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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第一回 主妇

    哈希里一周了,见到燕西,张开双臂让她抱,嘴里“咿咿呀呀”。

    楚浩伸手去接她,她那双大眼睛眨了眨,便伸着手要过去找他。这也许是亲情吧,孩子这样“大度”让楚浩心里很愧疚。

    哈希里肉呼呼的小身躯,稍稍扭动,告诉你他想要去的地方。楚浩没有抱过孩子,有些手足无措,又想极力满足哈希里的要求。

    地上有个厚厚的波斯圆地毯,上面有各种木制的小玩具,哈希里眼睛盯着一匹木马,楚浩以为她要玩,就把她放到地毯上。

    哈希里一着地,朝着木马爬过去,用她嫩得出水的小嘴巴啃木马的耳朵。

    “喂,喂……”楚浩马上把她抓回来。

    沈夫人和燕西都笑弯了腰。

    “哈希里要长新牙了,见什么都啃。”燕西说。

    楚浩决定放弃努力,把哈希里递给燕西,过去跟冯伯和沈夫人喝茶。

    “新父、新母可愿意搬到昆士牧场去住?”

    楚浩忽然发问,冯伯和沈夫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冯伯看看沈夫人,沉吟一下说:“浩,我说过,哈希里是你的孩子,你什么时候想抱走,就抱走,不用为难。”他握住沈夫人的手,沈夫人也点点头。

    “我知道,可您看我一天到晚顾不上,郡主没有带过孩子,您和新母照顾正合适。再说新父也六十多岁的人了,照看牧场也吃力,坤是牧场旁边几年前买的地还荒着,收拾出来,单独劈一个园子给新父新母住。若新父和新母能搬到昆士牧场来,这样大家都便宜了。”

    沈夫人脸上开了花一样高兴,果然能这样的话,她就再也不用担心楚浩夫妇把哈希里”夺”回去了。

    冯伯有些犹豫,他生在凯归牧场,长在凯归牧场,尽管也就几里路,他还是有些不舍,可看到夫人愿意,他只好点头道:“也好,那凯归牧场怎么办?”

    “放心,准和您在这儿一个样,您就放心交给大正打理,让他住在这儿,您也可以隔两天来看看。”

    冯伯嘴上没说什么,就是有些坐不住了,抻着脖子往中厅看哈希里的影子,像是一直克制的情感获得的许可和自由,现在就想抱起哈希里,开心地玩耍。

    而回到昆士牧场,楚浩的情绪却一下涌上来。他一个人去到嘉诺园,大概两年,这里都没有人来过,连院子门上的锁都生锈了。楚浩打发掉所有的人,来到主屋坐下,这熟悉的房间,盛满了他和亡妻的气息。

    有关淳嘉诺熙的所有回忆,似乎都在那一片明亮的海湾里,阳光照在海面上,光线特别强。楚浩黝黑的皮肤被晒得发亮,淳嘉诺熙骑着马,穿着白色的纱裙,带着蓝色的头饰,向他跑过来……

    他开始落泪,接着嘤嘤小声哭,不知不觉,嚎啕大哭,悲伤迸发,如揭皮掏心般的痛。

    大哭之后,心里的郁结纾解了,他慢慢平静下来。这是淳嘉诺熙病逝之后,他第一次痛哭,在他心里,今天才算真正祭奠了她,跟她告别。

    晚餐已经张灯,在正厅,楚浩和燕西一直分桌吃饭,隔着几步的距离,燕西也能看出他眼睛的异样。

    忽然揪心的感觉让她始料未及,他们的情感是慢慢积累的,谁也没有表露心声,可是彼此在对方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解释不来,道不出来,只有在相处的过程中感知。

    ***

    沉浸在新婚甜蜜中的楚浩一刻都没有忘记关注玛瑞娜,巨大的亚力之下,玛瑞娜由呆滞变得活跃、过分活跃。

    楚浩买下了歌红苑,歌红苑成了玛瑞娜的天下。她去跳舞、唱歌、喝酒,她改了歌红苑的流程,改了两种酒的口味,还把几种酒混合,加香料、精油、果汁、牛奶、糖等等调配出不同的颜色、口味,她把歌红苑的软装彻底换了,让亚瑟在歌红苑学弹琵琶、舞蹈。

    汪嫂不时派丫鬟来请楚浩,请他去把喝的烂醉的玛瑞娜抬出来。

    楚浩因为背后跟着军兵,到哪儿都显眼;玛瑞娜搬回通善坊住了,距离昆士牧场远,每次楚浩把她送到家之后,都骑马出启夏门,绕曲江,过石桥,穿树林,上高坡,纵横驰骋,把身后的军兵累个半死。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解压,他能理解玛瑞娜,他也同样需要。

    每隔三天,楚浩把亚瑟接过去,请先生教他认字,练武。开始玛瑞娜强烈反对,楚浩让步到三天一次,她才勉强答应。她不同意亚瑟练武,也不同意他科考,她想亚瑟学习建筑或装潢,做一些她认为“有用”的工作。

    楚浩引用楚瀚那套理论,亚瑟长大了可以不用武术或写文章,但他必须会,会了才有选择。

    就在主屋的南边,淳园的东侧,大约有一百多亩地长满粟草。东北边的高地上一栋木楼拔地而起,四周新栽种的花草,随着天气转暖,长出了芽孢。

    燕西也打开了她的嫁妆,其中好几个箱子里面放的都是种子,她喜欢耕种,在皇家猎苑有专门的田地供她打理。她让人建了温室,用木板做成箱子,挑选土壤和沙子,精心育苗,把荒田变成迷人的绿地。

    冯伯和沈夫人暂时住进淳嘉园,每天中午带着哈希里来用午饭,一家人其乐融融。楚浩给哈希里取汉文名字小溪,希望她的性格像小溪一样,潺潺流水,无忧无虑,没有任何负累。有父母、妻子和孩子的完整家庭,让人安逸、幸福。

    四月中旬的天儿,穿着夹袄嫌热了,哈希里在花园里玩得顾不上吃饭,牧场的集会每天都有,偶尔传来锣鼓声,每次哈希里都要停下来倾听。冯伯和沈夫人从凯归牧场带来的一只藏狗卧在旁边,哈希里不停地爬来爬去,当她快要爬出毯子的时候,藏狗便起身跑到她面前,把她拱回去。

    哈希里“咯咯”乐着,从另一个方向出去,藏狗再追过来挡着她,她试图扶着藏狗的头站起来,晃晃悠悠,蹲了个屁墩儿,吓得闭上眼睛,冯伯和沈夫人被她逗得大笑。

    “若没有这孩子,大人什么时候能这么开心啊。”沈夫人感叹道。

    “是啊。浩要是能多陪陪哈希里该多好,哈希里可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冯伯满眼溺爱,享受着天伦之乐。

    燕西在为冯伯和沈夫人新开辟的园子里种植树木,树木的移植、间距、分类交叉、树下种什么花什么草等等,她正在和长安最好的园林师傅交流经验。楚浩派人来请她,她把一个本子交给园林师傅,让师傅把计划写下来,下午交给她。

    账房里一番忙碌景象,李林在跟手下的先生指导归类,楚浩在最里面,还有其他客人在。长润把燕西让到东偏厅,再进去通报。楚浩把客人交给旁边的先生招待,他从里面走出来。

    燕西穿着一件白色的无领短衫外套,棉质的面料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粗羊毛线绣花,流畅的西域莲花图案,凸起立体效果。夹袄里面套着小立领的棕色真丝长袖衫,下面是同样颜色和材质的罗裙,只露出脚上皮质的鞋尖,非常有西域风情,白皙的皮肤被太阳一照,通透泛着红润。

    楚浩盯着她看,燕西盯着楚浩,然后两人同时笑了。楚浩走过去,拉她到一旁的茶室坐下。嬷嬷带侍女去准备茶点。

    “望园那边快完工了吧?”

    “是,再有十多天,差不多就好了。官人找燕西来什么事?”

    “我想让郡主来管家。”

    “我,我……”燕西想不到她们这样的婚姻可以涉及到楚浩的财务。

    “郡主嫁给我就是我的妻子、家里的主妇,主妇理应主管家事。”

    “官人……”燕西答应还是不答应似乎都不太妥当。

    “郡主身后有天后,我有亡妻和女儿,我们之间很难信任,这就是郡主之所以迟疑的原因。郡主已经是我的妻子,有妻子之名,也有妻子之实,夫妻间不可能什么事儿都躲藏。那么就从可以计算的财物开始吧,都是自家的账目,没什么为难的。”

    这和‘我爱你,我喜欢你’不一样,这是过日子,过日子和感情也许是两种不同的东西,也许过日子是感情的变现和开始,也许就只有过日子……燕西心里闪过无数个想法,任何想法都抵不过她对他的爱。

    她答应着,还是满怀期盼地看了一眼楚浩,希望他能够聊一聊感情,聊一聊她在他心中的位置,但是她知道楚浩不会说,而她也不敢听。

    账目可以让燕西非常直接地了解楚浩的家庭。

    楚旷和楚博卖画、书和字,基本收支平衡,楚瀚的帐最为混乱,几件琉璃制品卖了高价,其它都是金属和船务的支出,楚浩给他拨钱的数量之大超出燕西的想象。

    楚岳、叔叔楚文和父母的账目最清楚,只有出,没有进,前两年到各地寻找楚岳送出去大量的钱。

    山后郡所有的开销,都是从楚浩的账上走,若放在长安,大约相当于一个三品官的俸禄。

    当然,最多的还是营洲和靺鞨故地,每一季都有一笔庞大的拨款,包括今年。

    燕西不知道楚浩有多少资产,可全家都靠楚浩养,负担之大可以想见。李林把这块儿账目交给燕西的时候,燕西也能看出李林也认为这是个挠头的难题,他如释重负。

    每个月,李林都核算楚浩各地住所,拨钱供应,除了置房产,倒也没有大的支出,一次批阅就过。但是家庭支出总要反复批复,改来改去。

    核算了几天,晚上,燕西有些为难地对楚浩说:“官人,由我来管理家中支出账目,若有不妥,怕是会伤害兄弟情谊。”

    楚浩拿着一对白瓷碗,反复比对,头也不抬,说道:“你来管最合适,其他人的都没什么,就是靺鞨今后的拨款,要格外严格。”

    “这是燕西最为难的,靺鞨是小溪母亲的娘家,官人再婚不久,就把原来老泰山的账目交给新妇,不怕落人口实吗?”

    楚浩把碗放下,走过来坐到燕西旁边。

    “营州这些年从李林手里支走多少钱郡主也看到了,来支取的并不是小溪的外公和外婆,全是各支的幕长。他们跟李林打交道这些年,都熟悉了套路,而且李林也不好驳他们的面子。郡主若管帐就不一样了,郡主是我的妻子,管理家务理所应当。他们知道燕西是大唐的郡主,一定不敢造次,郡主只管板起脸来,把不该出的钱都砍掉。”

    “官人确定要这么做吗?”

    “营州土地肥沃,我早年趁战乱买下大片土地供他们耕种,靺鞨人过惯了渔猎生活,不愿意捆绑在土地上。我只好让杨一山接手,雇佣流民。粮食丰收,他们坐享其成,从我这里支钱,到辽东买粮。淳儿护短,又忙于靺鞨故地事务,我也一忍再忍。后来靺鞨两部为大唐出兵打仗,总也不忍心裁撤他们的供给。可一个部族若想强大,不是靠别人,而是靠自己。营州四面环敌,大局初定,他们必须自己经营营州才有活路。”

    燕西同意他‘授之与渔’的做法,她在靺鞨落个坏人倒也没什么,怕的是楚浩日后生了恻隐之心,小溪大了抱怨,不得不慎之又慎。

    “那给四弟的钱可也不少,就不用缩减吗?”

    “按说弟弟们的钱不应该放到家里的账上,应该算是生意上的来往。旷和博的钱好说好算,瀚的生意不能看实物,基本是技术的提成。拿最小的绣花针来说,普通的绣花针,哪儿有什么竞争优势,瀚把做绣花针程序化了,做出来的针好用、耐用,生产耗时短、产量大。我让李林每年按照瀚创造的生意给瀚提成。你不经商不知道,瀚带来的利润不是钱能够买到的,一个好的商品、别人家都做不出来的商品,对开展贸易有多么大的利益。那些是瀚应得的,他拿了钱,也为我做出更好的商品,我觉得值!”

    燕西似乎能理解他的话,她笑道:“坐享其成不行,努力挣得的,我也赞同。”

    “和郡主商量家务事,才感觉像两口子。”楚浩坐下,揽住她。

    她穿着一件红色长裙,重磅真丝的面料柔软顺滑,只漏出颈项和锁骨,耳朵以下的头发披散在肩上,耳朵以上的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圆发髻,发髻上一朵和衣服同样质地的红色发带打成一个花结,显得雍容华丽。浓黑清晰的眉毛刚要向中间集中,带有说不上来的风情,整齐的皓齿,咬向厚厚的、花瓣一样的下唇。

    楚浩怜惜地托起她的下巴,她那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看着楚浩,心思却全在刚才的思想上。

    “实在为难就不要做。”

    “哦,可以吗?”

    她的眼睛迷离了,这么近距离的对看,那张男人英气十足的脸,几乎让她窒息。

    “如果你不想,就不用。”

    “我想。”

    说着她用她性感的双唇堵住楚浩的嘴巴,她并不懂得怎么亲吻,但是她的主动激起了楚浩全部的热情。

    他们是那样的契合,对话、相处,生活在这样的蜜意里,楚浩有些陶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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