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纯真
我和舒静怡同属于一个学校，在一节选修课上，我遇到了她，那时，站在我身边的是洛夏。
她向我们走来，长发随着欢快的走姿，在肩头一蹦一跳。
我还记得她无暇的脸，特别纯真。
不知道，她那会儿是不是已经陷入人生的恶循环，只是在眉眼间和行为举止上，没有表露半分。
我和洛夏，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家教优越、心思单纯的女孩子。
洛夏在我面前提她很多次，慢慢地，三人有意无意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登山。
她就这么经常活动在我和洛夏狭小的世界里。
回忆被眼前的场景所打断，舒静怡被戴上手铐和脚铐，坐在犯罪嫌疑人的位置上，和当初相遇的画面，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
“要喝水吗？”
其他地方临时抽调过来的王姓刑警，给舒静怡倒了一杯水，递到她的手边。
“不用，问吧。”
水杯孤零零地呆在小桌板上，水面荡起一圈圈波纹。
“我今天刚来，知道你原先是这边的法医，很遗憾，我们刑警队里面居然还有你这号人物。请问你是舒静怡，还是，樊丽华？”
王警官坐回凳子，抬眼不屑地问。
另一端的舒静怡并没有抬头，只是极为小声地问道：
“有区别吗？”
他敲了敲桌子，语速放缓了一拍，回答道：“有，一个是死者，一个是罪犯。”
“你怎么知道谁是罪犯，谁是死者？我怎么觉得我们都是死者。”
抬眼间，顾婺从舒静怡的脸上见到一轮盖过一轮的淡定，似乎她根本不在乎眼前她所面临的全部指控。
“我知道，你是老刑警，心理强大，反侦察手段高，可是，你做过的事情，即使不承认，证据足够，我们依然可以定罪！”
“那你们就去查吧，我有点困。”
舒静怡说完，倚着靠背，悠然自得地睡去。
“你！老油条！”
爆粗口也是常事，好在王警官并没有动粗，而是摔门而去。
一周时间过去，案件在口供方面没有任何进展。从各大市级刑警队邀请了几位问询方面的专家，依旧没有问出案件的细节和动机。
“邱队，我能试试吗？”
在愁眉不展的邱闵面前，顾婺毛遂自荐，在别人眼中，有些蝼蚁上树，不自量力。
“没这制度！”邱闵一口拒绝。
“那就让我去跟她聊聊，不要定义到问询的高度。我们之前，是同学。”
“好吧。”
五月，阳光明媚，是一年之中最适合旅行的季节。
大学时，我们三人一起去了H山，说起来有些惭愧，她是唯一一个没有坐索道，徒手爬上朝阳峰的人。
“我给你解开。”
拿出钥匙，顾婺将舒静怡的手铐和脚链，小心地扯了下来。这一幕就像是时光穿越一般，在校园运动会上，同样的动作，却是她被细绳绊倒。
“怎么是你！他们没辙了？”
许久没有梳理的头发，遮住一边的眼睛，看起来没了前些天的精气神。舒静怡有些慌乱，可语气依然保持淡然。
顾婺蹲在地上，尽管味道匪夷所思，他依旧仰视着这个无比坚毅的女人。
此刻，她已经褪去了青涩和纯真的外表，在几缕白发的昭示下，袒露出糟糕和沧桑的本体。
“我记得你喜欢喝咖啡，不过，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还是来碗小米粥配咸菜。”顾婺在桌上端了一碗放凉了的粥，说，“我让厨房，加了蛋白，不然，坚持那么多年的健身，白练了。”
粥一口接一口地送入舒静怡张开的嘴里，滴落的眼泪同频率融入食物中，咸咸的，慢慢地化开口中的苦。
“顾二，你去国外吧，别回来了。”
“有人的地方，都一样。国外比国内更加严重。地域可以选择，人心呢？”
将空碗放回桌上，顾婺递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湿纸巾。还是原来的牌子，兰花香味，在早已酸臭的舒静怡身上，混合成了另一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人心！我进入职场，才明白，学生时代的天真烂漫，全部都是假象。再去朝阳峰，我恐怕不会再徒手攀爬了。”
“是什么让你不再坚持自己？”
靠着桌子，顾婺和舒静怡一同感受着岁月更迭，人心不古。
“我从小就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
虽然，母亲每日陪伴，但是，我却经常看不到父亲。
母亲从来不跟我提起父亲相关的信息，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就和旅馆的住客一样，偶尔来散散心。
我只能私底下叫他爸爸，只要有人在，便只能称他为‘叔叔’。
直到，我大学毕业，进入JZ医院上班，才无意中见到了他。
那天，我在春日的阳光里遇到他，我朝他笑，想要和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拥抱他，然后，有说有笑地去吃午饭。可是，他避开我的视线，转身走了。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她沉默了一晚上。
我很后悔，告诉她这些。事实上，我和母亲租住的地方，父亲已经五六年没来过了。
仅仅过了一天，我下班回家。发现母亲静静地躺在那张床上，已经没了呼吸。
粉刺的是，她穿着父亲最喜欢的红丝绒长裙，套着那双细高跟的鞋子，戴着一头永远不会变白的假发，用那套十几年前父亲送的化妆品，化了妆。
她到死都活在父亲的甜言蜜语和摆布之中。
我彻底失望！我母亲一直跟我说，我很乖，我努力，我父亲就会爱我。
发现，这简直就是一个大笑话！
爱，怎么可以强求！”
说到此处，舒静怡压抑许久的情绪突然飞流直下。
拍了拍她微颤的肩膀，顾婺异常冷静地问道：“你母亲选择离开，说明她已经摆脱了你父亲，你又何必一头栽进去，值得吗？”
“我不能让我母亲白白做了那么多年的附属品。
那段时间，老家那片区域已经被划进拆迁范围，楼下的房东已经搬离。
我就问陈超借了钥匙，以楼上漏水为由，将我母亲所有的物品转到楼下。
我母亲生前就极为漂亮，认为外貌和听话，是拴住父亲的两大法宝。我当然，不能这么让她失色，我要让我母亲每天都能见到他。
于是，我把母亲的遗体推进了父亲的办公室。他以为我要勒索他，却又不敢报警。最后，答应留下那双高跟鞋，和一缕头发。把我和我母亲的遗体，通过书柜后的暗道，送到地下一层太平间。
他讲了一大堆好话，在遗体面前忏悔。有那么一瞬间，我说服自己相信他，却被突如其来的樊丽华，打破了。”
此时，审讯室的门开了，进来的是邱闵。
他拿了一块热气腾腾的毛巾，放在已经沾满泪渍的小桌板上。
而后，步履不稳地走了出去。
舒静怡拾起毛巾，狠狠地拭去满脸泪痕，嗓音提高了数倍。
厉声骂道：“她，樊丽华，什么东西！就是臭水沟里的蟑螂！”
从来没见过舒静怡瞪眼的凶相，顾婺有些心悸。
“舒三，别激动，都过去了，慢慢说。”
稍微缓了缓，舒静怡继续说道：“她，原名舒茗，自小没有母亲，本来是一个跟我一样可怜的女孩子。可是，她的本性并不像年龄这么弱小。因为我母亲柔弱，我乖巧，三番五次造谣我母亲的私生活。从七八岁开始，嘴巴就不干净。他父亲，还经常骚扰我母亲。十六岁那年，她在办理身份证的窗口，直接报了我的名字。我当时，非常气愤，可是，过了几秒钟，我又想通了。不就是一个名字么，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没想到，她把身份证给我母亲看，我母亲头一次狠狠地打了她的脸。事后，他们一家对我们百般勒索，直到，一位不熟识的叔叔，带他出国做了整容手术，这一切才作罢。
回国后，又让我母亲给她安排工作，就是去了蒋立的单位。”
在情绪中反复跳跃的舒静怡，似乎已经理不清头绪，看起来很痛苦。
顾婺提醒了一句。
“樊丽华和你父亲，什么关系？”
“说是姘头，你可能不信，我看过他们的法医尸检报告，被改了很多次。”舒静怡抬眼看了看顾婺，继续说，“你的眼神已经给了我答案，你已经认定是我杀了他们。”
“没有，我们只是聊聊故事而已。我又不是警察，没有能力，也没有权力，去质疑你。”
“樊丽华，那天穿了和我母亲一样的衣服和鞋子，出现在太平间，怎么可能单纯？”
此刻，舒静怡的瞳孔在眼眶里震颤。
“蒋立，难道只是喜欢这种打扮的女人？”
“不仅如此，他还习惯女人眼角处画一颗痣。他也是一个神经过敏的人。”
“你老家墙壁上画里眼角有痣的女人，你见过吗？”
“没见过。”
“那为什么会出现在画里？”
“我和蒋立，当年一起画的，我也不清楚。记得，他说那俩人早就离世了。”
故事讲到这里，不知不觉中推翻了之前很多种猜测，顾婺向里头望了一眼。
不多时，邱闵拿着询问记录，推门进来。
“傻孩子！跟我有什么不好说的，憋了那么多天，累垮了一大帮子人。”邱闵见舒静怡情绪已经恢复，便开始调侃道，“你这，完事了，回去洗洗，女孩子家家的，味这么大。”
“邱队，有事说事，该怎么问，就怎么问！”
没曾想，这招对舒静怡这类型的女孩，还挺管用。
就这么着，顾婺退出审讯室，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女性刑警。
编号1003的女刑警开始执行询问流程。
问：案发当天，你的行程是怎么样的？
答：那天，我夜班，一直从下午五点到凌晨八点，你们可以去看监控。
问：没有出去过？
答：没有。那天，值班医生只有我一个，非常忙。
问：你为什么之前不按照流程回答。
答：这件事，是我难以启齿的事情，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提起。
问：你说你曾经留给蒋立一双细高跟的鞋子，和一缕你母亲的头发，请问具体是怎么样的？
答：我母亲头顶的白发，她死后穿的鞋子，我放在一个布袋子里，给了他。
问：那位替你解围的叔叔，是谁？
答：我不认识，只是某天在家里房门口看到过一眼，个子很高，戴着渔夫帽，应该是结婚了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戒指。
问：他们说了什么？
答：记不清了，应该是樊丽华一心要去国外整容的事情。
问：案发当天，有人见到出现在你父亲车里的女子，穿了和你母亲一样的衣服，你猜一下，在医院里，他会跟谁走那么近？
答：那就是樊丽华了，她之前穿过。
问：你这么肯定？
答：你问我的，我只能想到她。
问：你私下和蒋立，联系吗？
答：不联系。
问：你每年大概有几百万入账，转账的账户在国外。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答：亏欠，他只能用钱弥补，可是，平时我们不联系。
问：为什么用境外账户给你汇款？
答：我怎么知道，怕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吧。
问：那条暗道，除了你，还有人知道吗？
答：这我更不清楚了，他有那么多女人，谁知道有多少人知道。
此刻，舒静怡有些不耐烦，她翘起二郎腿，反问道：“我没有作案时间，也不会去杀蒋立。那么多年的事情，我都忍过来了，我犯得着吗？”
问：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他们吗？
答：贱人自有天收，这结局不是挺好的吗？
问：你可能不知道，陈超在你们小学的601的教室里，写满了你的名字，看来，他很喜欢你。
听见这个问题，舒静怡突然紧张起来，她调整好坐姿，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怎么可能？他和她姐姐一个德性！”
问：如果不是他，你应该早就处理掉樊丽华了，是吗？
答：你想多了，我和陈超根本没什么关系。
问：陈超已经交代，他爱慕你，想要替你杀人的事实。
答：可笑！我让他杀谁了？
问：他难道想杀的是你？
答：这倒是有可能。
问：什么原因？
答：警官，你知道有些人是喂不饱的吗？他只要有你的把柄，就会一辈子寄生在你的身上。这种人渣，我跟他会有什么来往？
问：他有你什么把柄？
答：我和蒋立血缘上的关系。他之前，以此为由找我要钱，我没给他。其实，我不在乎，只是，我不清楚蒋立是否在乎。
询问陷入僵局，舒静怡的表现太过于游刃有余，让女刑警有些招架不住，邱闵在一旁看着，碍于回避的原则，并没有说话。
此时，陈超被带离隔壁的审讯室，路过舒静怡审讯室的门口，停下脚步，至少有半分钟。
“他招了！”邱闵的耳机里传来一句话。
“作案过程和细节，都对上了？”
邱闵对身边的女刑警做了一个手势，俯身，走了出去。
正好见到陈超往里头张望，眼神是极为空洞的。而舒静怡的表情却是十足的沉稳，脸庞也红了些。
她向我们走来，长发随着欢快的走姿，在肩头一蹦一跳。
我还记得她无暇的脸，特别纯真。
不知道，她那会儿是不是已经陷入人生的恶循环，只是在眉眼间和行为举止上，没有表露半分。
我和洛夏，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家教优越、心思单纯的女孩子。
洛夏在我面前提她很多次，慢慢地，三人有意无意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登山。
她就这么经常活动在我和洛夏狭小的世界里。
回忆被眼前的场景所打断，舒静怡被戴上手铐和脚铐，坐在犯罪嫌疑人的位置上，和当初相遇的画面，正好形成鲜明的对比。
“要喝水吗？”
其他地方临时抽调过来的王姓刑警，给舒静怡倒了一杯水，递到她的手边。
“不用，问吧。”
水杯孤零零地呆在小桌板上，水面荡起一圈圈波纹。
“我今天刚来，知道你原先是这边的法医，很遗憾，我们刑警队里面居然还有你这号人物。请问你是舒静怡，还是，樊丽华？”
王警官坐回凳子，抬眼不屑地问。
另一端的舒静怡并没有抬头，只是极为小声地问道：
“有区别吗？”
他敲了敲桌子，语速放缓了一拍，回答道：“有，一个是死者，一个是罪犯。”
“你怎么知道谁是罪犯，谁是死者？我怎么觉得我们都是死者。”
抬眼间，顾婺从舒静怡的脸上见到一轮盖过一轮的淡定，似乎她根本不在乎眼前她所面临的全部指控。
“我知道，你是老刑警，心理强大，反侦察手段高，可是，你做过的事情，即使不承认，证据足够，我们依然可以定罪！”
“那你们就去查吧，我有点困。”
舒静怡说完，倚着靠背，悠然自得地睡去。
“你！老油条！”
爆粗口也是常事，好在王警官并没有动粗，而是摔门而去。
一周时间过去，案件在口供方面没有任何进展。从各大市级刑警队邀请了几位问询方面的专家，依旧没有问出案件的细节和动机。
“邱队，我能试试吗？”
在愁眉不展的邱闵面前，顾婺毛遂自荐，在别人眼中，有些蝼蚁上树，不自量力。
“没这制度！”邱闵一口拒绝。
“那就让我去跟她聊聊，不要定义到问询的高度。我们之前，是同学。”
“好吧。”
五月，阳光明媚，是一年之中最适合旅行的季节。
大学时，我们三人一起去了H山，说起来有些惭愧，她是唯一一个没有坐索道，徒手爬上朝阳峰的人。
“我给你解开。”
拿出钥匙，顾婺将舒静怡的手铐和脚链，小心地扯了下来。这一幕就像是时光穿越一般，在校园运动会上，同样的动作，却是她被细绳绊倒。
“怎么是你！他们没辙了？”
许久没有梳理的头发，遮住一边的眼睛，看起来没了前些天的精气神。舒静怡有些慌乱，可语气依然保持淡然。
顾婺蹲在地上，尽管味道匪夷所思，他依旧仰视着这个无比坚毅的女人。
此刻，她已经褪去了青涩和纯真的外表，在几缕白发的昭示下，袒露出糟糕和沧桑的本体。
“我记得你喜欢喝咖啡，不过，好几天没怎么吃东西，还是来碗小米粥配咸菜。”顾婺在桌上端了一碗放凉了的粥，说，“我让厨房，加了蛋白，不然，坚持那么多年的健身，白练了。”
粥一口接一口地送入舒静怡张开的嘴里，滴落的眼泪同频率融入食物中，咸咸的，慢慢地化开口中的苦。
“顾二，你去国外吧，别回来了。”
“有人的地方，都一样。国外比国内更加严重。地域可以选择，人心呢？”
将空碗放回桌上，顾婺递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湿纸巾。还是原来的牌子，兰花香味，在早已酸臭的舒静怡身上，混合成了另一种岁月静好的味道。
“人心！我进入职场，才明白，学生时代的天真烂漫，全部都是假象。再去朝阳峰，我恐怕不会再徒手攀爬了。”
“是什么让你不再坚持自己？”
靠着桌子，顾婺和舒静怡一同感受着岁月更迭，人心不古。
“我从小就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
虽然，母亲每日陪伴，但是，我却经常看不到父亲。
母亲从来不跟我提起父亲相关的信息，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就和旅馆的住客一样，偶尔来散散心。
我只能私底下叫他爸爸，只要有人在，便只能称他为‘叔叔’。
直到，我大学毕业，进入JZ医院上班，才无意中见到了他。
那天，我在春日的阳光里遇到他，我朝他笑，想要和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拥抱他，然后，有说有笑地去吃午饭。可是，他避开我的视线，转身走了。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她沉默了一晚上。
我很后悔，告诉她这些。事实上，我和母亲租住的地方，父亲已经五六年没来过了。
仅仅过了一天，我下班回家。发现母亲静静地躺在那张床上，已经没了呼吸。
粉刺的是，她穿着父亲最喜欢的红丝绒长裙，套着那双细高跟的鞋子，戴着一头永远不会变白的假发，用那套十几年前父亲送的化妆品，化了妆。
她到死都活在父亲的甜言蜜语和摆布之中。
我彻底失望！我母亲一直跟我说，我很乖，我努力，我父亲就会爱我。
发现，这简直就是一个大笑话！
爱，怎么可以强求！”
说到此处，舒静怡压抑许久的情绪突然飞流直下。
拍了拍她微颤的肩膀，顾婺异常冷静地问道：“你母亲选择离开，说明她已经摆脱了你父亲，你又何必一头栽进去，值得吗？”
“我不能让我母亲白白做了那么多年的附属品。
那段时间，老家那片区域已经被划进拆迁范围，楼下的房东已经搬离。
我就问陈超借了钥匙，以楼上漏水为由，将我母亲所有的物品转到楼下。
我母亲生前就极为漂亮，认为外貌和听话，是拴住父亲的两大法宝。我当然，不能这么让她失色，我要让我母亲每天都能见到他。
于是，我把母亲的遗体推进了父亲的办公室。他以为我要勒索他，却又不敢报警。最后，答应留下那双高跟鞋，和一缕头发。把我和我母亲的遗体，通过书柜后的暗道，送到地下一层太平间。
他讲了一大堆好话，在遗体面前忏悔。有那么一瞬间，我说服自己相信他，却被突如其来的樊丽华，打破了。”
此时，审讯室的门开了，进来的是邱闵。
他拿了一块热气腾腾的毛巾，放在已经沾满泪渍的小桌板上。
而后，步履不稳地走了出去。
舒静怡拾起毛巾，狠狠地拭去满脸泪痕，嗓音提高了数倍。
厉声骂道：“她，樊丽华，什么东西！就是臭水沟里的蟑螂！”
从来没见过舒静怡瞪眼的凶相，顾婺有些心悸。
“舒三，别激动，都过去了，慢慢说。”
稍微缓了缓，舒静怡继续说道：“她，原名舒茗，自小没有母亲，本来是一个跟我一样可怜的女孩子。可是，她的本性并不像年龄这么弱小。因为我母亲柔弱，我乖巧，三番五次造谣我母亲的私生活。从七八岁开始，嘴巴就不干净。他父亲，还经常骚扰我母亲。十六岁那年，她在办理身份证的窗口，直接报了我的名字。我当时，非常气愤，可是，过了几秒钟，我又想通了。不就是一个名字么，叫什么又有什么关系。没想到，她把身份证给我母亲看，我母亲头一次狠狠地打了她的脸。事后，他们一家对我们百般勒索，直到，一位不熟识的叔叔，带他出国做了整容手术，这一切才作罢。
回国后，又让我母亲给她安排工作，就是去了蒋立的单位。”
在情绪中反复跳跃的舒静怡，似乎已经理不清头绪，看起来很痛苦。
顾婺提醒了一句。
“樊丽华和你父亲，什么关系？”
“说是姘头，你可能不信，我看过他们的法医尸检报告，被改了很多次。”舒静怡抬眼看了看顾婺，继续说，“你的眼神已经给了我答案，你已经认定是我杀了他们。”
“没有，我们只是聊聊故事而已。我又不是警察，没有能力，也没有权力，去质疑你。”
“樊丽华，那天穿了和我母亲一样的衣服和鞋子，出现在太平间，怎么可能单纯？”
此刻，舒静怡的瞳孔在眼眶里震颤。
“蒋立，难道只是喜欢这种打扮的女人？”
“不仅如此，他还习惯女人眼角处画一颗痣。他也是一个神经过敏的人。”
“你老家墙壁上画里眼角有痣的女人，你见过吗？”
“没见过。”
“那为什么会出现在画里？”
“我和蒋立，当年一起画的，我也不清楚。记得，他说那俩人早就离世了。”
故事讲到这里，不知不觉中推翻了之前很多种猜测，顾婺向里头望了一眼。
不多时，邱闵拿着询问记录，推门进来。
“傻孩子！跟我有什么不好说的，憋了那么多天，累垮了一大帮子人。”邱闵见舒静怡情绪已经恢复，便开始调侃道，“你这，完事了，回去洗洗，女孩子家家的，味这么大。”
“邱队，有事说事，该怎么问，就怎么问！”
没曾想，这招对舒静怡这类型的女孩，还挺管用。
就这么着，顾婺退出审讯室，进来了一位年轻的女性刑警。
编号1003的女刑警开始执行询问流程。
问：案发当天，你的行程是怎么样的？
答：那天，我夜班，一直从下午五点到凌晨八点，你们可以去看监控。
问：没有出去过？
答：没有。那天，值班医生只有我一个，非常忙。
问：你为什么之前不按照流程回答。
答：这件事，是我难以启齿的事情，不愿意在陌生人面前提起。
问：你说你曾经留给蒋立一双细高跟的鞋子，和一缕你母亲的头发，请问具体是怎么样的？
答：我母亲头顶的白发，她死后穿的鞋子，我放在一个布袋子里，给了他。
问：那位替你解围的叔叔，是谁？
答：我不认识，只是某天在家里房门口看到过一眼，个子很高，戴着渔夫帽，应该是结婚了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戒指。
问：他们说了什么？
答：记不清了，应该是樊丽华一心要去国外整容的事情。
问：案发当天，有人见到出现在你父亲车里的女子，穿了和你母亲一样的衣服，你猜一下，在医院里，他会跟谁走那么近？
答：那就是樊丽华了，她之前穿过。
问：你这么肯定？
答：你问我的，我只能想到她。
问：你私下和蒋立，联系吗？
答：不联系。
问：你每年大概有几百万入账，转账的账户在国外。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答：亏欠，他只能用钱弥补，可是，平时我们不联系。
问：为什么用境外账户给你汇款？
答：我怎么知道，怕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吧。
问：那条暗道，除了你，还有人知道吗？
答：这我更不清楚了，他有那么多女人，谁知道有多少人知道。
此刻，舒静怡有些不耐烦，她翘起二郎腿，反问道：“我没有作案时间，也不会去杀蒋立。那么多年的事情，我都忍过来了，我犯得着吗？”
问：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杀了他们吗？
答：贱人自有天收，这结局不是挺好的吗？
问：你可能不知道，陈超在你们小学的601的教室里，写满了你的名字，看来，他很喜欢你。
听见这个问题，舒静怡突然紧张起来，她调整好坐姿，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怎么可能？他和她姐姐一个德性！”
问：如果不是他，你应该早就处理掉樊丽华了，是吗？
答：你想多了，我和陈超根本没什么关系。
问：陈超已经交代，他爱慕你，想要替你杀人的事实。
答：可笑！我让他杀谁了？
问：他难道想杀的是你？
答：这倒是有可能。
问：什么原因？
答：警官，你知道有些人是喂不饱的吗？他只要有你的把柄，就会一辈子寄生在你的身上。这种人渣，我跟他会有什么来往？
问：他有你什么把柄？
答：我和蒋立血缘上的关系。他之前，以此为由找我要钱，我没给他。其实，我不在乎，只是，我不清楚蒋立是否在乎。
询问陷入僵局，舒静怡的表现太过于游刃有余，让女刑警有些招架不住，邱闵在一旁看着，碍于回避的原则，并没有说话。
此时，陈超被带离隔壁的审讯室，路过舒静怡审讯室的门口，停下脚步，至少有半分钟。
“他招了！”邱闵的耳机里传来一句话。
“作案过程和细节，都对上了？”
邱闵对身边的女刑警做了一个手势，俯身，走了出去。
正好见到陈超往里头张望，眼神是极为空洞的。而舒静怡的表情却是十足的沉稳，脸庞也红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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