她吧，她……”李婉儿见楚浩的脸色变了，马上改口：“好吧，好吧，我世俗。”
“您请自便，我去找签儿聊聊。”
“诶咦，别走啊，我这……”楚浩走远了，婉儿把手帕用力扔到地上，见丫鬟捡起来，没好气道：“捡什么捡？真是的，我这儿多什么嘴啊，这才刚坐下。”
马球场在一片天然的洼地里，球场在场地中间，四周围着一圈速度赛马的跑道，跑道外侧便是位于高坡上的看台。
洼地的黏土长年被雨雪浸润，近乎像沼泽，只是地面看不到水，所有的水分都被黏土吸附，一种节节草适应这样的环境，生长的煞是茂盛，所以这座球场几乎不用打理。
马球场离居住地有一段距离，楚浩骑马来到球场边上的一排木屋，范签没在那儿，他又到马厩去找，范签也没在，喂马的人说在亭子那边见过他。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只有木屋和马厩有光亮。楚浩走近亭子，下了马，才看到范签手里拿着酒囊，趟在石案上睡着了，呼噜声很大。
他胖了很多，肚子和胃部凸出很高，肩膀都成圆的了，两腮隆起。吸三口气，憋住，从口、鼻子中呼一口，不知道鼻腔还是嗓子有阻挡，呼噜里伴有犹如锯齿的摩擦声。
楚浩过去摇醒他。
范签醒过来，迷迷糊糊就骂：“马童呢？这王八羔子，定是怕蚊虫，又扔下我不管。”
“签儿，你喝了多少酒？”
范签辨认出楚浩，忙从石案上下来，把酒囊晃了晃：“没多少。大哥昨日不是启程了吗？”
“明天走，特地来看看你。”楚浩边说边坐下，吩咐昆奴把马牵到一边吃草。
“前两日不是刚见过，大哥……”
“我不放心你，蓉满……”
“别提她！”
“签儿，她不是你相上的媳妇儿吗？”
“是。可她处处比我好，说什么都对，做什么生意都行，八面玲珑。我拿不上台面，不会办事儿，不如胡商精明，不能跟大哥一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我他娘的在她眼里就是个废物！”
楚浩拿起他的酒囊喝了一口酒，任他发泄。
“我喜欢益智，天天跟在她后面，想学着怎么甄别南珠。蓉满天天为此跟我吵，我就是喜欢，怎么了？”
“等等，小十二，益智，咱们的益智？”
“对，我喜欢她多年了，她一见我就想杀了我，哪个男的接近她，她就想杀了谁。她心里应该装着大哥你吧。”
“诶，别拉上我。”
“蓉满就是个醋坛子，管我像是管发情的狗一样，门都不让出。我在家吧，她又嫌我脚臭、啪叽嘴、打呼噜、遛狗、斗鸡，不让我教育孩子。都是穷苦出身，她能比我高明多少？大哥，你说我怎么办？”
“自己的婆娘，自己的孩子，好好过日子呗，怎么办，简单的很，勤快些什么事儿都没了。”
“大哥说我不勤快？大哥问问马童，我每天几更起床，几更睡觉，何时旷过工，误过时辰？”
“是，可是每天都做了些什么呢？人应该有想要的生活和生活方式，确定目标和方向，并为此而努力。”
“大，大哥怎么和那女人一个腔调。我还不是被她害的，我是按照她的生活方式、目标方向来的啊。”
“你帮她了吗？为什么天天抱怨？”
“我，我也想有我自己的……”
“好，那你喜欢干什么，能干什么？”
“我，我这个岁数了，我……”
“不，签儿，这个问题我十五年前就问过你，后来也一直有问。只要你敢干、想干，我就派你去。”
“我，凯归牧场的孤孩院吧，帮忙收容孤儿，算是有意义的事儿吧。”
“签儿，这是你第五次从我这儿领差事了……”
“大哥，如今的孤儿们不像我们小时候那么上进，他们不爱干活，不爱读书，自在惯了，这孤儿院慢慢该不好办了，那些孩子们……”
“签儿，你确定了吗？”
“我，我要不还留在这儿计分儿吧。你不知道，大哥，有些人抵赖，明明没进球，非说是弹出去了，错领奖金。大哥维持这赛场，养马、养人、养草等等花销大着呢。今年又是淡季，四周赛场越来越多，手稠的很，好球手一挖就走……”
“签儿，签儿，看着我的眼睛。”楚浩抓住范签的胳膊，打断他的话。
“嗯嗯，我看着呢，这么黑……”
“只管认真计分儿、发奖金，好吗？”
“好，反正大哥也不会派给我大买卖，我自小没有爹娘教育，比不得人家。都怨我命苦，没钱念书，没……”北边天空忽然划过一条闪电，紧接着响起雷声：“要下雨了，大哥，你看这天儿。”
“下不到这儿来。”
“你看又一条闪电，这雷电一定会下雨！大哥，你知道汉代的平阳公主吗？汉武帝的姐姐？”
“怎么了？”
“她嫁给卫青之前还嫁过两任丈夫，卫青是她府上的骑奴，平阳公主……”
楚浩忽然觉得他好可怜，他其实很孤独，需要人说话，可他周围的人都没有功夫和他闲谈；他又是那样可恶，悲怨的话让人立刻情绪低落。
楚浩一边听他絮叨汉朝公主的几任丈夫，一边把他送到木屋睡下。范签不讲完，楚浩不好意思走，等他讲完了一挨枕头，就打起了呼噜。楚浩让昆奴给他点上熏香，悄悄退出来。
居住区那边的聚会已经散了，客人们都回房间休息，楚浩走在小路上，四周只有昆奴和马的脚步声。
第二天，楚浩回到府邸，午饭后准备去洛阳。老嬷嬷把穿着粉色衣服的德纳益推到楚浩面前。
楚浩一边吃饭一边看书，听见动静，也不抬头：“推人家干什么，做伊布不用来堂上。”
德纳益一扭身儿走了，老嬷嬷咂舌道：“主人家收那妇人来，不是看中她的模样、让她来伺候吗？”
“她是我的故人，今后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好好待她。”楚浩怕老嬷嬷再啰嗦，转头问随从：“和魏生员约在什么地方？”
“东郊灞桥边。”
魏元忠四处云游，很难在长安遇到他，楚浩临行一定要和他好好聊聊。
大业坊距离两市较远，处在南城阡陌之地，街上多有挑着担子叫卖的食尖儿。食尖儿多是在南城耕种荒地的农人或屠夫，多卖时令果蔬、猪羊下水。
楚浩和淳嘉诺熙的府邸就在大业坊，当时给靺鞨公主的宅子不大，土地面积却不小。楚浩和淳嘉诺熙不常在长安，只添加了一个小院儿供靺鞨及北方族人节日汇集。
工部人事变动、朝廷大肆修建离宫、太子大婚、两位王子大婚……两京生意机会潮水般涌现，楚浩趁着靺鞨操练水兵，坐小舟赶回洛阳，处理完洛阳的事务，又快马加鞭赶回长安。
当他骑马回大业坊的府邸，院子里大犬察觉主人回家，吼叫不停，拔起固定铁链子的铁棍跑出来，两个小厮紧跟其后。
大犬见到楚浩，摇着尾巴又蹦又跳，楚浩跳下马，拽住它的铁链，小厮接过马的缰绳。
主仆正准备进门，忽然大犬狂吠，吓得路过的食尖儿往后躲了很远。他挑的担子太重，重心不稳，摔倒了，几个馅儿蒸饼滚落，另外一个框里火红的炭火也洒出来。
楚浩忙把狗拴在马桩上，帮忙收拾摊子：“什么馅儿的蒸饼，看起来不错。”
“油渣儿芹菜。”
楚浩立刻抬起头看他，并抬手让小厮来帮忙：“我正好要吃午饭，让他把这些蒸饼送到厨房吧。”
楚浩拍了拍手上的灰，起身牵起大犬进了大门，吩咐管家说：“让那个卖蒸饼的到我这儿来领钱。”
楚浩匆匆换了衣服来到前厅，那人已经站在那儿，他让厨房的婆子和端茶的丫头出去，然后问道：“如果我没有认错，小姐是德纳益？”
来人仔细辨认楚浩，却没有印象。
“你不认识我。”
“我叫何白果。”
“好吧。府上正缺女伊布，你可以愿意留下做工？”
“我……”
“你不必害怕，蒸饼的钱我会如数给你，你随时可以离开。”
“大人在哪儿见过我？”她差不多承认了身份。
“多年前，在李义府家的花园里，我和李义府的小儿子躲在屏风后面见过小姐跳舞。”
德纳益这才拿掉头上的幞头，露出青丝：“我留下做工。”
她应该有三十出头，脸上的深粉遮盖不了气质，婀娜的身材在宽大的男装里更显风韵。艺妓的人生原本坎坷，楚浩没有问她经历了什么。她脸上从容，应该不是落魄，对楚浩安排的活计也满意。
盛夏，昆士牧场上的夜晚灯火通明，各处点燃的熏香赶走蚊虫的同时，也让人迷醉。人们喝着碎冰饮，吃着井窖的水果，听着悠扬的曲子，在丘陵上的凉风中轻声叙谈，享受着城外没有宵禁的自在。
楚浩只要能静下来同李婉儿说话，李婉儿就会变得通情达理。她谈史书，谈兵法，谈对家庭的失望……她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潇洒，偶尔不着调只是缺乏父母陪伴、教养的表现。
“李林喜欢上了朋友的妻子。”李婉儿说。
“谁，你怎么知道？”
“范签的老婆，傅蓉满，”
“胡乱猜测，蓉满做着生意，跟李林有接触不是很正常吗？”
“你说正常就正常，我提醒你了，反正是我兄弟沾光。”
此事楚浩早有耳闻，李林是个稳当人，楚浩相信他不会做出格的事。
范签育有两子一女，他游手好闲，时常和来牧场的歌妓们打得火热，蓉满吃醋生气是真，毕竟是做母亲的人，相信她也会慎重行事。
楚浩给过范签警告，把凯归牧场和波斯的事务从他手里拿过来交给蓉满。只用了两个财季，蓉满把利润翻了五倍。
范签这段时间负责在马球场记分，常常因为注意力不集中，无法准确判定引来玩家抱怨，楚浩不得不给他派了副手。
范签得了闲，老婆挣了钱，便去找名妓，和牧场上一些不得志、不上进、净想着歪门邪道发财的朋友歌舞、酒肉。
李婉儿见楚浩低着头、皱着眉，安慰他说：“放心，我不是大嘴巴、满世界嚷嚷人家私情的人。”
“谢谢！”
“谢什么，又不是为了你。哎，傅蓉满要模样没模样，要身段没身段，要地位没地位，还带着仨孩子，林是可怜她吧，她……”李婉儿见楚浩的脸色变了，马上改口：“好吧，好吧，我世俗。”
“您请自便，我去找签儿聊聊。”
“诶咦，别走啊，我这……”楚浩走远了，婉儿把手帕用力扔到地上，见丫鬟捡起来，没好气道：“捡什么捡？真是的，我这儿多什么嘴啊，这才刚坐下。”
马球场在一片天然的洼地里，球场在场地中间，四周围着一圈速度赛马的跑道，跑道外侧便是位于高坡上的看台。
洼地的黏土长年被雨雪浸润，近乎像沼泽，只是地面看不到水，所有的水分都被黏土吸附，一种节节草适应这样的环境，生长的煞是茂盛，所以这座球场几乎不用打理。
马球场离居住地有一段距离，楚浩骑马来到球场边上的一排木屋，范签没在那儿，他又到马厩去找，范签也没在，喂马的人说在亭子那边见过他。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只有木屋和马厩有光亮。楚浩走近亭子，下了马，才看到范签手里拿着酒囊，趟在石案上睡着了，呼噜声很大。
他胖了很多，肚子和胃部凸出很高，肩膀都成圆的了，两腮隆起。吸三口气，憋住，从口、鼻子中呼一口，不知道鼻腔还是嗓子有阻挡，呼噜里伴有犹如锯齿的摩擦声。
楚浩过去摇醒他。
范签醒过来，迷迷糊糊就骂：“马童呢？这王八羔子，定是怕蚊虫，又扔下我不管。”
“签儿，你喝了多少酒？”
范签辨认出楚浩，忙从石案上下来，把酒囊晃了晃：“没多少。大哥昨日不是启程了吗？”
“明天走，特地来看看你。”楚浩边说边坐下，吩咐昆奴把马牵到一边吃草。
“前两日不是刚见过，大哥……”
“我不放心你，蓉满……”
“别提她！”
“签儿，她不是你相上的媳妇儿吗？”
“是。可她处处比我好，说什么都对，做什么生意都行，八面玲珑。我拿不上台面，不会办事儿，不如胡商精明，不能跟大哥一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我，我他娘的在她眼里就是个废物！”
楚浩拿起他的酒囊喝了一口酒，任他发泄。
“我喜欢益智，天天跟在她后面，想学着怎么甄别南珠。蓉满天天为此跟我吵，我就是喜欢，怎么了？”
“等等，小十二，益智，咱们的益智？”
“对，我喜欢她多年了，她一见我就想杀了我，哪个男的接近她，她就想杀了谁。她心里应该装着大哥你吧。”
“诶，别拉上我。”
“蓉满就是个醋坛子，管我像是管发情的狗一样，门都不让出。我在家吧，她又嫌我脚臭、啪叽嘴、打呼噜、遛狗、斗鸡，不让我教育孩子。都是穷苦出身，她能比我高明多少？大哥，你说我怎么办？”
“自己的婆娘，自己的孩子，好好过日子呗，怎么办，简单的很，勤快些什么事儿都没了。”
“大哥说我不勤快？大哥问问马童，我每天几更起床，几更睡觉，何时旷过工，误过时辰？”
“是，可是每天都做了些什么呢？人应该有想要的生活和生活方式，确定目标和方向，并为此而努力。”
“大，大哥怎么和那女人一个腔调。我还不是被她害的，我是按照她的生活方式、目标方向来的啊。”
“你帮她了吗？为什么天天抱怨？”
“我，我也想有我自己的……”
“好，那你喜欢干什么，能干什么？”
“我，我这个岁数了，我……”
“不，签儿，这个问题我十五年前就问过你，后来也一直有问。只要你敢干、想干，我就派你去。”
“我，凯归牧场的孤孩院吧，帮忙收容孤儿，算是有意义的事儿吧。”
“签儿，这是你第五次从我这儿领差事了……”
“大哥，如今的孤儿们不像我们小时候那么上进，他们不爱干活，不爱读书，自在惯了，这孤儿院慢慢该不好办了，那些孩子们……”
“签儿，你确定了吗？”
“我，我要不还留在这儿计分儿吧。你不知道，大哥，有些人抵赖，明明没进球，非说是弹出去了，错领奖金。大哥维持这赛场，养马、养人、养草等等花销大着呢。今年又是淡季，四周赛场越来越多，手稠的很，好球手一挖就走……”
“签儿，签儿，看着我的眼睛。”楚浩抓住范签的胳膊，打断他的话。
“嗯嗯，我看着呢，这么黑……”
“只管认真计分儿、发奖金，好吗？”
“好，反正大哥也不会派给我大买卖，我自小没有爹娘教育，比不得人家。都怨我命苦，没钱念书，没……”北边天空忽然划过一条闪电，紧接着响起雷声：“要下雨了，大哥，你看这天儿。”
“下不到这儿来。”
“你看又一条闪电，这雷电一定会下雨！大哥，你知道汉代的平阳公主吗？汉武帝的姐姐？”
“怎么了？”
“她嫁给卫青之前还嫁过两任丈夫，卫青是她府上的骑奴，平阳公主……”
楚浩忽然觉得他好可怜，他其实很孤独，需要人说话，可他周围的人都没有功夫和他闲谈；他又是那样可恶，悲怨的话让人立刻情绪低落。
楚浩一边听他絮叨汉朝公主的几任丈夫，一边把他送到木屋睡下。范签不讲完，楚浩不好意思走，等他讲完了一挨枕头，就打起了呼噜。楚浩让昆奴给他点上熏香，悄悄退出来。
居住区那边的聚会已经散了，客人们都回房间休息，楚浩走在小路上，四周只有昆奴和马的脚步声。
第二天，楚浩回到府邸，午饭后准备去洛阳。老嬷嬷把穿着粉色衣服的德纳益推到楚浩面前。
楚浩一边吃饭一边看书，听见动静，也不抬头：“推人家干什么，做伊布不用来堂上。”
德纳益一扭身儿走了，老嬷嬷咂舌道：“主人家收那妇人来，不是看中她的模样、让她来伺候吗？”
“她是我的故人，今后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好好待她。”楚浩怕老嬷嬷再啰嗦，转头问随从：“和魏生员约在什么地方？”
“东郊灞桥边。”
魏元忠四处云游，很难在长安遇到他，楚浩临行一定要和他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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