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回 我的孩子!
十一月冬日飘雪，皇上和武后启程去洛阳，召来雍王李贤和周王李显一起到华山打猎。
武后寻了机会，来到周王的别馆。
华山离宫修筑在半山腰，共有十几所寝殿，周王住在最低的宫殿里。武后没有乘辇，穿着猎装短靴踏雪而来。她到门口就听见里面蛐蛐叫，就直接让人去开了门。
周王喊道：“谁呀，赶紧放下门帘，快，快。”当他抬头看到武后，惊了一下，马上笑脸相迎：“母后。大冷的天儿，母后也要去打猎？”
见墙上挂了几十串蛐蛐笼子，中间炉火烧的很旺，武后解掉外面的大氅，说：“这么冷的天，你从哪儿弄这么多虫子？”
“嘿嘿，洛阳，来的时候带的。”
“带几车虫子来，皇儿真会玩。”
“母后，自古亲王生存之道就是不学无术、明哲保身。有太子和雍王为母后争光，孩儿乐得清闲。”
“你的师傅就是这么教你的？”
“玩还用教吗？母后，坐。”
周王虽然臃肿，骑马、射箭倒还说得过去，尤其喜欢打马球，技术也能称得上一流，从今春却忽然开始发胖，如今起、坐都有些吃力。
“显儿发福了，最近可有习武？”
“有，不耽误打球、打猎，嘿嘿。”
武后在屋里转了一圈坐下，周王亲自为武后奉上茶。
武后看看后面的宫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周王听这话，乖乖坐到母亲近旁。
武后怜爱地拍着他的肩膀：“显儿自幼病弱，刚生下来不久就送去佛寺，让玄奘和尚承养，母后日夜担忧我的显儿能不能长大成人。可如今，显儿不光娶妻，还体态丰腴，一脸富贵。”
“孩儿生在皇家，自然贵不可言。”
“哈哈哈，显儿既然要当无为的亲王，‘贵不可言’可不能随便说出口。”
“是，孩儿记下了。其实太子哥哥仁厚，对显儿照顾有加，是显儿杞人忧天罢了。”
“呵呵，太子仁厚，可毕竟要当皇上，皇上不是一个人的皇上，那些大臣、妃子们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你这个亲王给淹了。”
“显儿有母后可以仰仗，又有何忧？”
武后抿嘴笑了笑，想了一会儿问：“显儿到洛州为何把新婚的王妃留在长安？难道你不喜欢父皇为你选的王妃？”
“哼，王妃是太姑姑的女儿，新婚之夜，就让孩儿叫她姑姑，弄的孩儿毫无心境。”
“啊哈哈哈，小夫妻开个玩笑，何必计较。”
“父皇龙体欠佳，显儿不能在身边侍奉，父皇喜欢跟她下棋、奏乐，只要父皇高兴，就让她代显儿尽孝吧。”
尽管周王没有任何表态，可提到王妃都用“她”，武后当然能够领会个中含义。
“可显儿有想过，王妃是显儿的女人，应该陪着显儿才对。”
“不过都是女人，她和别的宫女有什么不同？雍王哥哥还整日到东宫幽会太子妃，有……”
“你闭嘴，不许乱说！”武后猛地站起身来，把周王吓了一跳。她快步走向门口，丰秋过来为她披上衣服。
武后忍了忍，回头笑着对周王说：“显儿，周王妃出身显赫，好好对她。”
外面雪更大了，皇上和雍王、冀王带领人马在山脚的猎场追逐山羊。武后站在半坡上驻足良久，凤盖上积了一层雪。
丰秋劝道：“娘娘，山风大，地上凉，回吧。”
“传我懿旨，褫夺周王妃封号，废为庶人，关押到太极宫内侍省。”
“是。”
“备马，去往猎场。”
武后骑马，指挥随从追逐山羊，暗中却把雍王逼到树林。树林西侧紧邻万丈悬崖，雍王转身之际，身后满是武后的侍从。
“贤儿，你若不是母后亲生，今天就会让你惊马落崖。”
雍王紧攥缰绳，问道：“母后此话怎讲？”
武后含泪道：“贤儿这声‘母后’可有半点儿诚心？”
“哪个母亲会把孩子推到悬崖边相认。”
“哪个孩子能像你那般伤害母亲、兄长、自己的骨肉？”
雍王呆住了，见武后挥手让身后的随从撤走，他忙从马上下来，跪在地上。
武后也下马走到他近前：“你姨母早年的确生过一个孩子，就是夭折在襁褓中的安定公主，贤儿若不信，可以去问问你的父皇。”
“母后！”
“可恨的是蒋王父子！”
“母后，孩儿知错了！孩儿这就让人去拿他们，送到母后面前。”
“他可是一方王爷、你父皇的亲弟弟，没有正当理由，谁能动得了他。”
“以母后的意思？”
“那要看贤儿想让他们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母后面前。”
雍王毫不犹豫答道：“人头，母后，贤儿一定让他们人头落地，呈献给母后。就告他们谋反，对谋反，谋反定是死罪，不管他是什么身份。”
武后绕着雍王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按住他的肩膀说：“贤儿起来，别跪在雪地上，冰得母后心里冷。”
雍王骑马走了，武后捂着胸口，无法上马。
丰秋扶住她，叫道：“娘娘！”
“贤儿是本宫的希望、唯一的希望、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他们却把恶魔种在我儿子心里，一步步让他陷下去。我的孩子，我该怎么救你啊，我的孩子！”
新罗捷报频传，唯独不见楚岳回家。楚浩已经几次深入新罗搜寻，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十一月中，军中派人送来抚恤金。
玛瑞娜一开始还不明白什么是抚恤金，等她了解到这是宣布楚岳死亡的时候，立刻激动起来。
她根本不相信楚岳死了，她确定他就在世间的一个角落，她能感受的到，她要去找他、不顾一切。
以往不管楚岳是以怎么样的理由、怎么样的方式离她而去的，玛瑞娜都安静呆在原处，在他需要的时候守护他，从她十岁被楚岳撇在舞池里开始。如今，作为母亲，她不允许自己再像从前一样被动。
玛瑞娜执意东行，汪嫂带着万分担忧，准备行李。
杨卫州负责元日前最重要的一批货物从长安到洛阳段的监运，当带有少女的纯美和少妇魅力的玛瑞娜出现在他面前，他立刻改变主意，把洛阳的事务交给杨一山，亲自护送玛瑞娜到山后郡。
玛瑞娜怀孕时在楚浩的作坊又定制了一架新的四轮马车，马车的尺寸比原来的略大，木制的车棚上有挂扣，冬天内外都可以包上夹着羊绒的牛皮套子，更加保暖舒适。四轮用牛皮边角料厚厚的包裹住，在沟槽处用牛筋儿固定，车走起来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楚瀚把减振的环铁夹在车座和车轴之间，即便有颠簸，车只会像摇篮一样摇晃。杨卫州又在牧场挑了几匹上等的拉车马，准备路上随时替换。
一切准备就绪，月底出发了。孩子在路上倒没有什么不适，只是白天车一走一晃，他就睡觉，车一停就醒了，然后整夜不睡，黑白颠倒。
玛瑞娜为了路上方便，给孩子断了奶，让两个奶妈来喂。她自己也跟着孩子黑白颠倒，白天在车里睡觉，夜里陪着孩子。
商队不光运输自家的货物，还接待运输其他商人的货物，也为普通百姓送信、捎脚。捎带物品也成了重要的业务，小团、短途商队往来也越来越频繁，沿途所设商站也越来越密集。
不管有多少交易和杂事，杨卫州都把玛瑞娜放在第一位，天黑是否能赶到住处、住处是否安全、饮食是否周到、是否保暖等等安排的无微不至。
他按例把车队分成三个部分，前部由杨信打头，后面由杨力护卫，中间一队他亲自负责。除了领队例外，其余人马车辆只负责一段路程。
货物大多在自家商站装卸，到了指定地点，更换成当地的人马车辆，对外显示起来，似乎这不是一家的生意，而是很多家一起的买卖；对地方来说，这也不是从长安到东部沿海的商线，而是驿站和驿站之间的区域贸易。
随行的护卫和马夫都专门练过武功，可保一路平安；各个商站有专门的柜兑，路上不用带太多的钱，使得商队没有太多的负担。
没有一路坦途的道路，何况是万里长途，杨卫州用了十二分的小心才把玛瑞娜母子安全送到山后郡。
楚涛和齐夫人老两口看到孙子，自然欢喜，只是楚岳没有回来，不能尽兴而已。
直至元日前一天楚浩才到家，一个多月搜寻未果，他垂头丧气，山后郡的元日形似丧礼。
全家人都以为楚岳回不来了，只有玛瑞娜不相信，她不相信楚岳会死，她的丈夫是那样睿智精明、武功高强，她想不出有谁可以擒住他，她想不出楚岳会落入谁的圈套。她决定不动声色，瞒着家人抛下孩子，去安东都护府找寻。
初二一早她带上汪嫂和萧俊，偷偷出发来到河边，踏上小舟，进入半圆洞。半圆洞的看门人帮忙提点行装，举着荧石把她们送出去。
就在洞口亮光闪现的时候，玛瑞娜听见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她立刻心跳急促，奔过去……
武后寻了机会，来到周王的别馆。
华山离宫修筑在半山腰，共有十几所寝殿，周王住在最低的宫殿里。武后没有乘辇，穿着猎装短靴踏雪而来。她到门口就听见里面蛐蛐叫，就直接让人去开了门。
周王喊道：“谁呀，赶紧放下门帘，快，快。”当他抬头看到武后，惊了一下，马上笑脸相迎：“母后。大冷的天儿，母后也要去打猎？”
见墙上挂了几十串蛐蛐笼子，中间炉火烧的很旺，武后解掉外面的大氅，说：“这么冷的天，你从哪儿弄这么多虫子？”
“嘿嘿，洛阳，来的时候带的。”
“带几车虫子来，皇儿真会玩。”
“母后，自古亲王生存之道就是不学无术、明哲保身。有太子和雍王为母后争光，孩儿乐得清闲。”
“你的师傅就是这么教你的？”
“玩还用教吗？母后，坐。”
周王虽然臃肿，骑马、射箭倒还说得过去，尤其喜欢打马球，技术也能称得上一流，从今春却忽然开始发胖，如今起、坐都有些吃力。
“显儿发福了，最近可有习武？”
“有，不耽误打球、打猎，嘿嘿。”
武后在屋里转了一圈坐下，周王亲自为武后奉上茶。
武后看看后面的宫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周王听这话，乖乖坐到母亲近旁。
武后怜爱地拍着他的肩膀：“显儿自幼病弱，刚生下来不久就送去佛寺，让玄奘和尚承养，母后日夜担忧我的显儿能不能长大成人。可如今，显儿不光娶妻，还体态丰腴，一脸富贵。”
“孩儿生在皇家，自然贵不可言。”
“哈哈哈，显儿既然要当无为的亲王，‘贵不可言’可不能随便说出口。”
“是，孩儿记下了。其实太子哥哥仁厚，对显儿照顾有加，是显儿杞人忧天罢了。”
“呵呵，太子仁厚，可毕竟要当皇上，皇上不是一个人的皇上，那些大臣、妃子们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你这个亲王给淹了。”
“显儿有母后可以仰仗，又有何忧？”
武后抿嘴笑了笑，想了一会儿问：“显儿到洛州为何把新婚的王妃留在长安？难道你不喜欢父皇为你选的王妃？”
“哼，王妃是太姑姑的女儿，新婚之夜，就让孩儿叫她姑姑，弄的孩儿毫无心境。”
“啊哈哈哈，小夫妻开个玩笑，何必计较。”
“父皇龙体欠佳，显儿不能在身边侍奉，父皇喜欢跟她下棋、奏乐，只要父皇高兴，就让她代显儿尽孝吧。”
尽管周王没有任何表态，可提到王妃都用“她”，武后当然能够领会个中含义。
“可显儿有想过，王妃是显儿的女人，应该陪着显儿才对。”
“不过都是女人，她和别的宫女有什么不同？雍王哥哥还整日到东宫幽会太子妃，有……”
“你闭嘴，不许乱说！”武后猛地站起身来，把周王吓了一跳。她快步走向门口，丰秋过来为她披上衣服。
武后忍了忍，回头笑着对周王说：“显儿，周王妃出身显赫，好好对她。”
外面雪更大了，皇上和雍王、冀王带领人马在山脚的猎场追逐山羊。武后站在半坡上驻足良久，凤盖上积了一层雪。
丰秋劝道：“娘娘，山风大，地上凉，回吧。”
“传我懿旨，褫夺周王妃封号，废为庶人，关押到太极宫内侍省。”
“是。”
“备马，去往猎场。”
武后骑马，指挥随从追逐山羊，暗中却把雍王逼到树林。树林西侧紧邻万丈悬崖，雍王转身之际，身后满是武后的侍从。
“贤儿，你若不是母后亲生，今天就会让你惊马落崖。”
雍王紧攥缰绳，问道：“母后此话怎讲？”
武后含泪道：“贤儿这声‘母后’可有半点儿诚心？”
“哪个母亲会把孩子推到悬崖边相认。”
“哪个孩子能像你那般伤害母亲、兄长、自己的骨肉？”
雍王呆住了，见武后挥手让身后的随从撤走，他忙从马上下来，跪在地上。
武后也下马走到他近前：“你姨母早年的确生过一个孩子，就是夭折在襁褓中的安定公主，贤儿若不信，可以去问问你的父皇。”
“母后！”
“可恨的是蒋王父子！”
“母后，孩儿知错了！孩儿这就让人去拿他们，送到母后面前。”
“他可是一方王爷、你父皇的亲弟弟，没有正当理由，谁能动得了他。”
“以母后的意思？”
“那要看贤儿想让他们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母后面前。”
雍王毫不犹豫答道：“人头，母后，贤儿一定让他们人头落地，呈献给母后。就告他们谋反，对谋反，谋反定是死罪，不管他是什么身份。”
武后绕着雍王转了一圈，又转了一圈，按住他的肩膀说：“贤儿起来，别跪在雪地上，冰得母后心里冷。”
雍王骑马走了，武后捂着胸口，无法上马。
丰秋扶住她，叫道：“娘娘！”
“贤儿是本宫的希望、唯一的希望、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他们却把恶魔种在我儿子心里，一步步让他陷下去。我的孩子，我该怎么救你啊，我的孩子！”
新罗捷报频传，唯独不见楚岳回家。楚浩已经几次深入新罗搜寻，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十一月中，军中派人送来抚恤金。
玛瑞娜一开始还不明白什么是抚恤金，等她了解到这是宣布楚岳死亡的时候，立刻激动起来。
她根本不相信楚岳死了，她确定他就在世间的一个角落，她能感受的到，她要去找他、不顾一切。
以往不管楚岳是以怎么样的理由、怎么样的方式离她而去的，玛瑞娜都安静呆在原处，在他需要的时候守护他，从她十岁被楚岳撇在舞池里开始。如今，作为母亲，她不允许自己再像从前一样被动。
玛瑞娜执意东行，汪嫂带着万分担忧，准备行李。
杨卫州负责元日前最重要的一批货物从长安到洛阳段的监运，当带有少女的纯美和少妇魅力的玛瑞娜出现在他面前，他立刻改变主意，把洛阳的事务交给杨一山，亲自护送玛瑞娜到山后郡。
玛瑞娜怀孕时在楚浩的作坊又定制了一架新的四轮马车，马车的尺寸比原来的略大，木制的车棚上有挂扣，冬天内外都可以包上夹着羊绒的牛皮套子，更加保暖舒适。四轮用牛皮边角料厚厚的包裹住，在沟槽处用牛筋儿固定，车走起来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楚瀚把减振的环铁夹在车座和车轴之间，即便有颠簸，车只会像摇篮一样摇晃。杨卫州又在牧场挑了几匹上等的拉车马，准备路上随时替换。
一切准备就绪，月底出发了。孩子在路上倒没有什么不适，只是白天车一走一晃，他就睡觉，车一停就醒了，然后整夜不睡，黑白颠倒。
玛瑞娜为了路上方便，给孩子断了奶，让两个奶妈来喂。她自己也跟着孩子黑白颠倒，白天在车里睡觉，夜里陪着孩子。
商队不光运输自家的货物，还接待运输其他商人的货物，也为普通百姓送信、捎脚。捎带物品也成了重要的业务，小团、短途商队往来也越来越频繁，沿途所设商站也越来越密集。
不管有多少交易和杂事，杨卫州都把玛瑞娜放在第一位，天黑是否能赶到住处、住处是否安全、饮食是否周到、是否保暖等等安排的无微不至。
他按例把车队分成三个部分，前部由杨信打头，后面由杨力护卫，中间一队他亲自负责。除了领队例外，其余人马车辆只负责一段路程。
货物大多在自家商站装卸，到了指定地点，更换成当地的人马车辆，对外显示起来，似乎这不是一家的生意，而是很多家一起的买卖；对地方来说，这也不是从长安到东部沿海的商线，而是驿站和驿站之间的区域贸易。
随行的护卫和马夫都专门练过武功，可保一路平安；各个商站有专门的柜兑，路上不用带太多的钱，使得商队没有太多的负担。
没有一路坦途的道路，何况是万里长途，杨卫州用了十二分的小心才把玛瑞娜母子安全送到山后郡。
楚涛和齐夫人老两口看到孙子，自然欢喜，只是楚岳没有回来，不能尽兴而已。
直至元日前一天楚浩才到家，一个多月搜寻未果，他垂头丧气，山后郡的元日形似丧礼。
全家人都以为楚岳回不来了，只有玛瑞娜不相信，她不相信楚岳会死，她的丈夫是那样睿智精明、武功高强，她想不出有谁可以擒住他，她想不出楚岳会落入谁的圈套。她决定不动声色，瞒着家人抛下孩子，去安东都护府找寻。
初二一早她带上汪嫂和萧俊，偷偷出发来到河边，踏上小舟，进入半圆洞。半圆洞的看门人帮忙提点行装，举着荧石把她们送出去。
就在洞口亮光闪现的时候，玛瑞娜听见似乎有人说话的声音，她立刻心跳急促，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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