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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母亲的遗产

    打开门之前,刘希的心里很忐忑,因为整整21年没有打开过这道门了,他不知道里面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终于还是鼓足勇气打开了房门,房门打开那一刻,一股香甜扑面而来。多么熟悉的味道呀,这是花生糖的味道,他小时候的最爱。打开灯后,他看到高高的橱柜上放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几个圆圆的塑料盒,其中一个是打开的,里面装满了花生糖。这是他小时候最爱吃的那种牌子,记得父母刚出门打工的前些年,每年春节都会带几盒回来,不知道为什么,7岁之后的春节,他们回家就变得断断续续的了,有时两年回来一次,有时三年。

    花生糖故意开着一盒,这样香甜味就会散发出来,弥漫整个房间。小时候刘希就特别喜欢这样,奶奶每天给他一块,他舍不得吃,就一块块的攒起来,装到一个铁皮盒子里,放到床边的小桌子上,这样整夜都是香甜味,他可以伴着香甜味进入梦乡。后来他发现奶奶把全部的花生糖都藏在橱柜头上的篮子里,就偷偷去拿,由于个子太矮,要垫几个凳子才能拿得到,但他每次只拿一块,这样就不容易被奶奶发现。

    再把目光移到橱柜对面墙上,密密麻麻地贴着几十张奖状,几乎占满了半面墙,这里面有优秀学生奖,书法比赛奖和各种竞赛奖。这些奖状是奶奶的骄傲,她以他为荣,不管再苦再累,只要回到家中,看到那每年都在增加的奖状,奶奶就会露出喜悦而欣慰的笑容。她常常对刘希说:“好好念书,将来一定要走出大山,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是的,如果他不要离家出走,而是继续读书,不出意外他可以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甚至一个科学家,因为他的学习成绩一直是数一数二的,特别数理化,常年保持年级第一,物理学科还拿了很多市级省级的竞赛奖。对于科学,他是从心里热爱的,而且也算是有些天赋,哪怕后来奶奶卧床不起,他被班主任特批每天中午可以回家给奶奶做饭,晚上可以在家里晚自习,也无人可以撼动他第一名的位置。

    他曾经是同学眼中的天才,小学初中高中各跳一级,15岁就读到高三。高中课外之余,他甚至开始自学了大学的高等数学和量子力学。可惜命运弄人,它给了刘希聪明过人的智商,却没有给他相匹配的情商,正是这个短板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

    曾经的他每一次拿回奖状贴在墙上的时候,看到奶奶喜悦而欣慰的笑容,他就暗自下决心要拿更多,直到把那面墙贴满。奶奶的离开对他打击实在太大,他心里唯一亲人的离世也带走了他学习的动力,和父母的大爆发也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刘希想起了这些往事,心中感慨万千。

    环视四周,一楼屋内基本还是保持了原样,桌子椅子沙发都没换过,摆放也是老样子,只是新添了些小物品。

    来到二楼,他打开了自己小时候住的房间,刚一进去,眼中便一阵酸楚。屋内和自己离开的时候几乎没变过,只是打扫干净了,摆放整齐了,至于物品和位置一点没变。而墙上的挂钟还在滴答滴答的走着,这个挂钟是他刚上1年级时妈妈买的生日礼物。不变的布置,不停的挂钟,已经21年,一直等待着自己的回来,仿佛离家出走就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刘希忍住了泪水,平复了心情,故作平静的坐在床上,虽然他内心的冰封正在融化,但要完全消除隔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看着眼前的些许温暖,也无法一下子释怀童年时的种种悲痛,更无法忘记躺在病床上的奶奶临终前那期盼的眼神,那双一直看着门口两天两夜才闭上的眼睛。

    这些情景都无数次的在他的梦中重现,午夜梦回,一片泪光,伤心悲痛早已深深烙在了他心灵的深处。

    刘希拿起他那双滑板鞋轻轻的抚摸着,那是奶奶卖了三只老母鸡给他买的,他想起了自己在放学回家的水泥路上,情不自禁摩擦,摩擦,在那光滑的水泥地上摩擦!

    看着窗前那张书桌,铁书立的中间夹着厚厚一排书,最左边那一半是高中和大学的课本,而右边那一半则是各种课外书籍和字帖,有《十一万个为什么》,《伟大科学家的故事》,《影响世界的物理学10大定律》,还有些科学类课外书和各种字帖。字帖中刘希最喜欢的是楷书,“形体方正,笔画平直,可作楷模。”这也是他做人的信念。

    他拿起那本小时候的最爱——《伟大科学家的故事》,抚摸着封皮,想着童年时的梦想是长大后成为一个物理学家,可现在自己却被突飞猛进的科技发展所淘汰。他没有想到科技的发展会带来这样的结果,想到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打开抽屉,刘希看到一个蓝色的文件袋,里面装着厚厚一摞文件,他知道这是母亲留给他的东西。

    里面有房产证、机动车登记证、机器人登记证、父母亲的身份证、结婚证、户口本等各种证件,还有一张余额300万元的存折、一本笔记本、一份公证书和6张信用卡结清证明。

    这就是母亲留给他的遗产,刘希此时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开心,懊悔,遗憾以及纠结。

    他打开那本笔记本,那是妈妈的笔迹,上面详细介绍了机器人的使用方法,图文并茂,笔迹认真却绵软无力,可以推断是母亲身体十分虚弱的情况下一笔一划写的,有点字笔尖已划穿纸面。可以看出写信的时候母亲的病情已经十分严重,以至于不能很好的控制执笔的手,当然,还有一些错别字,这是只上了几年聋哑学校的母亲不可避免的。

    母亲生怕刘希在监狱待得太久和社会脱节,所以手绘了简化版的机器人说明书,里面详细的说明了机器人的功能及使用教程。虽然他知道这个智能机器人肯定自带说明书的,但母亲还是以这样的方式指引着自己,也体现出母亲对自己的良苦用心。

    母亲作为一个只上过几年聋哑学校的残疾人,她把这本说明书编写得既生动又通俗易懂,让哪怕是几岁的小孩只要看图都能学会它的操作,足以看得出她对自己深深的爱。想到这,刘希泪水不知不觉已经滑落出来,他强忍泪水,试图把它们逼回眼眶,但却无济于事,它们更加奔涌,像雨滴般落了下来。

    笔记本后面写了遗产的继承办法,甚至去哪些部门办理都写得很详细。母亲还提示了存折的密码,密码是刘希10岁那年随母亲去办理第一张儿童银行卡使用的6位数字。最后,她还简单说了机器人望望的一些事,它陪他们一起在工厂上班,还照顾了自己生命中最后的时光,希望刘希能善待这个机器人,把它当做朋友,互相照顾,相伴而行。

    看到这里,他心中那层冰已在悄悄融化了,虽然还没有完全消除对父母的芥蒂,但此刻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痛恨自己的父母。而对于机器人望望,他则有自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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