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覆雪·痴梦（下）

    已到了入冬时节，山披白雪，云遮半壁，几岁大的孩童耐不住性子，一个踉跄摔进了冰凉柔软的雪堆。

    “你看你弄的这一身。这下好了吧，赶紧回屋换身衣服，不然今晚就得感冒了哦。”

    女娃娃折腾了好半天才从厚厚的雪里爬起，一步一个脚印向不远处的木屋走去。

    距离男人失踪已经过去三年了。在这三年里，女人为了她和他的孩子付出了很多…很多，砍柴、烧火、种地、捕猎……生活中的一切都由她独自负责，一个人带孩子的艰辛只有她心里明白。

    山下，军营。

    “将军，三小队皆已集结完毕！”

    “很好，准备一小队人马，其余的先在山下驻扎，这次……我一定要得到我想要的。”

    山麓靡靡，一支小队穿插林间，留下一路麻密的痕迹。

    “嫦儿，该睡觉了。”

    “好……”

    桌前的女娃娃揉着惺忪的睡眼，朦胧中迷迷糊糊地上了床。睡前依稀记得，她是被母亲哄到睡着的。

    再然后……屋子便着了火。

    说来也是奇怪，冬夜本寒，风也是刮个不停，就连床头的烛火都难以保存，好端端的怎么会点燃整座屋子呢？

    女娃娃不清楚，但当她从睡梦中惊醒，天还是漆黑一片，山火通明，照亮了半边天际。母亲已经不见了，屋里只剩下女娃娃一人。

    浓烟弥漫，直捣云霄，生生呛得女娃娃难受，没过多久便昏了过去。

    上山的部队早已到达女娃娃家的住处，这把火自然也是他们所为。先是在屋子四周浇上燃油，再将上山时携带的火把丢入其中。女娃娃睡的熟，自然醒得晚些，可女人早就察觉到不对劲，刚想唤醒一旁的孩子，却被棍棒敲晕，只身倒在火海之中。

    “将军，那个女娃子对您还有用，不可杀啊。”

    “那便带走！”

    男人身披厚甲，神情冷漠。

    一众人马匆忙赶下山时，天已是朦朦亮，山间鸟鸣声渐起。

    “如何？”

    “已无大碍，只是多呛了些烟尘，不打紧的。”

    男人看着女娃，若有所思。

    “将军，降龙一族向来以血缘为纽带，这本事自然也跟着遗传了下来，只是这娃娃年龄太小，成不了什么气候。”

    “那该如何？”

    “小的有一方法可将她的记忆篡改，但不甚稳定，随时都有恢复的可能。将军可以把她带回府里，收做养女，养在身边也好为您所用。”

    “也罢。”

    就这样，女孩被带下了山，更改了记忆，忘记了山中一切。而她那可怜的亲娘却独自葬身在山头茫茫火海之中。

    三日后，大军开拔，即将回朝复命。

    “阿……爹？”

    女孩在陌生的军帐内昏睡了整整三天三夜，帐门鲜少被人掀开，没人知道在这三天内她都经历了些什么。将军将她安置得隐蔽，军营内的将士们几乎不曾知晓，仅有几个被派遣去看守军帐的精卫士兵方才知晓一二。

    将军不时会来帐中察看女孩的情况，今日碰巧遇见她苏醒，听了女孩的话，男人一震。

    阿爹……

    令狐猷想令狐襄榕了，还记得他还陪在她身边时，她总会唤他作“阿爹”。

    “你……醒了？”

    “嗯，阿爹可是有什么事？”

    在女孩看来，这三天不过就是睡了一场，可身上缺乏活动的四肢却异常酸疼。男人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军师口里的篡改竟如此神奇。

    “无碍，阿爹就是想来看看你。”

    男人看女孩的眼神有些宠溺，就像是回到了府中。

    后来，女孩在回程的途中一直扮演着女儿的角色，渴望却难得的亲情勾得令狐猷热泪连连。

    要是真有这么一个女儿能陪在身边，那该是件多么幸福美好的事情呢。

    在女孩的记忆里，她没有家，寒夜萧索，是阿爹收留了她，给了她一个略带残缺的家。她一直都很听话，甚至乖的不像样，弥补了令狐猷对家，对亲人的思念。

    大军会城的路很漫长，走了足足月余，可长途的跋涉却没让男人感到一丝枯燥，因为他现在多了一个女儿陪他，短短一月，她在他心里就如同亲生女儿一般。

    他奔波，她会担忧；他操劳，她会关心。女孩在这个七八岁的年纪，经历了太多太多，若不是大多事物被她遗忘，她现在又该活成什么样。

    进京后，令狐猷把女孩带回了将军府，收作义女。她没有名字，他便给她取名裴绾，令狐…裴绾…她也有了亲人，姐姐襄榕和哥哥司裘。起初的哥哥虽然话语温柔，却总是对她冷眼相看，姐姐却一如往常那般，待人亲和，最是得小孩子喜欢。

    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令狐裴绾便与哥哥亲近起来。

    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