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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第十三回 墙角的老鼠

    与去年绥州部落稽白铁余弄个佛像埋进草丛糊弄一帮无知之徒胡乱起势不同,李敬业是一代英豪李绩的亲孙子,从李绩那里承袭英国公,一直在地方任刺史,由他带头的这次反叛,有预谋有组织。

    团队中有才子写檄文,有谋主用计开了府库、武装囚徒,还有一些地方响应,很快集结十几万军队。

    朝廷派大军去镇压李敬业,长安的消息才散开。

    宫内、城内都炸了锅一样。

    如此背景下,不单李婉儿受牵累,盖洛先生一家全都进了牢房。

    李前瞻手上没有兵权,不然他也逃不了。

    虽然燕国公李谨行临死前上奏朝廷不让子孙承袭爵位,太后还是念及李谨行和李前瞻的功劳,批复待燕国夫人归天后,由李前瞻和玛瑞娜承袭燕国公和燕国夫人爵位。

    杭州起义,太后在长安更加安全,但她为了鼓舞士气、更快捷地指挥作战,决定从长安动身去往洛阳。

    李前瞻骑快马追赶太后的仪仗,想用未来的爵位为玛瑞娜换取自由。

    玛瑞娜入狱,和李前瞻一样着急的还有天平公主,玛瑞娜是她的精神支柱,玛瑞娜平安,她就平安。

    太平公主和李前瞻还没见到玛瑞娜,楚岳找军中故友、朗将姜嗣宗托了关系,得到探监的机会。

    由于是反叛的罪名,玛瑞娜和家人直接在大理寺受审。如果罪名定了,转移到其他地方的牢房,再见恐怕就没那么容易。

    大理寺的牢房没有楚岳想想的大,只能容纳几十人,建在一个仓库旁边。

    姜嗣宗已经帮楚岳打点好监丁,监丁带他来到西厢的南牢房。

    很久不见,西托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他平时头发梳的一丝不乱,画着精致的妆,戴着香囊。在牢房里,别说洗漱化妆了,连衣衫都难整齐,当他看到楚岳,捂着脸躲到墙角。

    盖洛先生见来的是楚岳而非李前瞻,愣了一下:“孩子,这个时候到这个地方来干嘛?我们受牵连还不够吗。”盖洛先生责备他说,以往的那种欢快荡然无存。

    “阿杷。”楚岳动情地叫他。

    盖洛先生的眼泪一下流出来了:“不用太担心,没有动刑,没有审问,都好。”

    “监丁虽打点了,只是难保不受些苦。”

    “亏着你打点,监丁给我们每人都发了被褥。”

    “赛穆勒在朔州边境打仗,还没有回来,我派人到军中打听,有消息再报给您。”

    “孩子,你也要当心啊。”

    “我没关系。您多保重,我到女牢那边看看。”

    “岳。”楚岳刚转过身,盖洛先生叫住他:“别怪娜蒂,她当年是真心爱你,即便所有人都告诉她你死了,她依然带着亚瑟,发疯一样找了你三年,玛瑞娜走这一步也是不得已。”

    楚岳的喉咙哽住了,他努力点点头:“命运弄人,是我没有那个福气。”

    女牢那边不让男士进,监丁把楚岳领到一个简易的会客厅,让他坐在木长条凳上等。

    楚岳带了燕西准备的棉衣,放在木头桌子上。

    监丁把玛瑞娜她们提到了会客厅,李婉儿冲在最前面。

    她见到楚岳,很是失望:“楚家哥哥,叫楚浩来吧,他一定有办法把我们弄出去。”她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热切地看着楚岳。

    玛瑞娜和盖洛夫人也没有想到会是楚岳。玛瑞娜缓下脚步,盖洛夫人走过来。

    “姆妈,你们受苦了。”楚岳叫道。

    盖洛夫人擦擦眼泪说:“孩子,这个时候,你还肯叫我一声‘姆妈’,姆妈心里暖啦。”

    “小时候您就是我的长辈,现在是亚瑟的外婆,应该的。”

    玛瑞娜的头发一天不梳就乱蓬蓬的,她虽然做脂粉行业,自己却很少涂抹,凌乱头发衬托下的脸显得更加光润有质感,乌黑的大眼睛试探流盼,轻启朱唇,不知如何开口。

    楚岳冲她笑笑:“太后起驾去往洛阳,李将军赶去面圣求情,你们不要着急,估计三五日便可回来。”

    “谢谢!”玛瑞娜真诚道。

    “这是燕西为你们准备的棉衣,你也知道,楚浩走海路西去大秦,现在也就太平公主能指望上了,公主也在求太后的恩准。”

    “危险的是婉儿。”

    “太后也许会拿婉儿做个谈判或交换的筹码,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好,那就好。公主怀着孕,让公主别着急。”

    “我明白。你们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告诉我,我让人给送来。目前能帮上的也就这些。”

    李婉儿迫不及待地说:“我要换新棉被,牢房的被子太脏太臭,一会儿都不想上身。”

    楚岳冷道:“这里是牢房,有棉被盖着已属不易,外面不许送棉被进来。”

    “那炭火呢,今年的雪下的出奇早,给弄个炭盆总行吧?”

    “牢房禁止见明火。”

    李婉儿一跺脚:“水,能不能多送些水洗脸。”

    她倒是想得开,担心的不是生死,而是矫情。

    盖洛夫人被她压制着,不敢多说话。

    玛瑞娜催促楚岳说:“回吧,这里不宜久留。告诉亚瑟我很好。”

    “知道了,他在宝儿那边住的惯,你放心。”

    楚岳一直叫库狄萨允宝小婶,他故意说了宝儿。

    尽管玛瑞娜努力掩饰已经领会意思的表情,可她的眼神里依然看不到任何痛苦、不舍或任何激烈的情绪。

    楚岳有些失落,甚至有些失望:“明天,我也要到洛阳伴驾,最近来不了了,你们注意身体。”

    ***

    洛阳似乎比长安冷,文思殿高大空旷,感觉多少炭火都烧不热。

    楚岳被太后叫来在身边候着,前面一拨一拨的大臣奏事,交递折子。他奇怪太后怎么不觉得冷,那多人,她怎么都认识,了解他们所奏何事、如何解决、妥与不妥。

    日近中午,裴炎到了,他穿着套鞋,迈着外八字步,在大殿中间,不是朝着太后,而是朝着龙椅跪下。

    太后的桌案支在龙椅的左后方,裴炎一定是找准位置才跪下的,面部刚好躲过太后的视线。

    太后抬眼看了一下角度,脸上很不悦,回头看了看楚岳,站起身,走到龙椅前面,坐上去问:“这是裴大人的意愿?”

    裴炎抬头,看到此景,争道:“请太后自重。”

    “主持天下事的是朕,这龙椅朕如何坐不得?”

    “太后三思,太后乃是……”

    ……

    “反军打着已故皇子贤的名义,可见其中掺杂了皇族的支持……”

    太后和裴炎不停争论,楚岳坐在后面出神儿。

    他的右手边、龙椅的后面,上官婉儿和史臣在记录着什么,前面站着几名大臣。楚岳望着太后的背影,她头冠后面珠串波动流晃,使得动作显得非常有力。

    等裴炎走了,其他的大臣也陆续告退,大殿里只剩下几名太监和宫女、上官婉儿和楚岳。一个岁数稍大的宫女主动端来一碗茶。

    太后喝了一口,问:“楚将军可同意朕坐在龙椅上朝?”

    在和皇族、大臣的对抗中,太后像个叛逆的孩子,越受抑制越张扬。

    她手指龙椅,问的直接。

    楚岳慌忙跪下说:“龙椅乃天子之座,末将万死不敢言‘同意’与‘否’,请太后收回刚才的话。”

    “哈哈哈……”太后大笑,把茶碗放回托盘:“你不必咬文嚼字,大臣们皆在议论,与朕争执,将军为何不能?”

    “末将不敢。”

    “那朕再问你,裴炎认为不可,将军可同意他?”

    “朝廷北忧突厥,内忧反叛,待和平时期议论此事不迟。”

    “哼,他们想让朕为国家卖力,却不让朕坐在当中决断。那裴炎见朕坐在龙椅上,竟敢犯颜直谏;一说到平反,就推三阻四,避之不及。这些人表面看着热忱为国,其实早已经选择了离叛。”

    “裴炎位极人臣,坚持己见而已,请个假,躲到家中,算是做托孤大臣的摆明态度。”楚岳利用太后的叛逆,替裴炎说话。

    当年裴炎出主意,天皇派楚浩去突厥送死,楚岳和太后的立场一样,都希望置裴炎于死地。

    “态度,摆明态度。裴炎若想让李家人、朕的儿子做这个位子,早先就不会查判朕的贤儿。”

    裴炎早先纠察李贤是为了在天皇面前立功,还是另有私心,这点儿天后一定比楚岳明了。

    “天皇病危,他建议天皇废后;天皇驾崩,他作为顾命大臣助朕上位;利用朕的手,把朕的儿子庐陵王赶下皇位,换了小儿子;如今他又让朕把大权还给皇帝,难道他真的以为朕的小儿子比其他的儿子更适合皇位吗?”

    楚岳搞不明白太后为什么给他念叨裴炎。太后信任他,还是要重用他,好事还是坏事。太后或许是为了边念叨、边想办法、边下定决心。

    太后站起来,扶着把手上的龙头:“裴炎受大帝顾托,大权在握,若无意图,何故请朕归政与皇帝?”

    这是楚岳最想回避的事情:“当今皇上虽然像裴炎所说,长大成人,但是无心政事,太后何不请皇上让政给太后,岂不堵上了大臣和皇族的嘴。”

    他小心措辞,生怕惹火上身。玛瑞娜还没有救出来,自己再陷进去就麻烦了。

    “是个好主意,不过成效不大,小试尚可,解决不了根本。”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或想法,裴炎帮太后走到了中心权力的位置。

    太后的目的达到,和裴炎的旧账、新账开始一并清算。

    太后为了制造舆论,谋求执政,从各个方面抬高武家的地位,放任武家人刻意安排的祥瑞。

    裴炎并非仍保持天真,以为是太后的功臣,说话办事毫不避讳,而是他已经看到太后不会饶了他。

    他就像被逼到墙角的老鼠,要么拼死反抗,要么束手就擒,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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