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游龙

    顾存钊一动也不敢动，他不知道该将枪口对准哪里，车子快被小泡泡给挤满了，无数只红色的眼睛同时盯着车辆前方的张启生和顾存钊，不停的睁眼闭眼。浅红以至于透明的泡沫看起来十分虚幻，如果不是从一具尸体上涌出的话，这将是小孩子的天堂，它们在阳光下将会闪烁出耀眼的光芒，每个泡泡上都会有小小的彩虹，接应为绚丽的奇观。

    “注意周围环境，威胁不一定只来自于车内。”他身旁的张启生左手拿枪，右手持刀，银灰色的刀身在近光照耀下变为了金色，刀柄从龙头中伸出，似是古代神兵，神光内敛，却在出鞘的刹那释放出无尽杀意。好刀就应该如此，不要把光彩释放出来，而是披上朴素的外表。

    收到提醒，顾存钊急忙环顾一圈，谨慎的观察了身边是否有其他异常情况，车内的一举一动都完全牵挂着顾存钊脆弱的神经，使他下意识的忽略了身处车外的环境，受到袭击的概率会大大提高，倘若车外有潜伏的异常生物的话，顾存钊现在很可能已经交代了。

    目前来看车外还是很安全的，没有什么暴露出来的威胁。就在此时，车内出现了新的情况，刚才蔓延到前座上的泡泡开始爆裂，无形中有一只手一个接一个的挑破了这些血泡，崩溃的趋势不可阻遏，刚才堪称宏伟的泡泡迅速土崩瓦解，刚才直勾勾盯着顾存钊和张启生的眼睛开始无规律的四处乱转，好像在挣扎抗拒着某种力量。

    张启生敏锐的察觉到了即将到来的威胁，他果断对着刚才黑裙少女坐着的地方开了两枪，泡泡尚未完全消失，后座椅上仍然不可窥视，张启生依靠那两颗子弹来提前判断后座椅上的情况。

    射出去的两枪犹如石沉大海，未掀起一点浪花，血泡的崩溃马上就要结束了，张启生退后两步，对顾存钊说：“一会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先迅速拉开和车辆的距离，让我来先应对突发情况，一旦我将车内的实体引下车，你就马上上车，坐到驾驶位。你应该会开车吧？”

    “不太熟练，但可以。”顾存钊深吸一口气，保持着警备状态，慢慢退到了张启生的身后。

    车内的泡泡消失殆尽了，顾存钊终于看到了后座椅上到底是什么东西，女人破烂的尸体竟然恢复成了原样，短发，黑裙，端庄的坐姿，不同的是，她已经彻底抬起了头，只有一张嘴，和两只红色的眼睛。

    张启生不再犹豫，他一枪精准击中了女人的左眼，女人头被打的后仰，她哀嚎一声，嘴角直接裂到了耳根，一根黏糊糊的圆柱形触手从她嘴中伸出来，触手的顶部也是一张大嘴。

    还不等张启生开第二枪，女人就恢复了过来，她发疯似的撞向后车门，仅仅一下，牢固的车门便凸出了一大块。

    “哇”张启生脱口而出一个感叹词，他瞪大了双眼，这到底是什么生物，看着明明就是正常人类女性的体格，为什么力量会强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又是一撞，车门已经被顶开了，女人从车后座上冲了出来，她直接扑向靠在前面的张启生，张启生一个后撤步，同时连开了三枪，无一例外的全都打到了女人的额头，直接开了一个大洞，可女人没有受太大的影响，前扑的速度并未降低，她口中伸出的触手张开大嘴，想咬住张启生的头。

    张启生左手狠狠的把枪给扔到了女人的头上，同时身子下俯，右手斜向上突刺，从下巴插入，后脑勺插出，一刀贯穿了女人的头颅。

    “上车。”张启生对顾存钊大喊，顾存钊看到眼前的一幕，腿虽然发软，但他还是铆足了力气奔向车门。张启生顺势转身，想一脚把女人踹开，可就在张启生转身的一刹那，女人全然不顾已经被刺穿的头，双腿向前乱蹬，张启生躲闪不及，小腹受到重击，带着刀一起砸在了车前盖上。

    顾存钊坐到主驾驶的位置上，看到张启生被踢倒，他从车窗探出身子，向逼近张启生的女人疯狂射击。

    刚才的攻击并没有对张启生造成太大伤害，他一个翻身离开车前盖，对顾存钊大吼道：“开车，撞死他。”

    女人还在车辆正前方，顾存钊猛踩油门，虽然是好几年前在驾校学的手动挡，但现在生死关头，所有的记忆全都涌上心头，右手扶住方向盘，顾存钊操纵着汽车，飚足马力，发动机嗡嗡作响，仪表盘的发动机转速和车辆速度一路狂飙，瞬时快到底了，车辆发出怒吼，向前猛冲，车身剧烈抖动，顾存钊盯着前方的女人，心一横，拉上安全带，直接就撞了上去。

    一声巨响，女人躲闪不及，被车子撞飞了五六米，正常人被汽车这么撞一下，活下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车子前面也陷进去了一大块，速度也骤减不少，顾存钊看到女人竟然迅速爬了起来，心中大惊，又是把油门踩到底，想把女人直接给轧死。

    出乎意料的是，女人竟然双手顶住了一架暴怒状态的汽车，顾存钊瞳孔急速放大，他直接把油门踩到底，轮胎在地上疯狂转动，刺耳的摩擦声几乎刺破了顾存钊的耳膜，可车子仍然纹丝不动，这让顾存钊如坠冰窟，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实体能有如此力量。

    女人适应了汽车的冲撞，她举起令人作呕的脸庞，上面满是黑血，向顾存钊咆哮。顾存钊情急之下破口大骂，可这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汽车不仅没有推开女人，甚至开始有了后退的趋势。

    就在此时，张启生从后面狂奔过来，他跳上汽车，左脚踩着车顶，右脚抵住发动机舱，双手紧握游龙，全身肌肉一起发力，把刀给插入了女人的头顶。

    在顾存钊的视角看来，一个只有两只眼睛，嘴大的出奇，喉咙里伸出恶心触手的怪物头上突然多出了一把长刀，从头顶进去，下颚出来，血像大江大河一样流满了整个发动机舱。

    张启生用尽全力想转动刀柄，可头盖骨实在是太坚硬了，刀插在里面无法转动丝毫。

    终于，张启生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深吸一口气，眸子里迸发出了火花，紧接着，他的双目燃起了火焰，火舌肆意的探出张启生的眼眶，像是发出癫狂的嘲笑声一般不停跳动闪烁。

    与此同时，游龙上龙头雕饰上的眼睛也火光四射，灿烂的火花从龙眼喷射而出，刀身刹那间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焰带来的高温瞬间让发动机舱的最外层融化为了铁水，橙红色的强光让顾存钊闭上了眼睛。

    女人脸上的血液快速蒸发，她的头最先被点燃，很快，火焰延烧到脖颈，后背，腰部，只到女人全身都被火舌覆盖，她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顶住车子的双手渐渐弯曲，她快撑不住了。

    顾存钊感觉脸庞火辣辣的疼，自己快被煮熟了，但他踩油门的脚却不敢放松，车子前方的女人已经发出了烤焦的味道，炽热的高温将这里变成了炼狱。

    燃烧的人，火焰，死亡的气息，黑色的血液。看着这一切，顾存钊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自焚的疯子，他在点燃自己时眼前也是张启生，只不过他没有像现在的女人一样惨叫，他始终是克制的，冷静的，他清楚的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但他依然选择了那么做。

    到底是为什么？没有人知道，答案已经和那个疯子的目光一起消失在火焰中了。

    张启生从差点被点着的人变成了纵火者，这么说可能不太准确，但这的确是顾存钊心中所想，他只能看到张启生的游龙正散发出致命的光辉，隐约中他听到了龙吟声。游龙好像真的变成了一条龙，它傲立于凄惨的黑暗之中，用夺目的火光照亮一切，它划破压抑的夜幕，用不可阻挡的气魄吞噬了燃烧殆尽的女人。

    怒吼，张启生拔出游龙，张扬着火舌，一击横扫，空气中浮现出来一道火弧，很快的刀，女人的脖子不闻声响的被切断，火人的头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女人余下的身体也失去了力量，顾存钊面无表情的驾驶汽车将其撞倒，他看不到女人在车辆的碾压下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只是觉得车子的速度变得很慢很慢，慢到让人窒息，油门踩到底也无法让车子加速。车轮旋转的摩擦声小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人体在地上擦烂的“吱宁吱宁”。

    顾存钊想象着一块完好无缺的肉在被压着走时是如何变成碎肉末的，那种痛苦又该是怎样的，他现在唯一庆幸的是被压在车下的人不是自己。

    缓缓停下，顾存钊通过后视镜，看到车身后面零零散散分布着燃烧的肉块，这都可以归功于顾存钊，可是顾存钊现在没有什么情感起伏，他只觉得累。

    “咚”的一声，张启生从车顶跳了下来，燃烧的双目，沾满火焰的刀刃，充斥着威压的龙头，挺拔的身姿，手上全是黑血，甚至连黑色卫衣上还有肉末。

    他现在就像一个火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