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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十四回 奸诈

    燕西和太平公主都怀孕留在长安,库狄萨允宝跟随太后在洛阳,掌握着朝廷的第一手信息。

    李前瞻没有经过太后的恩准,而是拿着太平公主的信,见了皇帝,拿了皇帝的手谕就要回长安把玛瑞娜从监牢接出来。

    幸而库狄萨允宝及早发觉,让他再去求了太后,不然李前瞻、皇上、玛瑞娜,甚至太平公主都可能受到牵连,李前瞻也会因为私自见皇上受到处置。

    李前瞻前脚走,楚岳接着就到了洛阳。

    不久前,裴炎被下了大牢,库狄萨允宝觉得楚岳在洛阳不安全,担心楚岳成为众矢之的,想帮楚岳尽快摆脱太后身边的是非之地。

    恰巧太后欲派使者到长安,与留守在长安的刘仁轨探讨国事,库狄萨允宝立刻向太后推荐了楚岳和朗将蒋嗣宗。

    太后派了两人去长安,同时也察觉出库狄萨允宝和楚岳之间的微妙关系。

    从楚岳失忆回到长安,刘仁轨一直躲着楚岳,楚岳以为他之所以能回到宫中听差,跟随当时的相王,是因为刘仁轨的推荐。

    最近他常伴太后,太后告诉他,是楚浩帮他恢复职位,再次整编到禁军中去的。

    在找回记忆的过程中,很多事情都明了了,楚岳也开始躲开刘仁轨。

    刘仁轨只是贪图功名利禄,并不是有意加害他,无论刘仁轨对他做了什么,那么多年的恩师情谊,楚岳都对他恨不起来。

    楚岳为人冷傲,是个很难接近的人,一旦接近,就会成为最好的朋友,蒋嗣宗就是一例。

    和最好的朋友到曾经的恩师府上交接公事,楚岳不免生出许多感概。

    二十多年前,楚岳见到刘仁轨的时候,刘仁轨就是个老头,二十多年过去了,除了头发全白,他的样貌几乎没什么变化。

    刘仁轨对人热情周到,尤其对晚辈,表达老人对年轻人的喜爱最在行,根本看不出他内心玩转着多少主意。

    蒋嗣宗很快就被刘仁轨俘获了,像他这样的朝廷大员,竟能如此和善,没有一点儿架子,所以蒋嗣宗对刘仁轨的态度,比楚岳对刘仁轨还要亲近。

    “今天没有外人,咱们爷儿三个一醉方休。”刘仁轨举起酒杯。

    刘仁轨已经八十三岁了,到了他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地位,不用想着讨好谁,利用谁了吧。楚岳边想,边举起酒杯,致敬恩师。

    出乎意料的,刘仁轨把蒋嗣宗和楚岳相同看待,蒋嗣宗受宠若惊,端着酒杯,激动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听说你弟弟、渤海郡公又去了茀林(拜占庭帝国)”刘仁轨问楚岳。

    茀林是老一辈对东罗马的称呼,蒋嗣宗不知所指,刘仁轨告诉他茀林就是大秦,蒋嗣宗连连点头,表示感谢。

    既然刘仁轨自己提到楚浩,楚岳想就此给他一个警醒:“是的,去了茀林,来信说刚出发不久,在新罗耽搁了时间。”

    “是啊,渤海郡公在新罗得了封地,逗留也是难免。”

    “那是一块飞地,浩若不接触当地权贵,难保太平。”

    刘仁轨是个人精,当然明白楚岳的意思:“说起来,新罗的贵族老夫也认识几个,等渤海郡公回京,我帮他引荐。”

    “谢师傅好意,听说浩跟杨氏家族有交往。”

    楚岳轻易不自夸,如此显摆弟弟,还是头一次,刘仁轨更加确认了他的想法。

    他晚年在辽东的那些勾当,若是被楚岳或楚浩抖落出来,将很难寿终正寝。

    “早年杨氏家族称雄半岛三国,高句丽、百济、新罗都有杨氏显赫。与杨氏结交,渤海郡公在辽东的威望可见一斑啊。”刘仁轨心里敲着鼓,嘴上极力夸赞。

    楚岳这是在威胁他而非提醒他。刘仁轨现在只是个西京留守,楚岳非但在西京了无牵挂,还处在洛阳的政治中心,刘仁轨够不到他,他毕竟老了,未来将是楚家兄弟的舞台。

    不过楚岳既然来了,讲的糊涂求明白,刘仁轨盘算着回击的办法。

    “裴炎之下狱真是让老夫震惊,满朝文武皆有可能反叛,裴炎是先帝的顾命大臣,如何到了这一步呢?”

    蒋嗣宗好久没有插上话,听刘仁轨提起裴炎,积极道:“不满大人,在下早就看出裴炎一定会反。早年他刚刚得势,就想功高盖主,把当时的太子贤拉下马。等先帝托孤,他擅自密谋废立,把庐陵王赶下皇位,他……”

    蒋嗣宗见楚岳不断给他使眼神,才刹住车,没往下说,私下议论皇帝是要杀头的,他此时才想到这一点。

    “哦,呵呵呵……”刘仁轨笑道:“将军既看出他谋反,可有上报给太后?”

    “没,没有。在下只是跟楚将军聊起过,楚将军和在下是好友,楚将军……”

    蒋嗣宗又看到楚岳的眼神,他在刘仁轨面前太过紧张,停止的也很明显。

    刘仁轨找到了突破口,却和善道:“看来将军还是有眼光的。正好老夫这里有写给太后的奏折,劳烦将军呈报给太后,将军也可借此把以往所闻讲给太后,为朝廷根除逆反。”

    “大人,我是副使,奏折应由楚将军呈上吧?”

    “楚岳是老夫的门生,将军是他的挚友,他不会计较的。再说,了解裴炎反叛的是将军,就将军最合适。”

    蒋嗣宗怀揣刘仁轨的奏折,在返回东京洛阳的路上,不断提起刘仁轨的恩德,羡慕楚岳有个好导师,想着若是趁着呈报奏折见到太后,把裴炎的反状当面奏给太后,一定会得到嘉奖。

    楚岳也以为刘仁轨给蒋嗣宗机会,多少有抑制他的意思。在长安,他给刘仁轨的警醒和给蒋嗣宗的暗示很明显,刘仁轨这样做也在情理之中。

    见蒋嗣宗兴冲冲为刘仁轨做事,他真想把他经历的生死告诉姜嗣宗。

    可如果那样的话,蒋嗣宗会不会以为他嫉贤妒能,阻挡他的机会呢?

    楚岳忍住了,毕竟刘仁轨老了,手上也没有兵权,不过让蒋嗣宗高兴高兴,给楚岳一个“窝脖”而已。

    然而事情反转之快完全超过了楚岳的预期,等他们两人到了洛阳,裴炎已经被斩于都亭。太后看了刘仁轨通过蒋嗣宗呈报的那份奏折,立刻下令把蒋嗣宗拉出去,也绞死在都亭。

    楚岳回到东都,一直在皇帝身旁,消息封闭,几天后,还是库狄萨允宝告诉他,蒋嗣宗的死讯。

    原来刘仁轨让蒋嗣宗带到洛阳的奏折中写道:蒋嗣宗早知道裴炎已反,隐瞒不报。

    这么多年,发了了那么多事,几位至亲好友死于非命,刘仁轨对他的命运支配始终没有停止,楚岳对着炉火,感觉到后脊冰凉。

    仪凤三年刘仁轨设陷李敬玄,导致大唐损失十几万大军,高岩就是那年死在吐蕃的。楚岳曾因此与刘仁轨激烈争论,师徒不欢而散。

    后来刘仁轨像是不计前嫌再次重用他,派他到新罗暗杀罗也先容,如果不是有倭国人相救,他早就葬身大海了。

    这次,蒋嗣宗就在他身边,他眼睁睁看着刘仁轨耍手段,夺走了好友的性命,却毫无察觉。刘仁轨之狠辣、奸诈,让楚岳不寒而栗。

    库狄萨允宝给他端来一碗姜茶:“太后是个明白人,不过是赶上紧迫的时候,杀一儆百,防止知情不报。”

    楚岳勉强喝了两口茶,放下说:“我自以为很聪明,可在如此险恶的陷阱旁边,竟然一无所知。嗣宗是个老实人,他两个幼子尚未成年,老母已过古稀。跟我去了趟洛阳,把命丢了。是我对不起他,让我如何面对他的家人?”

    库狄萨允宝坐到他旁边,握住他的手。

    “我自小不善结交,称之朋友的寥寥可数,不想全被恩师所裁。”

    “刘大人没有问起裴蓉蓉?”

    楚岳忽然回头看着库狄萨允宝:“是啊,过去这么久了,裴家一定跟师傅提起过。”

    “东南叛军声势浩大,稍有差池,就会引来怀疑。太后宁肯错杀不肯放过。你务必小心行事。”

    库狄萨允宝知道楚岳到牢房见过玛瑞娜,太后也知道,楚岳不跟她说,她也不好问。他们两人的关系若即若离,亚瑟还在长安,若不是蒋嗣宗,楚岳不会单独来见她。

    楚岳狠狠地说:“我想去打仗,到战场上杀个痛快,不想在京城勾心斗角。”

    他的眉宇之间充满英气,像是被困住的野兽,他不能找他的师傅复仇,可他能怎么办呢,他是楚浩的哥哥,和燕西一样被太后盯的死死的。

    “朝廷的人事变化频繁,将来只会更糟糕,你近年不能离开京城,你要学着应付这一切。”

    “一切。”楚岳挽起她鬓角的头发挂到耳后,他的强迫症又犯了,见不得半点儿凌乱。

    库狄萨允宝抓住他的手:“是的,一切,我知道你需要应付的很多,但是请集中精神,因为不光关乎你一个人。”

    “我们……”

    “不能有我们,我们不能存在。”

    楚岳的两个眉毛集聚在一起:“现在算是我们吗?”

    “算,只是现在。”

    “还不到那一步吧?”

    “比想想的严重。”

    “为光庭考虑?”

    “为我们。”

    楚岳低下头:“我需要你。”

    他们这个年纪,都有过家庭和孩子的人,需要比爱更容易说出口、比爱更重要。

    库狄萨允宝不是分析感情的人,但是她早已经离不开楚岳,不管楚岳给出的是什么条件,用什么样的方式或语言表达,她都想抓住。

    为裴炎求情的程务挺,在军中被斩杀,连带夏州都督王方翼一并下监狱。

    程务挺是裴行俭的门生,王方翼与裴行俭是最好的朋友,库狄萨允宝都不敢帮他们说一句话。

    火焰越烧越近,逼到面前,浪尖上的人物关系错综复杂。

    楚岳不敢再联系赛穆勒,不让太后想起他,他就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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