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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旧重温·痴梦(上)

    昏睡中,令狐裴绾又回到了那个幽森的梦里。

    略带熟悉感的树林。

    “救我……”

    耳边传来忽近忽远的声音,又是上次那个人。

    “你是谁?”

    “谁来救救我,这里好黑……好冷……我好害怕。”

    “你到底是谁?”

    “你不是来救我的吗?”

    对于令狐裴绾的话,那个声音一直答非所问。

    “既然如此,那你还回来干什么……”

    女孩被弄得一头雾水。可很快,愈烈的头痛便使她疼痛难忍,林间风光开始变换着,无数陌生画面在她眼前涌现。

    “嫦儿,跑慢点。”

    年轻的妇人提裙追着身前的女娃娃,那娃娃的脸蛋上带着些许红晕,旭日从东边的翠峰间缓缓探头。

    “再…再慢点,为娘…为娘就快要跟不上嫦儿啦!”

    妇人似乎是跑累了,弯腰扶膝轻喘着。

    “阿娘,嫦儿不明白,为什么不能出去?嫦儿好想去外面看看,到底是不是和画本子里说的一样,遍地开满鲜花,蝶飞莺啼,新奇的小物件可以堆满嫦儿的屋子!”

    女娃娃放慢了脚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她阿娘的跟前,睁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小嘴微撅,眉头稍蹙。

    “嫦儿乖,外面的世界咱们不能去,这里不好吗,有阿娘一直陪着你呀。”

    “阿娘……可是我只是想去外面看看。”

    “不行!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外面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这件事你就不要再想了!”

    妇人很生气,可她一向是个开朗性子,从不会乱发脾气,这次却没控制住心中的怨气吼了自家孩子。也许,是因为这女娃娃她阿爹吧……

    画面一转,回到三年前,上元夜。

    “嫦儿,你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去了哦,你好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吗?”

    男人牵着女娃的手,身后跟着个提篮的年轻妇人。

    “嗯,好奇!”

    “那我们就走快点吧,等下了山,阿爹就带我们家嫦儿去看那些画本子里讲的东西好不好?”

    “嗯!阿爹对嫦儿最最最…最好啦!嘻嘻。”

    女娃笑得很灿烂,就如那林间初绽的野蔷薇,娇嫩新鲜…脱俗出尘。她从未下过山,对林外的一切事物充满了好奇心。可即便是再绚烂,也终有凋零的那一刻,不过她怎么样都无法想到的是,这一刻来得如此快,如此地突然……

    落日拉上几分黄晕直向西斜,白云被光束贯穿其中,半透着点点淡彩,一切都很祥和。女娃半拉着大人的手,一蹦一跳的走在山路间,树荫遮蔽了她的身影,纯白色的衣裙在林间纷飞。

    娑娑……

    什么声音?原本还在一路哼着小调下山的一家人立刻警惕起来。

    “你们娘俩先别动,我去前面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说完,男人松开女孩有些微颤的小手,神色不安地看向不远处的灌木丛。他小心靠近。

    嗖——一只兔子从丛中窜出,男人松了口气,转身准备往回走。突然,背后的一支冷箭猛地射出,死死的扎进了男人的心窝处。男人吃痛,强忍着向前走了两步,他想回头反击,可他的状态让他无法行动,嘴里朝着不远处的母女俩含糊着说了些听不清的话语,随后便倒地不起。

    林鹊惊起,山间满是女性那裂耳的尖叫声。

    “阿爹……他怎么躺在地上睡着了?”

    女娃疑惑地问着她的阿娘,而她身旁的女人却一言不发,眼眶泛红。

    “阿娘你说话啊,阿爹躺在地上会感冒的,我们过去叫醒他好不好?”

    女娃娃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早已充斥着整个眼眶。

    “嫦儿乖,阿爹他只是累了,我们让他休息会好不好?”

    “……”

    女娃没有再说话,她只是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强忍泪水装作镇定,内心却早已经是翻江倒海一片混乱——她们娘俩都心知肚明,地上的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艳红的鲜血很快便从男人身下渗了出来,血迹染红了泥壤,朝灌木扎根处向下蔓延。

    “嫦儿快跑!”

    很快,妇人感到事情不对,重重的将身旁的女娃一推,小小的孩子直滚至山下。

    倒地的男人没有再挣扎动弹,他只是安静地躺在泥泞的土里一言不发,可不远处的骚动再次响起……

    一张大网不知从何处落下,不偏不倚地盖在了男人身上,刚刚经历了生死的母女俩还没搞清事情的原委,便一个被送走,一个被敲晕了过去。

    “将军,是否要下山去寻?”

    “无碍,放了罢。”

    一队人马从树荫密集处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约莫三四十来岁的高大男人。

    男人走上前,蹲在了地上的男尸旁,为他拂合双目。

    “既然你不愿与我为伍,那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说对吧,我那昔日高高在上的…降龙…尊者大人?”

    平躺在地上毫无动作的人无法做出回应,山间静得只能听见那位将军的冷哼声。

    “你说你有才华有抱负,却偏偏拘泥于这半片林荫间,若你还在我身边该有多好,我们是不是也能像寻常师生一般尊师重教、谈笑风生?罢了,这也只不过是我一人在自作多情罢……”

    话毕,众人撤退,男人的尸身也被带走了,山腰和山脚处只留下母女俩的单形片影。

    山下。

    女娃娃一路滚下,树枝划破了她柔嫩的脸颊,最后,在一处巨石下,她被拦了下来,脑袋硬生生地在了坚硬的石缝间,血蛇扭动着身体从石上攀下。

    众人走后不过片刻,雨便淋湿了整座山头。淅淅沥沥地,一遍又一遍,冲刷、再冲刷……

    后来,雨停了。都说雨过天晴,可这山间的天偏偏阴郁,就像那对母女俩的心情。

    女人是在雨后醒的,她慌忙地在山间寻找着男人和女娃的身影,最后也只在山脚处的石缝间捡回了一身污泥、奄奄一息的女娃。

    别看这只是一座小山,草药可谓是应有尽有,因为没有被过度的开垦而破坏,山上的植被茂密而又旺盛。很快,在女人的救治下,女娃娃渐渐苏醒过来。

    “嫦儿感觉怎么样?听得见为娘说话吗?”

    “娘……”

    女娃的表现略显迟钝,她迅速的在脑海里寻求答案,可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你是……娘?”

    女人傻眼了,自己怎么就碰着这么些个倒霉事呢,丈夫失踪了暂且不说,亲生女儿又失忆忘了她是怎么个事?

    “嫦儿不记得为娘了吗?”

    两行清泪泄下,女人心里最后的那道防线在此刻也被冲垮,悲痛的泪止不住地涌出,她跌坐在床边,眼神黯淡无光。

    “你是我娘对吗?娘,你怎么了,你说话啊,不要这样子对嫦儿好不好?”

    女娃娃面对着眼前那个崩溃的女人,尽管她很想帮助她,可失忆后空空的脑袋里再也想不起与女人有关的任何东西。

    军营,帐内。

    “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把人带来就行的吗?”

    将军大怒,厉声喝斥着床前的军师。

    “将军大人息怒,这尊者毕竟与常人有异,在下也只是一时判断失误,请您再相信在下一回,只要再给在下五年……哦不,三年!只需三年,在下必定将尊者身上的秘密全部都告诉将军,届时,您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强者,天下人再也无法与您所匹敌。”

    “罢了,做了那么多,也不急于这一时,但倘若让本将军发现你有二心,哼,你应该知道后果吧?”

    将军冷笑,眼神犀利而又冰凉……

    过了好些天女人的状态才有所缓和,现在失去了丈夫的她只能独自挑起肩上的重担,一个人照顾孩子。

    女娃失忆后很懂事,她从来不会问起单薄记忆里男人的故事,因为她深知,男人是自己母亲的一根软肋,一旦触碰到了软肋的某个点便会引起一切她不想发生的事物。可小娃娃的心哪有按耐得住的呢?女娃每天入睡前都会想起记忆里那个模糊的身影,梦里也是,可当她伸手想要触及,画面便瞬间烟消云散,印象里的男人也不见踪影。

    又到了下雨天,雨夜的风是格外凉的,小木屋被作乱的狂风吹得嘎吱作响。有句话说得不错——屋漏偏逢连夜雨,风趁着月黑的天悄然入睡,然后在某个瞬间,猛地掀翻了小木屋的屋顶。

    暴雨……寒夜……床上的女娃不安地睡着,睡不着的女人就坐在床边静静地守着她,伸出衣袖为女娃遮挡着半片风雨。豆大的雨滴沉重地打在她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可女人从未想过要缩回手,她的神情很坚定。

    次日,晴。

    女娃从噩梦中惊醒,睁眼便瞧见坐在床边一脸憔悴的女人。

    “哦,你醒了啊,昨晚那么大的风雨,睡的肯定不好吧,苦了你了,要是你阿爹他还在……”

    女人迟疑了,她迅速地做出了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决定——不告诉女娃她父亲是怎么失踪的。其实女人自己也不清楚男人的去向,但依照当时那番情形,他们二人八成已经是阴阳两隔了。倦意上涌,顾不得伤春悲秋,女人还是强忍着泪水准备着修缮房屋。

    还算好,小木屋的损伤并不严重,就算是女人那种没有经验的人也能补好它。很快,夜幕再次降临,不过在昨晚的相比之下,今天的夜相当地静,相当美好、和平。

    过完了一整个雨季,山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太一样了,可灌木丛旁的血迹依旧斑斑留痕,似乎就连雨水那一次次地冲刷也无法消磨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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