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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第十四回 就是他吧

    燕西的反应越来越迟钝,连眼球转动的速度都变慢了。

    从各地来船上的大夫都治疗不了她的病,楚浩只好写信给太后,求御医会诊。

    太医中只有一人见过类似症状,说这病叫做‘三年停’,意思是到了第三年,呼吸也会慢下来,最后骤停而死。

    燕西的父亲、太后的哥哥当年就是死于呼吸困难,燕西的哥哥武三思在场,他也知道无药可救。太后无奈命武三思给楚浩回信,虽然措辞极为宛转,却也如实说了结果。

    原本楚浩想等到太后登基,大势确定的时候才回洛阳,因为燕西,他不得不把把返京的计划提上日程。

    一大家子的安全需要重新谋划,楚浩联系杨卫州、李林和益智,制定安全方案。

    早课的习惯多年不改,凌晨的海滩上,楚浩每天练习大约一个时辰。

    耐尔洁偶尔到海滩陪他,今天楚瀚和阿吉丽也来了。

    “躲远一点,别让三哥看见。”楚瀚说。

    阿吉丽疑问道:“咱们是来陪三哥的,为什么躲起来?”

    “也就是早课的时候,三哥能专注于自己,不要打扰他。”

    三个人远远看着,楚浩正在努力驾驶带帆的冲浪板。桅杆和冲浪板之间的链接是可活动的锁扣,极难掌握平衡。

    楚浩无数次跌进水里,无数次爬上来,直到阳光强烈,才拖着冲浪板和帆回到沙滩上。

    当楚浩看到楚瀚来了,大约明白意味着什么,他故作平静地问:“成了?”

    “成了。”楚瀚微笑道。

    楚浩拉起楚瀚的手在沙滩上狂奔,把上衣脱掉,像个孩子一样骑上马,在海浪中嬉戏。

    岸边的阿吉丽却流泪了。

    耐尔洁站在她旁边说:“爱他们的女人都无法自拔。”

    阿吉丽又笑了:“他们也爱他们的女人。”

    “更爱这个世界。”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大笑之后,阿吉丽叹气说:“小时候,长安的社交圈子里都说他们兄弟是怪人,二哥冷酷,三哥是个混混,还结交下层人,瀚和旷闷在家里不出门,说话不敢看人家的眼睛,楚博油嘴滑舌,到处招惹是非。”

    “浩说他们发现了很多铜矿,依照瀚现在的技术,造出来的钱买下整个大唐都没问题。但是,他们依然按照自己原则做事。这些怪人正在改变世界,以他们自己的方式!”

    “是的,楚瀚研发出很多方法驱动船只,凡是可能被用作武器都他们否掉了,所以才用了这么长时间。”

    傍晚,耐尔洁陪燕西坐在石涯旁边,从燕西教她管理家里账目,她更加了解楚浩和他肩上的责任。

    燕西喜欢坐在这儿,这里有她和楚浩分离、相聚的美好回忆。

    等燕西回去了,海面上壮丽的日落常常让耐尔洁伤感。

    楚浩在海滩上散步,只有一匹马在身后跟随,像是清晰的浓墨画印在火红的天空和海水背景下。

    耐尔洁站起来,从石崖上跑下去,跟上楚浩。

    “我对郡公有信心。”

    楚浩接过她递过去的毛巾说:“能看出来?”

    “能看出来很紧张。”耐尔洁挽住他的胳膊跟他一起往前走:“尽管郡公最近常带着全家到海边,也难掩饰郡公的情绪。”

    楚浩不接她的话,半似是鼓励,半似感慨道:“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经历了父母双亡,部族离散,丈夫的正妻生病,继子年幼,重担真正放到肩膀上,也就趔趄着走起来了。”

    “那为什么不计划让我去洛阳。”

    “你怎么知道?”楚浩停下来。

    “为了保证安全,郡公想把我和两个孩子留在琼州。”

    楚浩望向大海:“杨卫州、李林和益智反馈回来的消息皆不容乐观。你不单单是个突厥人,你还曾经是突厥的领袖。对朝廷来说,你跟东突厥依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若在洛阳,不知要遭多少人构陷。”

    “晋谒是我的姐姐、阿什那骨笃禄的弟媳。太后正在谋求篡位,不会得罪突厥人。”

    “春夏和夏秋还小,陪着玩闹就行,小溪就不一样了,我给她写多少封信,她一封都不回。那孩子脾气你也见识过,她一定会让你难堪。”

    耐尔洁转到他面前:“我不会跟小溪计较。我们需要在一起,在一起才是我们。姐姐病着,郡公到洛阳要应付各方面的事情,照顾不周全。”

    “周不周全无所谓,我要的是安全。”

    “治疗需要时间,姐姐的病不可能到了洛阳就好,你们的身边需要眼睛。我不要郡公把我放在安全的地方等待,孩子可以留在琼州,由弟弟、弟妹们照顾,我不能。”

    楚浩扳过她的肩膀,边走边权衡。

    “我执意嫁给郡公,并没有想跟姐姐抢丈夫,我本来要留在罗马的,做好了等待的准备,可现在姐姐和郡公……”

    “你不能为了救我,保住我的命……”

    “不,我是因为爱郡公!”

    “蓝,我要给你自由,我……”

    “郡公那么不在乎我吗?我不认为爱让一人卑微,但郡公的宽容让我无所适从。”

    两人走到低处的一块岩石边坐下来,涌动的海水在崖口形成洁白的浪花,远处夕阳如血,原本碧蓝的海水成了灰黑色,晚霞的红光在海面波动。

    楚浩攥住耐尔洁的手,想要表达什么,却开不了口。

    谈情说爱、搞小情调是楚博的专长。楚浩没有心思剥离分析,他对待燕西和耐尔洁有相同的责任,他从不逃避责任。

    “我不想等老了后悔,我知道我在作什么。燕西姐姐和我心里都清楚,只有郡公找不到方向。”耐尔洁说。

    “好的,我会认真考虑。”

    “考虑什么?”

    “一起回洛阳。”

    ***

    太监不长胡子、没有喉结,走在大街上很容易被认出来。小溪最近出门,除了三羊,其他的太监都不带,只让两个侍卫和几个宫女跟着。

    今天南市有卖昆奴,不论男女,用绳子绑着一侧的手脚,成串拉到街上,任人挑选。

    有些被买去做佣人,有些被买去做劳工,还有些被买去训练,今后顶替家里人去打仗,总之很抢手。

    小溪虽不需要买昆奴,路过却总要盯着看。

    昆奴大多长相原始,入不得唐人的眼睛,不过也有长得特别可爱的小女孩,引起小溪的同情。

    女孩儿钢丝一样的卷发扎成马尾,看样子也就十一二岁,偶尔抬起头,大眼睛、卷翘的睫毛和丰厚的嘴唇让人望而生怜。

    “三羊,去把那个小女孩买来。”

    小溪以往也就驻足瞧瞧,三羊没有料到小溪会买,惊愕道:“宫女都由内侍省分派,买个昆奴怕是带不进宫吧。”

    “只管去买,进宫的事儿不用你操心。”

    三羊只好去了,不一会儿就折返:“那贩子说了,小女孩还有个哥哥,要买一起买。”

    “钱不够?”小溪问。

    三羊是为了让小溪不买,自己加了这么个条件,没想到小溪根本不在乎,他只好把昆奴兄妹两个都买下。

    小溪并不了解洛泰和河阳楼属于楚浩的产业,进来照样付钱。她的名字记录在名单上,被送到琼州,每一次楚浩都能看得到。包括她这次带了黑奴,也将被记录在册。

    不管哪个贪官酷吏上台,都不敢碰洛泰和河阳楼的兑柜。

    新来京的侯思止大字不识一个,自负傲慢,居然带着人来查兑柜的账,河阳楼下的动静很大。

    小溪透过二楼的窗户往外看,一个将军打扮的中年男人悄声劝着侯思止,怕人听了去,他们凑到墙跟前说话,正好让小溪听了个明白。

    “舒王元名我都扳倒了,一个小小的郡公能把我怎么样?”侯思止不服。

    “这位郡公并非宗室,而且他的妻子姓武,是太后的亲侄女儿。”

    侯思止摸着刚吃圆的肚子,笑道:“姓武,太后的人,好吧,我让他们收手。”

    小溪回到座位上出神儿,宛转的曲子变得刺耳。

    “你知道人是多么愚蠢的动物吗?”

    三羊看了看主子,小心翼翼把她要的水果放在桌子上。

    “收拾东西,回宫。”小溪莫名生气。

    “那两个昆奴……?”

    “带上。”

    小溪一众进了宫,但是昆奴却被留在宫门的内侍房。樱花阁的掌管嬷嬷跑了很多地方,才暂时把昆奴安置在司农寺下的上林署做杂役。

    晚上,掌管嬷嬷回来,小溪在灯下看书都快睡着了,迷迷糊糊问:“怎么样?留下了吗?”

    “得亏是两个孩子,再大些肯定不行,派到上林苑种树了。”

    “只要留在宫里就好说,回头找丰秋要来,不用惊动太后。”

    小溪打了个哈欠去睡觉,盘算着明天到什么地方去玩儿。

    ***

    李前瞻被派到突厥边境半年未归,太平公主萎靡不振,亚瑟叛逆,玛瑞娜最近的日子很不痛快。

    亚瑟十四岁,从母亲的角度看,他还小,不曾系统学习楚家的武术,花枪跟楚岳更是差的很远。亚瑟不喜欢练武,也不喜欢设计,原来痴心跟茵儿学医,现在一心要跟随李林学做账目。

    玛瑞娜本来不想干涉孩子的生活,但是面对唯一的儿子,她放不了手。

    公主府的牡丹花季即将过去,偶尔有两朵藏在稠密的、翠绿色的叶子里,总给人意外的惊喜。

    玛瑞娜陪公主散步,把自己的烦恼讲给公主听,也分散一下她的心思。

    “你看这牡丹,若不是把败落的花朵修剪掉,怎么能有今天的娇艳。孩子总有离开的那天,咱们呐管好自己要紧。”太平公主劝着玛瑞娜。

    “为什么修剪?残败自有残败的美。”玛瑞娜找了个长椅坐下。

    太平公主扭头道:“娜蒂不用激将,我自有道理,那个冯小宝休想在宫里逍遥。”

    “今天太后要在午时三刻召见公主,公主准备一下吧。”

    “天下哪位母亲见女儿时间要精确到刻?”

    “拥有天下的母亲。”玛瑞娜笑着站起来,跟公主去梳妆准备进宫。

    这时门房的老仆引来两个太监,跪安说:“太后派鸾驾来接公主进宫。”

    近来几次都是太后派人来接公主,今天又新配备了全套的公主鸾驾和仪仗。太后对公主越来越器重,摆明态度,和公主是一家人,驸马像是入赘到皇家的一样。

    公主乘坐鸾驾,玛瑞娜不能陪同,坐在后面的马车里。她多么爱都市繁华的街道啊,这里是她事业和爱好的沃土,而此刻她又多么想带公主和亚瑟去海岛上,过无忧无虑的生活。

    小溪和亚瑟一样,总是远远躲开大人,玛瑞娜进宫要去找她,约她出来玩一天。

    玛瑞娜负责了万象神宫的软装和太后的礼服,所以当她进去的时候总要从第一层开始查看,需要调整的地方及时交代给宫女,等她到了二楼,太后和公主已经开始喝茶。

    “娜蒂作坊的假发很畅销,洛阳和长安的贵妇们都在用,母后也可以试试。”公主推荐道。

    玛瑞娜说:“太后陛下的头发浓密,扎发髻时揪头皮,垫一个轻薄的发片,不用真发用力,发髻也很饱满。”

    太后笑道:“朕近年生了白发,多亏娜蒂研制的染发膏体滋润,只是用时太长,太过繁琐,若假发能够遮盖,岂不省力。”

    “是的呢,假发扣在前面,母后就不必再染发了。”

    “那好啊。拿来试试吧。”太后很高兴。

    玛瑞娜忙说:“今日倒带了几片,这就拿给丰秋。”

    丰秋伺候太后近三十年,贴身的活都亲力亲为,玛瑞娜只需稍加指导,几枚发片便用的很到位。

    “娜蒂,去看看小溪吧,这孩子最近总闹脾气,你跟她聊聊,看能不能问出心事。”太后吩咐说。

    “是。”

    “月儿先到瑶光殿,皇上在那边等着用午膳,朕和娜蒂稍晚就到。”

    迫于形势和太平公主的心情,皇上和妹妹一年多没有单独见过面。今日在瑶光殿相聚,眼神交换,心潮澎湃,众多宫女和太监在场,兄妹两人都不敢过分流露真情。

    落座之后,皇帝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轻声说:“权力争夺说到底不过就是人情世故,妹妹要从亲情出发理解母亲,这样妹妹也能被理解。”

    太平公主也端起杯子效仿:“泽王上金和许王素节利用驸马,皇兄从中阻止,反倒被母后猜忌,这样的人情世故,何来理解?”

    “母后并不昏庸,迟早会查出真相。再说,就算泽王、许王不利用,驸马也是最不安定的因素,薛氏兄弟和姑姑城阳公主的劣迹早在父皇执政时显现,母后能容忍到现在,还不是念及父皇和妹妹的情分。”

    太平公主叹口气:“皇兄难道就这样任由母后摆布?”

    “你我都是母后自小养在身边的亲骨肉,母后的艰辛和用心难道还不明白吗?妹妹若烦闷,天下男人任妹妹选,钱财任妹妹花,何必非要揪住过往不放。凡事都有衡量,妹妹只管回答值不值得。”

    薛绍对自己的真情几何,公主心里有数,她与太后计较的不只是薛绍的死,皇上的话也有几分道理,亲生母亲在上,她终究不能太过分。

    太平公主不去理会脑海中的千头万绪,她要做的就是抛却,面对瑶光殿的柱子,独自出神。等到太后和娜蒂都到齐了,她努力挤出笑脸。

    吃完午饭,皇上识趣地先告退了。

    “公主,太后问了,公主选中了谁?”玛瑞娜提醒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又在出神儿,眼睛恍惚地飘向太后。

    此时一个太监进来奏道:“右卫中郎将武攸暨求见。”

    公主举起手,食指竖起来,晃了晃说:“就是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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