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十一回 身世
商路需要和平的环境，有和平的环境，贸易才能繁荣。
楚浩并没有统治世界的思想，他需要的是畅通的道路、公平的规则，两条看起来仅此而已，实际是巨大的世界问题。
楚浩走后，整个部族就由一个小姑娘统领，叮嘱耐尔洁再多他都觉得不够。
“丰州司马唐休璟是我在营州的故人，若有不测，让昆奴送信给他，他必当伸手援助。但是，切记不能投靠。”
“什么是投靠？”耐尔洁问。
楚浩倒吸一口凉气，还是耐心地解释：“投靠就是把兵权交给他，让他派人、派兵管理部族。”
“哦，明白了，我还没有笨到那个地步。”耐尔洁纵纵鼻子。
楚浩敲敲她的脑袋，让她认真听：“不要舍不得花钱，不要把金子看的比命重要，只要能活着，一切都可以舍弃。”
“我像个守财奴吗？”
“不像。”楚浩指了指耐尔洁用破了的工具。
耐尔洁争辩道：“这些不算，换新的太麻烦。”
“记得权力分配平衡，酋长大会上要把盾里放在第一位。”
“好。相互制约，我知道了。”
……
老巫病了。
楚浩来跟她告别的时候，她把耐尔洁支出去，然后掏出一个羊皮袋子递给楚浩。
“听说汗父要到东罗马去，能不能代我把这个交给一位重要的人。”
羊皮袋子年代久远，很软，明显可以看到里面有一枚钱币之类的东西，楚浩正捏住那个隆起的地方。
“那是一枚勋章，真正的纯金勋章！”
“这枚勋章有什么意义，要交给谁呢？”
“这要从头说起。拜占庭（东罗马）帝国的皇帝君士坦丁二世，为了防止他战功赫赫的弟弟一家争夺皇权，在二十年前把他的弟弟狄奥西多杀害。狄奥西多的儿子和儿媳逃到西域的一个小国，几年后生下一个女儿。”
楚浩似乎想到什么，用手指了指窗外。
老巫点点头：“是的，女儿的名字就叫耐尔洁狄奥西多。耐尔洁的父母得了瘟疫，托小国的国王把耐尔洁送给了他们的救命恩人阿什那期率夫妇。阿什那期率夫妇不能生养，对耐尔洁视如己出。临终把汗位传给了小耐尔洁。”
“突厥人都认阿什那期率是莫掘叶护的正统，可……”
“阿什那期率的母亲是拜占庭（东罗马）王室的公主，耐尔洁长得像罗马人，并不会让人怀疑。”
“原来如此。那这枚勋章？”
“这是狄奥西多王妃临行前给她的儿子戴上的。王妃居住在地中海的一个岛上。请把这枚勋章交给王妃，告诉王妃，狄奥西多的血脉留在世上，地位尊崇。”
“我明白了。君士坦丁西南海面岛屿众多，我如何找到王妃呢？”
“帐篷前面研磨药材的弗卡希会为汗父指引道路。”
楚浩认识弗卡西，他四十多岁，身体健壮，每天跟着老巫学习医术、制药。有他相伴，语言应该不成问题。
“那您叫什么名字，王妃知道您吗？”
“伊娜。就说伊娜向王妃致敬。”
***
晚上，楚浩在灯光下仔细端详耐尔洁。
耐尔洁和希腊陶罐上的人物不一样，她更像希腊的大理石雕塑。
她的手修长纤细，却很温润饱满；鼻梁没有那么高挺，小巧的圆鼻头翘起来；眼睛的颜色像是阿尔泰山顶的天空，湛蓝湛蓝，干净明澈；略带一些婴儿肥的脸上，凝脂般质感的皮肤雪白透红；粉嫩粉嫩的嘴唇有着清晰的轮廓；微微有些弯曲的褐色头发，浓密自然，柔软顺滑。
高贵而典雅、清纯而美丽、漂亮而圣洁……楚浩想不出形容词来形容耐尔洁。
耐尔洁的身世坎坷，亲生父母劫难而死，养生父母都早亡，唯一的舅舅---阿什德温傅一家家破人亡，失散在大草原。她孜然一身，带领着部族，被现实逼迫着成熟……
“我知道郡公喜欢我，直勾勾看了半天，该歇会儿了。”耐尔洁左手写着批复，右手伸出来敲敲桌面，提醒楚浩。
楚浩笑了，多年来，他还是头一次这样痴迷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蓝，放下笔，我们去湖里游泳。
耐尔洁咬住笔杆，抬起眼睛，开心地点点头：“半山的那个，有沙滩，让人在山下看守。”
“好。穿上那条紫罗兰的丝裙。”
***
安西四镇碎叶﹑龟兹﹑于阗﹑疏勒在大唐、吐蕃、突厥三个政权轮番争夺之后，仪凤四年收复归唐。
四镇人民的生活稍稍安定，从事农耕的不多，土地、沙漠之广袤如汪洋大海，无边无际。
楚浩带领大唐使团，住在安西四镇的驿站里。
一路上，跟每一处的关口倒换官文，几乎都会听他们提起王方翼这个名字。
王方翼在西域作战有方，没有他和裴行俭，就没有今天安西四镇的归附。
可惜王方翼与已故的王皇后是同族，不被朝廷重用，跟当年苏定方一样，哪里需要那里搬，战功赫赫，就是得不到升迁、奖赏。
期率部就在安西四镇的东北部边境与昆凌都护府擦边，放牧的时候偶尔有接触。
楚浩小心打听着官府的情绪，希望都护府能跟期率部通商。
楚浩和耐尔洁成亲，耐尔洁部已经和大唐宁、夏、丰三州互换官文，昆凌都护府也很快同意通商请求。
蓉满负责的西域商队因为范签管理疏漏，一直没什么起色。自从范签离开后，蓉满受到李林的影响，商队往返次数增多，严谨不失灵活。
商队在安西活跃起来，夏季，不时能看到挂着‘口贝力’系列旗子的骆驼经过。
遇到自家商队，顺路的话，楚浩总要跟他们走一阵子，了解商品品类、价格和远涉的地点。
令楚浩欣喜不已的是他们当中居然有人到过拜占庭，
有一个人具有拜占庭和大食的过关文牒，他介绍说在拜占庭做生意并不难，难的是途经大食。
大食不同派系斗争激烈，黑、白两方互相不承认过所官文，也都不注重贸易和手工业。当地手工艺品越来越差，很多人加入军队，他们依仗向外侵略获得利益。
他的话在楚浩接下来的大食之行中得到印证。
楚浩上次出使大食，乘坐巨型船只，除了跟哈里发（大食首领）和当地政府官员见面外，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城里，没有深入了解大食人民的生活状况。
这次他带着使团走陆路，所有的帮派、民情都能遇上。
宗教在大食占主导地位，街上的人们穿着相同颜色的袍子，包着头，女人连脸都捂住，只露出眼睛，让人觉得沉闷压抑。
想要联合大食，只联合哈里发确实是不够的。
阿卜杜拉·伊本·祖拜尔一派势力占有大食中南部的大部分地区，什叶派则在东部影响巨大。
楚浩带领大唐使团到每个派系那里都受到欢迎，但是附加的条件也很多，对大唐没有实质性的帮助。
在麦加圣地，阿卜杜勒·麦利克、哈里发麦尔旺的儿子，愿意就联合遏制吐蕃与大唐签署协议，虽然起不到重大作用，不过没有附加条件，楚浩已经很满意了。
使团在大食的沙漠和高山东奔西走，天气炎热、水土不服、辨不清方向。
很多人颓废、抱怨，极为消极，帮不上什么忙，反到成为团队的累赘。
楚浩不得不精简人数，让一部分体力不支、生病和情绪极差的人留在大马士革。他只带小部分人乘船去往小亚细亚西部岛屿。
地中海凉风习习，船帆几乎不起什么作用，船行进全靠划桨。
楚浩造船时间不短了，可他从没想到要在船上安装那么大的船桨，这里几丈长的船桨需要三个人摇，才能划的动，即便如此，船速也提不起来。
他们沿着小亚细亚半岛的南岸，向西转而向北。
在星罗棋布的岛屿中，弗卡希带他们来到一个叫利沃的大岛，大岛的庄园前面挂着赫拉克略的牌子。
楚浩在很多岛上都看到这组拼写的门牌，而利沃岛上的庄园超乎想象的大，几乎与昆士牧场相当。
庄园里面只有一栋用白色大理石砌的主建筑，建筑的窗子上镶嵌着彩色的琉璃。
主建筑四周分布几处花房、马厩、展厅等特殊功能的辅助建筑，其余地方建有巨大的草坪和花园，草坪的尽头是一片树林。
成群的佣人穿着白色外罩、红色内衬的衣服，把楚浩和弗卡希迎上一辆马车，其他人则在庄园外围的客房等。
“王妃的丈夫不是被老国王杀了吗？怎么还有如此气派？”楚浩用突厥语问弗卡希。
“狄奥西多名下的产业、领土本来就很多，他的哥哥虽然杀了他，但产业是他们的父王给的，受法典和教会保护，依然属于狄奥西多或他的家人。王妃来自赫拉克略家族，赫拉克略家族显赫几个世纪，从罗马到康斯坦丁一直兴盛，汗父看到的只是赫拉克略家族产业的冰山一角。”
楚浩明白老国王杀弟弟的原因了，受父亲宠爱封赏的狄奥西多娶了显赫家族的女儿，威胁到皇位，比国王还要风光，怎么能不招至国王的嫉恨。
国王对他的弟弟尚且如此，那天皇对楚浩的忌惮，也就情有可原。
主建筑巨型拱门前面，一条宽阔的大理石甬道直通门厅。
马蹄上包了皮子，哒哒哒，小快步跑起来，头上硕大羽毛颤动着，煞是威武。
院子里，各种天使一类的雕像很多，雕像在一个个的花坛边上，衬托在绿草中，显得很生动。
红棕色拱门上，做成拉花的黑色铁艺大门，厚实而精致，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非常到位，和雕刻齐整的白色大理石对比鲜明。
在铺着紫色地毯大厅的左侧，有一间宽敞的书房。
书房内，蓝色地毯，蓝色丝绒包裹的胡床、胡椅和窗边白色雕塑、墙上的画、柜子里满满的羊皮卷自然形成的学术和艺术气息扑面而来。
桌子上，通透的玻璃器皿刻着洁白的罗马字母，让楚浩以往买的玻璃器都拿不出手。
王妃头上戴着一顶白色帽子，帽子右侧边点缀几朵紫色小丝绒花；脚踩银色的尖头鞋；身上穿着银色的长袍，显出纤细的腰、丰满的胸；紫色丝绒花边高领只盖住她一半的长脖颈。
她皮肤细腻洁白，细密的皱纹均匀分布在肉乎乎的脸上；眼角微微下垂，上嘴唇被过低的人中遮挡的几乎不见，下嘴唇红润饱满；蓝色的眼睛和褐色的头发，活脱脱一个耐尔洁的老年版。
弗卡希过去单膝跪下，吻她的手。
王妃仔细端详他，惊讶道：“弗卡希，你是弗卡希？”
“是的，王妃殿下。”
王妃的眼泪立刻涌出来：“爱德华和路西安娜客死焉耆，他们把骨灰带给了我，骨灰，两个只有二十多岁孩子的骨灰！”
弗卡希也哭了，安慰王妃说：“王妃节哀，我为王妃引荐一个人，他给王妃带来一个好消息。”
弗卡希说着，站到楚浩的后面，介绍道：“殿下，这位是殿下的孙女儿、耐尔洁狄奥西多的丈夫，来自大唐的渤海郡公、西突厥的汗父。”
“爱德华和路西安娜的孩子不是……”王妃疑惑地问。
“爱德华王子的第一个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两年以后，又生下一个小女儿。爱德华王子夫妇生前叮嘱把小女儿秘密送给莉迪亚公主的儿子、突厥可汗阿什那期率收养，阿什那期率夫妇早亡，把汗位传给了爱德华王子的小女儿阿什那耐尔洁。耐尔洁女汗今年快二十岁了。”
“上帝保佑！那我的孙女儿现在在哪儿？”
“在西突厥，王妃殿下。”
楚浩拿出羊皮袋子，递给王妃：“伊娜托我向您致敬!”
王妃站起来，接过袋子，拿出那枚奖章，哭道：“这是爱德华的奖章，他十五岁就带领军队击败大食。是我为了保住唯一儿子的性命，让他选择逃亡，而不是反抗，是我害死了他！”
楚浩拥抱她，扶她坐下。
王妃让楚浩坐在她旁边，端详着他，问他的职位和家庭，然后拿起他的手说：“好啊，不是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跟我的爱德华一样，练过剑术。”
她询问靺鞨，询问大唐的皇帝和突厥。
她让楚浩答应她，把耐尔洁带到拜占庭与她团聚。
拜占庭（东罗马）君主君士坦丁二世被部下刺杀在叙拉古之后，梅泽休斯篡夺王位，外受大食不断进攻。
王妃为了拜占庭帝国，帮助过君士坦丁二世的儿子、君士坦丁四世铲除叛逆，打退大食的进攻。所以拜占庭当今皇帝君士坦丁四世和王妃保持着亲和关系。
楚浩经王妃引荐，进入康斯坦丁堡，朝见拜占庭帝国的君主。
楚浩并没有统治世界的思想，他需要的是畅通的道路、公平的规则，两条看起来仅此而已，实际是巨大的世界问题。
楚浩走后，整个部族就由一个小姑娘统领，叮嘱耐尔洁再多他都觉得不够。
“丰州司马唐休璟是我在营州的故人，若有不测，让昆奴送信给他，他必当伸手援助。但是，切记不能投靠。”
“什么是投靠？”耐尔洁问。
楚浩倒吸一口凉气，还是耐心地解释：“投靠就是把兵权交给他，让他派人、派兵管理部族。”
“哦，明白了，我还没有笨到那个地步。”耐尔洁纵纵鼻子。
楚浩敲敲她的脑袋，让她认真听：“不要舍不得花钱，不要把金子看的比命重要，只要能活着，一切都可以舍弃。”
“我像个守财奴吗？”
“不像。”楚浩指了指耐尔洁用破了的工具。
耐尔洁争辩道：“这些不算，换新的太麻烦。”
“记得权力分配平衡，酋长大会上要把盾里放在第一位。”
“好。相互制约，我知道了。”
……
老巫病了。
楚浩来跟她告别的时候，她把耐尔洁支出去，然后掏出一个羊皮袋子递给楚浩。
“听说汗父要到东罗马去，能不能代我把这个交给一位重要的人。”
羊皮袋子年代久远，很软，明显可以看到里面有一枚钱币之类的东西，楚浩正捏住那个隆起的地方。
“那是一枚勋章，真正的纯金勋章！”
“这枚勋章有什么意义，要交给谁呢？”
“这要从头说起。拜占庭（东罗马）帝国的皇帝君士坦丁二世，为了防止他战功赫赫的弟弟一家争夺皇权，在二十年前把他的弟弟狄奥西多杀害。狄奥西多的儿子和儿媳逃到西域的一个小国，几年后生下一个女儿。”
楚浩似乎想到什么，用手指了指窗外。
老巫点点头：“是的，女儿的名字就叫耐尔洁狄奥西多。耐尔洁的父母得了瘟疫，托小国的国王把耐尔洁送给了他们的救命恩人阿什那期率夫妇。阿什那期率夫妇不能生养，对耐尔洁视如己出。临终把汗位传给了小耐尔洁。”
“突厥人都认阿什那期率是莫掘叶护的正统，可……”
“阿什那期率的母亲是拜占庭（东罗马）王室的公主，耐尔洁长得像罗马人，并不会让人怀疑。”
“原来如此。那这枚勋章？”
“这是狄奥西多王妃临行前给她的儿子戴上的。王妃居住在地中海的一个岛上。请把这枚勋章交给王妃，告诉王妃，狄奥西多的血脉留在世上，地位尊崇。”
“我明白了。君士坦丁西南海面岛屿众多，我如何找到王妃呢？”
“帐篷前面研磨药材的弗卡希会为汗父指引道路。”
楚浩认识弗卡西，他四十多岁，身体健壮，每天跟着老巫学习医术、制药。有他相伴，语言应该不成问题。
“那您叫什么名字，王妃知道您吗？”
“伊娜。就说伊娜向王妃致敬。”
***
晚上，楚浩在灯光下仔细端详耐尔洁。
耐尔洁和希腊陶罐上的人物不一样，她更像希腊的大理石雕塑。
她的手修长纤细，却很温润饱满；鼻梁没有那么高挺，小巧的圆鼻头翘起来；眼睛的颜色像是阿尔泰山顶的天空，湛蓝湛蓝，干净明澈；略带一些婴儿肥的脸上，凝脂般质感的皮肤雪白透红；粉嫩粉嫩的嘴唇有着清晰的轮廓；微微有些弯曲的褐色头发，浓密自然，柔软顺滑。
高贵而典雅、清纯而美丽、漂亮而圣洁……楚浩想不出形容词来形容耐尔洁。
耐尔洁的身世坎坷，亲生父母劫难而死，养生父母都早亡，唯一的舅舅---阿什德温傅一家家破人亡，失散在大草原。她孜然一身，带领着部族，被现实逼迫着成熟……
“我知道郡公喜欢我，直勾勾看了半天，该歇会儿了。”耐尔洁左手写着批复，右手伸出来敲敲桌面，提醒楚浩。
楚浩笑了，多年来，他还是头一次这样痴迷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蓝，放下笔，我们去湖里游泳。
耐尔洁咬住笔杆，抬起眼睛，开心地点点头：“半山的那个，有沙滩，让人在山下看守。”
“好。穿上那条紫罗兰的丝裙。”
***
安西四镇碎叶﹑龟兹﹑于阗﹑疏勒在大唐、吐蕃、突厥三个政权轮番争夺之后，仪凤四年收复归唐。
四镇人民的生活稍稍安定，从事农耕的不多，土地、沙漠之广袤如汪洋大海，无边无际。
楚浩带领大唐使团，住在安西四镇的驿站里。
一路上，跟每一处的关口倒换官文，几乎都会听他们提起王方翼这个名字。
王方翼在西域作战有方，没有他和裴行俭，就没有今天安西四镇的归附。
可惜王方翼与已故的王皇后是同族，不被朝廷重用，跟当年苏定方一样，哪里需要那里搬，战功赫赫，就是得不到升迁、奖赏。
期率部就在安西四镇的东北部边境与昆凌都护府擦边，放牧的时候偶尔有接触。
楚浩小心打听着官府的情绪，希望都护府能跟期率部通商。
楚浩和耐尔洁成亲，耐尔洁部已经和大唐宁、夏、丰三州互换官文，昆凌都护府也很快同意通商请求。
蓉满负责的西域商队因为范签管理疏漏，一直没什么起色。自从范签离开后，蓉满受到李林的影响，商队往返次数增多，严谨不失灵活。
商队在安西活跃起来，夏季，不时能看到挂着‘口贝力’系列旗子的骆驼经过。
遇到自家商队，顺路的话，楚浩总要跟他们走一阵子，了解商品品类、价格和远涉的地点。
令楚浩欣喜不已的是他们当中居然有人到过拜占庭，
有一个人具有拜占庭和大食的过关文牒，他介绍说在拜占庭做生意并不难，难的是途经大食。
大食不同派系斗争激烈，黑、白两方互相不承认过所官文，也都不注重贸易和手工业。当地手工艺品越来越差，很多人加入军队，他们依仗向外侵略获得利益。
他的话在楚浩接下来的大食之行中得到印证。
楚浩上次出使大食，乘坐巨型船只，除了跟哈里发（大食首领）和当地政府官员见面外，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城里，没有深入了解大食人民的生活状况。
这次他带着使团走陆路，所有的帮派、民情都能遇上。
宗教在大食占主导地位，街上的人们穿着相同颜色的袍子，包着头，女人连脸都捂住，只露出眼睛，让人觉得沉闷压抑。
想要联合大食，只联合哈里发确实是不够的。
阿卜杜拉·伊本·祖拜尔一派势力占有大食中南部的大部分地区，什叶派则在东部影响巨大。
楚浩带领大唐使团到每个派系那里都受到欢迎，但是附加的条件也很多，对大唐没有实质性的帮助。
在麦加圣地，阿卜杜勒·麦利克、哈里发麦尔旺的儿子，愿意就联合遏制吐蕃与大唐签署协议，虽然起不到重大作用，不过没有附加条件，楚浩已经很满意了。
使团在大食的沙漠和高山东奔西走，天气炎热、水土不服、辨不清方向。
很多人颓废、抱怨，极为消极，帮不上什么忙，反到成为团队的累赘。
楚浩不得不精简人数，让一部分体力不支、生病和情绪极差的人留在大马士革。他只带小部分人乘船去往小亚细亚西部岛屿。
地中海凉风习习，船帆几乎不起什么作用，船行进全靠划桨。
楚浩造船时间不短了，可他从没想到要在船上安装那么大的船桨，这里几丈长的船桨需要三个人摇，才能划的动，即便如此，船速也提不起来。
他们沿着小亚细亚半岛的南岸，向西转而向北。
在星罗棋布的岛屿中，弗卡希带他们来到一个叫利沃的大岛，大岛的庄园前面挂着赫拉克略的牌子。
楚浩在很多岛上都看到这组拼写的门牌，而利沃岛上的庄园超乎想象的大，几乎与昆士牧场相当。
庄园里面只有一栋用白色大理石砌的主建筑，建筑的窗子上镶嵌着彩色的琉璃。
主建筑四周分布几处花房、马厩、展厅等特殊功能的辅助建筑，其余地方建有巨大的草坪和花园，草坪的尽头是一片树林。
成群的佣人穿着白色外罩、红色内衬的衣服，把楚浩和弗卡希迎上一辆马车，其他人则在庄园外围的客房等。
“王妃的丈夫不是被老国王杀了吗？怎么还有如此气派？”楚浩用突厥语问弗卡希。
“狄奥西多名下的产业、领土本来就很多，他的哥哥虽然杀了他，但产业是他们的父王给的，受法典和教会保护，依然属于狄奥西多或他的家人。王妃来自赫拉克略家族，赫拉克略家族显赫几个世纪，从罗马到康斯坦丁一直兴盛，汗父看到的只是赫拉克略家族产业的冰山一角。”
楚浩明白老国王杀弟弟的原因了，受父亲宠爱封赏的狄奥西多娶了显赫家族的女儿，威胁到皇位，比国王还要风光，怎么能不招至国王的嫉恨。
国王对他的弟弟尚且如此，那天皇对楚浩的忌惮，也就情有可原。
主建筑巨型拱门前面，一条宽阔的大理石甬道直通门厅。
马蹄上包了皮子，哒哒哒，小快步跑起来，头上硕大羽毛颤动着，煞是威武。
院子里，各种天使一类的雕像很多，雕像在一个个的花坛边上，衬托在绿草中，显得很生动。
红棕色拱门上，做成拉花的黑色铁艺大门，厚实而精致，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非常到位，和雕刻齐整的白色大理石对比鲜明。
在铺着紫色地毯大厅的左侧，有一间宽敞的书房。
书房内，蓝色地毯，蓝色丝绒包裹的胡床、胡椅和窗边白色雕塑、墙上的画、柜子里满满的羊皮卷自然形成的学术和艺术气息扑面而来。
桌子上，通透的玻璃器皿刻着洁白的罗马字母，让楚浩以往买的玻璃器都拿不出手。
王妃头上戴着一顶白色帽子，帽子右侧边点缀几朵紫色小丝绒花；脚踩银色的尖头鞋；身上穿着银色的长袍，显出纤细的腰、丰满的胸；紫色丝绒花边高领只盖住她一半的长脖颈。
她皮肤细腻洁白，细密的皱纹均匀分布在肉乎乎的脸上；眼角微微下垂，上嘴唇被过低的人中遮挡的几乎不见，下嘴唇红润饱满；蓝色的眼睛和褐色的头发，活脱脱一个耐尔洁的老年版。
弗卡希过去单膝跪下，吻她的手。
王妃仔细端详他，惊讶道：“弗卡希，你是弗卡希？”
“是的，王妃殿下。”
王妃的眼泪立刻涌出来：“爱德华和路西安娜客死焉耆，他们把骨灰带给了我，骨灰，两个只有二十多岁孩子的骨灰！”
弗卡希也哭了，安慰王妃说：“王妃节哀，我为王妃引荐一个人，他给王妃带来一个好消息。”
弗卡希说着，站到楚浩的后面，介绍道：“殿下，这位是殿下的孙女儿、耐尔洁狄奥西多的丈夫，来自大唐的渤海郡公、西突厥的汗父。”
“爱德华和路西安娜的孩子不是……”王妃疑惑地问。
“爱德华王子的第一个孩子，一出生就夭折了，两年以后，又生下一个小女儿。爱德华王子夫妇生前叮嘱把小女儿秘密送给莉迪亚公主的儿子、突厥可汗阿什那期率收养，阿什那期率夫妇早亡，把汗位传给了爱德华王子的小女儿阿什那耐尔洁。耐尔洁女汗今年快二十岁了。”
“上帝保佑！那我的孙女儿现在在哪儿？”
“在西突厥，王妃殿下。”
楚浩拿出羊皮袋子，递给王妃：“伊娜托我向您致敬!”
王妃站起来，接过袋子，拿出那枚奖章，哭道：“这是爱德华的奖章，他十五岁就带领军队击败大食。是我为了保住唯一儿子的性命，让他选择逃亡，而不是反抗，是我害死了他！”
楚浩拥抱她，扶她坐下。
王妃让楚浩坐在她旁边，端详着他，问他的职位和家庭，然后拿起他的手说：“好啊，不是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弟，跟我的爱德华一样，练过剑术。”
她询问靺鞨，询问大唐的皇帝和突厥。
她让楚浩答应她，把耐尔洁带到拜占庭与她团聚。
拜占庭（东罗马）君主君士坦丁二世被部下刺杀在叙拉古之后，梅泽休斯篡夺王位，外受大食不断进攻。
王妃为了拜占庭帝国，帮助过君士坦丁二世的儿子、君士坦丁四世铲除叛逆，打退大食的进攻。所以拜占庭当今皇帝君士坦丁四世和王妃保持着亲和关系。
楚浩经王妃引荐，进入康斯坦丁堡，朝见拜占庭帝国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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