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

    果不其然,很快宫中便宴邀群臣为凯旋而归的大将军接风洗尘,而新来的令狐裴绾早已被侍女拉去梳妆打扮,她那算盘打得精细的父亲把她巧妙地安排在了贵女席中,为的就是让那新上任的小皇帝瞧见。

    宴会当晚。

    宫中载歌载舞,君臣举杯邀饮,月明星稀。令狐裴绾被姐姐一路领着跟父亲一同进了宫。

    “你就是新来的绾儿妹妹吧,妹妹生得当真水灵。你好,我叫孟柠。”

    裴绾还来不及学习那些繁琐的宫廷礼仪,她只懂得看事做事,别人怎么行礼,她便照着再重复做上一遍,自然,她也不明白宫里的那些勾心斗角。

    “孟…孟姐姐好。”

    她只是声音颤颤巍巍地回了眼前坐在对面细抿着点心的陌生女人一句,谁成想对方竟拿这点东西开始挑事。

    “绾儿妹妹啊,这是在宫中,礼仪可不能少呀,这儿还有这么多姐姐都在等着你呢。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

    “哟~可不是嘛,绾儿妹妹还不快点行礼,姐姐们都等着呢。”

    不知是哪位回了一句。就这样,席上的孟柠与一众贵女你一句我一句,将裴绾的处境逼到了绝处。令狐襄榕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品茶,静待令狐裴绾反应,大概是想看她会如何自处吧,她可不需要一个既懦弱又没用还非亲非故的妹妹。

    另一旁,男席。

    席间酒肉俱备,将军正思考着该如何将自家小女儿介绍给众人。

    “大将军,朕敬你一杯,这么多年,要不是有你在边关镇守,朕真的不知道现在的辰朝会是怎样一番局面。来,还不快给朕斟满,朕好与将军同醉!”

    皇帝今天似乎很高兴,许是因为将军大胜归来,挫了那敌国的锐气。

    “皇上这可真是折煞臣了,鞠躬尽瘁本就是臣的分内之事,只要皇上您在宫中过得好,老臣我啊,自然也就好了,先皇也定会在天上庇护您的。”

    将军这番话看似简单,实则城府颇深,这就不得不说这么些年身为前朝老将的他也是凭靠着在朝廷上一路摸爬滚打,经历无数变故,才坐到了今天这个位置。

    “众爱卿也敬将军一杯,共同庆祝此次大将军凯旋!”

    不等皇帝举杯,隔着的屏风后便传来了女子扯着嗓门大声叫唤的声音。

    “姐…姐姐们好!”

    这次,裴绾喊得很大声,大到足以让另一旁的男席听见。

    “……”

    “可是发生了何事?”

    皇帝摩挲着桌上的琉璃盏,席间众人皆是一言不发。

    “哎哟,这是哪位贵女,如此不讲规矩,要是一不小心给得罪了皇上,小命还要不要了?”

    门外的公公听见了些许冲撞的声音,也许是怕闹出什么大事,一路小跑着闯进了气氛正凝重的宴席之中。

    “是是是,公公训得是。来,绾儿妹妹,要不咱去皇上面前认个错?保不准这事就揭过了呢。”

    两人的声音都极小,似乎是生怕让隔壁的男席听了去。楼娇带着一副不怀好意的神情盯着裴绾,很快,众人的目光便都聚集在了她身上,逼得她只好跑去一旁的男席请罪。

    一个约莫八九岁的小姑娘,哪里会懂请罪是什么呢?她只是懦懦地杵在大殿上,刚走到席间便被吓得不敢吱声。也正是这样的举动,拂去了皇帝仅存的一抹雅兴。

    “这是谁家的小娃娃,可知你眼前的这位乃是当今圣上,岂有拜而不跪的道理?”

    没等皇帝发话,孟太傅便率先发言。

    “皇…皇帝哥哥,绾…绾儿是…是来给您道歉的。对…对不起!”

    呵,台上那位何时成了你家哥哥?

    孟柠暗自在心里冷哼,这小姑娘岁数不大倒是挺会攀关系。

    女孩紧张透了,猛地往地上一跪,小膝盖哪经得住这样的撞击,她只觉得自己险些都要跪不稳了,膝下吃痛得紧,情急之下没忍住眼泪哭了出来。这皇帝倒是个心眼子软的见不得小孩哭,只是挥了挥手吩咐身旁的太监将女孩带了下去严加看管,等宴席结束了再由自家大人领回去。

    “这是谁家的孩子?”

    皇帝的神色略显不悦。

    “回皇上,此女是臣外出征战时捡回来的,想着她身世可怜也就收做义女了,本想趁今日的庆功酒让您做个见证公布的,谁曾想她竟然如此冒失,坏了皇上您的雅兴,老臣着实是惭愧啊。回去定当严加管教,还请皇上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这小娃娃过多计较。”

    老将军眼看时局不对,赶忙从席间站出来为裴绾开脱。

    待众人了解事情原委后,孟柠第一个站了出来替令狐裴绾说话。

    “拜见皇上。臣女姓孟,单字一个柠,乃是孟太傅的嫡亲孙女,今日斗胆想替这位新来的妹妹求个情,您看……大喜之日何必闹得如此?”

    孟太傅朝着孟柠一个劲儿的使眼色,就好像这一切都是他们爷孙俩事先预谋好的,只等着令狐裴绾往坑里一跳好让孟柠在小皇帝面前露个脸,留个好印象。

    “罢了,待到宴席结束后领回去管教一番就好。”

    皇帝也没有过多追究的心思,毕竟人家小姑娘是来道歉的,虽然多有冲撞但好在用意单纯。

    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很快,裴绾便回到了府中。

    宅内一片寂静……本应该是如此的。

    “跪下!”

    将军厉声喝斥道。

    一旁渐渐传来了女孩儿的哭泣声,滚烫的泪珠滴落在红毯上,印下圈圈水渍。

    “你可知错?”

    “对不起…都是绾儿没用,害父亲大人在宴席上失了颜面。绾儿愿意承担一切责罚,还请父亲大人莫要气坏了身子。”

    女孩的声音极细,她不敢直视面前男人的脸,只能怯懦着胆子请求男人的责罚。

    “罢了,依照家规打你二十板子都不为过,念在你刚入府不足数月,又是初犯,责罚便免了吧,以后这种冲撞皇上的事切莫再犯了,不然到时候别说是我保不住你,说不定整个将军府的人也得跟着你遭殃,唉……”

    这一晚上将军和很多人说了很多战场上的故事,他累了,自然也无心惩戒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娃娃,只是训斥了几句便放她回房休憩。

    夜已深了,暗淡的星光依稀点缀着夜里凄凉无比的黑,暴雨将至。

    随着一声轰鸣,雷雨降临,风嘶吼着打破寂静的夜,将军府内一切安好。

    今夜,她应该不会来了吧……

    令狐司裘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卷兵书,这是他托人从黑市买来的,只有到了深夜才方便拿出来观看。夜宴之事他并不在场,但也略有耳闻。

    昏黄的烛光映照在少年的脸上,摇曳。

    夜已深了,房里的人也倦了,残烛欲灭。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阵阵敲门声。

    “司裘哥哥,你睡了吗?”

    屋内的少年不语,褪衣欲睡。

    “这么晚了,哥哥应该已经睡下了吧……改天再来好了。”

    门外雨声淅沥。女孩把手缩回袖口,打了个寒颤,撑起脚下的油纸伞,随风而去。

    次日清晨。

    “司裘哥哥,你醒了吗?”

    女孩轻推开令狐司裘房外的院门,抬头却瞧见自家哥哥正坐在石凳上独自下棋。

    “哥哥?”

    显然,棋盘前的少年认真的有些过分了,以至于连门外何时进来个女娃娃也未曾察觉。

    过了许久,男孩的目光才从棋上移开,女孩水灵的大眼睛与深邃的瞳孔对视……

    “你……在这待了多久了?”

    令狐司裘被这样盯着似乎不大习惯,他有意地避开了女孩,撇过头去与她说话,可能也发觉气氛有些许尴尬吧。

    “嗯……也没多久吧,可能…也就哥哥你下一盘棋的时间?”

    裴绾挑眉看着眼前扭过头去的少年,两人一同陷入窘境。

    “你来我这干嘛,还不去请安?”

    少年放下手中的棋子,撇回头反问不远处的女孩。

    “请安?”

    女孩歪头不解。

    “没学?嬷嬷没教?”

    少年眯起眼,质问女孩。

    “好像……教过?”

    裴绾不大确信,对于“请安”这两个字,她是完全没有印象的,但面对自家哥哥的质问,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

    “也罢,回头吩咐嬷嬷们重新教遍吧。”

    司裘望着眼前傻了眼的妹妹,只得扶额苦笑,“今日你便和我一同去,也省了你再往母亲那跑趟。”

    说完,令狐司裘起身整理,他本就身材瘦削,又有足足七尺的身高,站在年仅七岁的令狐裴绾面前,简直就是一堵墙。

    “嗯?还愣着干嘛?”

    令狐司裘走在前面带路,矮小的女娃娃只得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跟着,生怕一个不小心脑袋撞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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