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幽窟

    夜色深沉,淡月悬天,少年漫步在月影婆娑的幽径上,夜风习习,花香袅袅,驿边青草离离,摇曳生姿,虫鸣阵阵,尽显造化神秀。

    少年名唤苏云庭,家住扬州松山县,已是夜半时分仍在挑灯赶路,脸上挂着浅浅笑意,暗道:“幸好我机智,抄小道去舅舅家送信,回去后我还能多睡一会儿。”

    他摸了摸自己兜里舅舅给的一块油纸包着的鸡腿,暗道:“有一段时间没沾过荤腥了,回家后和弟弟一起解解馋。”想到此处,晚饭仅吃了点咸菜稀粥的他肚子开始打鼓。

    苏云庭踩着泥泞的地面,颇为狼狈地翻过一座小山。

    蓦地,少年脚下一空,顺势滑落,猛地坠下,一阵天旋地转,“砰”的一声,瘦弱的身子重重地摔在石窟中。

    苏云庭眼冒金星,视线模糊,周身疼痛,欲起身查探,可他动惮不得,身体已不再属于他

    他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闭合,心想着:“爹,娘...救我,爹......”

    幽暗的牢笼冰冷彻骨,饥渴交加的少年低声呻吟着,盼望着几里地之外的父亲母亲。

    松山县城,苏府,烛光蓉蓉,一片祥和。

    “爹,娘。”一个三四岁的小胖子哭嚎着跑进房中,打破了难得的平静。

    “路儿,路儿,你怎么了?”妇人一下子抱住了小胖孩儿,仔仔细细地打量,抚摸着他的四肢,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给娘说,娘去找他们!”

    “娘,我,我只是打了常保家的几个花盆,他,他就打我~”苏路嚎啕大哭,扑在了妇人的怀里。

    “常保?这小兔崽子,竟然打我的儿子!”妇人面容狰狞,气急而起,嚷嚷:“走,咱们找他父母去!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教小孩的,不就是几个花盆吗?我们路儿还小...”

    苏路之父苏彻听闻仆人来报,走至门外,靠着木门聆听。仆人正要开口说甚么,被他抬手阻止。

    仆人会意,低声提示:“老爷,小少爷这个月已经是第六次惹祸了。今日......才初三啊。”

    “我知道了。”苏彻无奈道。

    且看他一袭儒服,头戴冠玉,袖烫金线,腰悬玉佩,俨然一副文雅儒士之相。可惜他自幼饱读诗书,虽得县令垂青,担任文书一职,但家风不正,膝下小子顽劣,家中悍妇凶戾,这在县中人人得知,常常令他颜面无存。

    苏彻在屋外听了半晌,听闻妇人语言愈发恶毒,推门而入,怒道:“路儿不过四岁,就因为你娇生惯养,以致性子蛮横,惹是生非,我......”

    “苏彻!”妇人一声尖叫打断了他的话语,道:“现在被打的是你儿子,枉你还是公家管书的,吃着一份皇粮,现在连自己的儿子都保护不了,我真是瞎了眼嫁给你这个窝囊废。”

    苏彻听闻“窝囊废”三字,怒气填胸,顿口无言。他只得唤来家中那唯一的仆人,给了些钱财命他送予常家以作赔偿。

    “苏彻!”妇人大喊大叫,“咱们的路儿还小!他们就因为几个破花盆动手打人,你竟然还给他们赔偿?你是不是一个男人?”

    苏彻强按下心中怒火,注视着躲在妇人怀中的孩子,语重心长地说道:“路儿,古人云:‘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今日你闯祸,尚有爹娘相护,他日,若爹娘年迈,你若闯下弥天大祸,万般痛苦,只能由你自己承受。”

    “爹,我知道了。”苏路擦着泪痕,可怜巴巴地望着面前威严的中年男子,又扑到了妇人的怀中渴望安慰。

    苏彻本想继续说些什么,妇人却一摆手,阴阳怪气道:“真是应了那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总是絮絮叨叨,古人说得好:‘挑软柿子捏’难怪你孩子总是被人欺侮。”

    “可确实是路儿犯错在先,我.....”

    “好了,别废话了,孩子都知道啦。路儿饿了吧,咱再吃点好吃的。家里还有一只鸡,娘给你炖了,喝点汤,补补身子。”

    苏彻闻言,眉头一皱,忍不住道:“还是等云庭回来一起吃吧。”

    “苏彻!苏云庭是你儿子,路儿难道就不是吗?”妇人恶狠狠道,抱着苏路离开,冷冷说:“苏云庭暂时回不来了,我让他去给我哥送信去了,现在大概还在半路。”

    “什么?”苏彻一拍桌子,质问:“你为什么让云庭去?”

    “他是哥哥啊,难不成让咱们的路儿去啊。”妇人翻了翻白眼。

    “他是哥哥?可他今年才六岁啊!松山县难道没有信差吗?你为什么不让信差去?”

    妇人蛮横道:“我哥离咱们家才十几里路,就为了这点距离花几个铜钱?值得吗?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你,你...”苏彻瞳孔一缩,怒发冲冠,指着妇人,喃喃:“你,你......不行,我要去找云庭。天这么黑,万一遇到危险了怎么办。”

    “苏彻,路儿现在身上还有好几处淤青,你赶紧去买药。”妇人厉喝。

    苏彻太息一声,望着远处黑暗的连绵群山,只希望云庭平安,不会遇到豺狼虎豹。

    他心里装着苏云庭,快步走向县里的药铺为苏路抓药。

    月色终在破晓时融入黎明,日出金光,紫气东来,驱散了晨雾,少年体内的寒意也去了大半。

    苏云庭站起身来,仰望着逐渐亮起的天幕,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眼前浮现起了父亲和母亲的模样。

    灯芯已灭,久违的阳光洒在洞窟,苏云庭望着洞窟内的景象,忍不住长大嘴巴。

    六块幽蓝色岩石恍若擎天大柱,呈蝴蝶双翼之式摆放,合六合之势。

    苏云庭心下甚是好奇,走上前去,见着岩石上刻有古字,似是墓碑,但形状古怪,宛若天然生成的水晶。

    他伸手去摸,触感冰凉,但下一刻,仿佛有千万只恶鬼在他的耳畔呼啸,仿佛有无尽的冤魂在嘶吼,仿佛是一具具行尸走肉在荒野中挣扎求生。

    一对火红色的眸子睁开,淡淡的赤炎环绕,可一股怪力压下,将它牢牢禁锢,仅有的一点焰火也化为乌有。

    一圈圈紫色的圆环于地上显化,六块怪石中间出现了一只红鸟,鸣叫一声,隐有洪荒异兽之势,巨大的凤凰虚影在空中一闪而逝。

    苏云庭瞳孔地震,惊恐地盯着眼前的红鸟,不知为何,喉咙一甜,竟喷出一口鲜血在石块上,随即瘫倒昏死。

    石块上的幽蓝色逐渐退去,其上雕刻的古字消散,化为了一块极为普通的山石

    红鸟嘶吼一声,拍打翅膀,小小的羽翼上燃烧着大火,犹如火神降临,凶威盖世。

    一个个古字从石块上脱离,逐渐实体化,闪烁着淡淡的金色,从四面八方靠近火鸟。

    大翅一挥,怒火冲天,将一切粉碎。其余五块石头上的幽蓝齐齐退去。六根大石同时崩碎。

    火鸟展翅而飞,至洞口,却被弹飞。

    火鸟重回六石中心,引动其势,虚空中浮现出一个个文字,秘术将其化作卷轴,揽天地之精,灌入少年体内。

    黄昏收起缠满黄昏的长线,睁着黑色的瞳仁注视大地,残阳余晖落在苏云庭的脸上,他只觉得胸口一阵温热,睁眼一看,是方才那只小红鸟。

    这怪鸟羽毛宛若烈焰,但身材肥硕,几乎胖成个肉球。

    胖鸟眼睛灵动,咕噜咕噜地转着,透露出无比鲜活的生命力。

    苏云庭摸了摸自己的嘴巴,看着手上一片殷红,心想着自己命不久矣,又发现四肢灵活,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小腹出更是又一股热流,在自己的身上涌动。

    苏云庭又自己观察怪石,揉了揉眼睛,看看怀中的胖红鸟,腹诽:“看来是我出幻觉了。啧,这幻觉怎么如此真实。”

    苏云庭在此处待了一天一夜,早就饥肠辘辘,掏出了携带的一只鸡腿,一口便吃了一大半,咽如腹中,仍不知滋味。

    剩下的一截鸡腿肉仿佛是恶魔,向他招手,诱惑他吃下。

    苏云庭本想和弟弟共同分享,可肚子大声抗议,身子也越发虚弱沉重,斟酌许久,将仅剩的肉吃下。

    苏云庭深吸一口气,心中满是对弟弟的愧疚。

    苏云庭靠在石壁上,嘴唇干裂,正想着父亲母亲何时来设法营救他时,听闻有人呼唤“云庭,云庭。”心中大喜,喊道:“我在这儿,我在这里!”

    苏云庭仰望着洞口,一个无比熟悉而又亲切的面庞出现。

    “父亲!”苏云庭用尽力气呼喊,面露喜色。一根麻绳被扔下来,听见父亲道:“云庭,把绳子缠在自己的腰上,我们拉你上来。”

    苏云庭听见“我们”二字,心想着母亲也来了,生育之恩,重于泰山北斗。

    他瘦小的身子逐渐被拉上来,映入眼帘的是慈祥的父亲和两个衙役。他怔了怔,闭上嘴没有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我掉下去一天一夜你们才来?

    六岁的少年经此大难,掉下去之时,心中有一个无比坚定的信念:父母一定会来救他的。

    他等了很久很久,心中的一团火终于被洞窟的寒冰熄灭。

    “云庭,没事吧?都是爹不好,有没有受伤”苏彻甚是紧张担忧,苏云庭见此情形,心中纵是有万般怨恨也都烟消云散。

    苏彻拉着云庭的手走在街道上,感受着父亲宽厚温暖的手掌,云庭躁动的心也逐渐平稳。

    “气蒸云梦过山河,白云苍狗皆过客。吾心冥冥有大道,路过人间多逍遥。”一道人手持竹竿,竖起大旗,上书道:“铁口神相,笔判阴阳,脚踩昆仑,天算莫及。”

    苏彻见状,不禁感叹:“好大的口气。云庭,这贼道士一看便是江湖术士,招摇撞骗,日后,一定要远离这种人。”

    “非也非也。”道人捋着胡子,悠悠开口:“令公子仙缘尚有,变化莫测,因果诡异,却又和贫道息息相关,欲要远离,岂不是违背天道?”

    苏彻冷笑:“道长的意思是,我只要给你些银子,你就能收他为徒,传授他什么绝世武功,什么长生不老之术?”

    道人面色不变,只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今日种因,来日结果,望你妥善行事。”

    “胡言乱语!”苏彻满不在乎。

    苏云庭心中疑惑,摸了摸怀中缩成一团的胖红鸟。

    ......

    “可恶,可恶啊!我的凤凰,我无上的凤凰身躯,是谁,是谁夺走了我的凤凰!”山谷之中,一张鬼脸从天而降,歇斯底里地怒吼,传遍了九霄。

    一对阴狠毒辣的眸子盯着松山县城。

    “一定是,一定是这里的人,我的凤凰身躯...契约已成,不!我谋划了百年的的长生大计啊!”

    “是你们找死,别怪我了!”

    阴沉沉的天空降下腥风血雨,一尊魔神缓缓降临,杀戮之剑悬在县城顶空。

    鬼脸怒吼:“我要把你们所有人折磨致死,献祭我伟大的事业。”

    “呦呵,太岁头上动土?”一人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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