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叁

    “桀儿,快去打盆热水来。”一声低喝由甘常青的嘴中传出,似是夹杂着一股的急迫之意。

    “是,爹爹。”瘦小的身躯从甘常青身旁冲进帷幕后的房间,随即便是传出一阵像是凳子搬移在地上摩擦出的嘎吱声。未过多久,甘书桀端着一个比他的脸大了不知多少倍的黄色铜盆从里面出来。看见他脸上吃力的表情和略显苍白的气色,便是知道,这盆里的水,不轻,对于他来说还是略微的有些勉强,毕竟这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甘常青见其摇晃着身子,一步一步地走来,也是怕他将水洒倒在病室,于是急忙地接过。接过后也是即刻就发现了这盆水确实不轻。

    “小半盆就够了啦,你怎么打这么多?这你端得…”似乎是想起了刚刚自己没交代清楚,干咳了两声,停顿了一刹,也是不再说话。

    甘书桀从一旁的盆架上取下一个黄色铜盆,来到甘常青面前,“爹爹,倒过来一些吧。”

    后者见状,看了一眼甘书桀手中的盆,也并未有何拒绝之意,将手中盆里的水倒出一半。见那瘦小的身躯再一次一颠一颠地端着盆向前面走去,似乎明白什么,两边的嘴角随即也是勾起了一抹弧度。

    甘书桀从病床边上的架子上取下一根毛巾,放进热水中浸湿,拧干,然后再搭在面前这个病人的额头上。感受到这沁人的温度,那伤员微微紧绷着的脸也是舒展开来。

    “此子如此年纪,便是能有这一番行为,这样懂事,又有这般远大抱负,阁下还真是有福气啊。”甘常青面前的这位躺在病床上的伤员眼睛注视着甘书桀,看着甘书桀的眼神中也是呈现出一番欣赏。

    “呵哈哈,您言重啦。犬子不才,不足为论。”甘常青笑答。

    “阁下谦虚了。想想以前,我儿子也是像令子一般,虽比不上令子懂事,但却也是相当可爱。可是…”话未道完,他的瞳孔中出现了极度的紧缩,眉毛随着拧紧,面部显得极其愤恨,“可是他死了…和我的妻子,父母还有兄弟姐妹,一起死在了那场战争里面。要不是因为那场战争,我们一家怎么可能会变成这个样子,怎么会至于只剩下我一个人!”他的情绪愈发地愤怒,直至眼眶之中隐隐有着泪光翻涌。“从此以后我便是孤独无依,在战场上,每每想到自己的处境,想到自己早已了无牵挂,就会变得像一头忘死野兽一般疯狂,奋勇。这两年下来,我所斩杀的敌军的数量也是足足有了一百七十人有余。”看向这战伤的士兵,甘常青的眼中也是多了一丝佩服与同情。

    “你的伤口已经开始出现了感染,我先帮你简单地处理下,消下毒。”他借着清理伤口的名义打断了这个令人不快的话题,然后便是将毛巾也是在铜盆之中浸湿,拧干,最后再搭在面前伤员被感染的左腿上。

    “多谢了。敢问阁下贵姓?”他抬头,目视着甘常青的面容。

    “呵哈哈,鄙人姓甘,名常青。”

    再次看到甘书桀这里。他也是帮着照顾着这边的伤员,并没有在一旁自己玩耍。

    “多谢这位小兄台了。”他微眯着眼,嘴角的弧度展开,脸上布满温和。

    “谢谢叔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医者仁心,这是爹爹教我的。作为医师,不能对任何一个病人有偏见和摒弃的念头,治疗病人,这是我的本分。”甘书桀懒懒幼圆的童稚之音传入其耳。

    “哈哈,说得好。敢问小兄台贵姓?”

    “我姓甘,名,书桀…”

    ……

    “已经过去两天了,他们虽然病情有所好转,但这药材,确实烧得快,我已经感受到了你前天的感觉,哈哈哈。”

    此时,甘常青与甘历置身于医馆对面的茶楼之上,在二楼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对坐而饮。

    甘历也是苦笑道:“嗐,可不是嘛,要不是你让安管事再运了两批过来,恐怕前天那些药材中的几味都撑不过今晚。特别是那当归和大黄,用来给他们活血化瘀后就几乎剩下不了什么了。因为他们大多数都是失血过多。”

    “嗯,确实是个问题,今天下午,我可能就会带着桀儿回去,医馆中的人伤势也有所好转,我也该回去组织一次氤山采集了。”甘常青抿了一口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嗯。”

    今天的情况很乐观,所以店门中只需要那些员工就已足够。这二人好不容易腾出时间来,一个劲儿的谈笑,也将这一个下午的时间给悄悄打发掉。抬头看一眼天色,已不早。

    “哎呀,天色不早了,我也该会去了,这里还得你照顾了啊。”甘常青道。

    看着这张脸,甘历也是爽朗一笑,“无妨,家主只管去吧,这里我一人照料,足矣。”

    走下楼梯,到柜台前结清茶钱,之后便转身离开。踏出茶楼,对面便是医馆,一脚踏进,“桀儿,该走了,也是该回去了。”

    一旁的甘书桀正与那伤员谈的盈笑满脸,听到这声音,抬起头,稍有失落地答道:“哦,好。”

    “没事,去吧,你也该回家了,等叔叔伤好了,再去找你玩。好不好?”伤兵见其脸色,也是随即安抚道。谁知道,仅仅两天时间,这两人关系就好成这样。

    “嗯,我还会来找你的。”说着走到甘常青身旁。后者拉着这纤纤白皙的手正转身离去。

    “再见叔叔。”甘书桀扭着身子向后面挥着手。

    “再见!”

    待两人走后,甘历走至其床边。

    “哟,木兄,这才两天而已啊,都这么熟啦?”他挑逗道。

    他自然是说的这床上的木云迁。

    后者脸上浮现出高兴的神色,“呵呵,甘医师说笑了,只是,在他身上,我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上一次感受到,还是在几年前和我儿子一起的时候。”说着也是苦笑一声,因为这件事给他带来的痛苦实在是太多太多…

    马车上,一对父子正坐于其中。甘常青看着这个将目光投向窗外的孩子,心中若有所思:此子,将来定非池中之物。

    这次出来之后,他确实学到了很多,也是有着颇多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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