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 扣

    有的时候,母亲有了毛病不愿去医院,还有的时候,没有毛病却主动要求去医院。

    这不,刚出院没几天,母亲就说:“感觉不得劲,想去医院看看。”我说:“刚出院,不用去吧。”但过了一会,母亲又说要去。我问母亲那不得劲,她又说不出。但母亲有这种要求,不去是不行的。如果不去,解不了她的心疑,可能就真得来毛病。

    我和医生通了电话。介绍完母亲的情况后,还和医生谈了自己的想法,逗得医生哈哈大笑。

    到了医院,医生给母亲量了血压、号了脉后,就按我和他电话沟通的想法说:“身体挺好,啥事也没有。”还补充了一句:“好好养着吧。”母亲就笑着说“谢谢!”。我推母亲离开的时候,医生还忍不住地笑。

    刚出了医生办公室,母亲突然说:“我要大便。”我说:“能憋住不?”母亲说:“憋不住哇。”我赶紧推着母亲到了卫生间。看了一下,卫生间里都是蹲便,没有坐便器。这时母亲着急地喊:“憋不住啦。”情急之下,我忙把母亲抱起,将裤子半脱下,当她的大腿刚坐到洗拖布大水池子沿上的时候,就哗哗地拉了一泼稀屎。还好,没拉裤兜子里。正拉着呢,背后突然有人大喊,吓了我一跳,但没听清喊的是什么。我双手护着母亲,回头一看,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正一脸愤怒地瞪着眼睛冲我喊:“你干什么?怎么往水池子里大便?”说的时候,还用手比划着我。我自知理亏,就抱歉地说:“哎呀,不好意思,她突然要拉,我也没有办法。”女人余怒未消地站在门口大声地说:“你得给我收拾干净,要不然的话,就别想走。”这时,门外已站着几个看客,都用疑惑的眼神瞅着我呢。我小声地说:“知道了。”

    给母亲揩完后,我将她抱起来,提上裤子,坐在了轮椅上。

    安顿好母亲,我把水龙头打开。由于是稀屎,很快就顺水冲掉了。我又用毛巾和肥皂擦了水池子,擦得比以前更白了。

    我对仍站在门口监视着我的女人说:“你看刷的行不?”她语气缓和地说:“都不容易,这么地吧。”

    出了医院,母亲说:“刚才那人说的啥?”我说:“她说你没拉裤兜着里,挺厉害。是表扬你呢。”母亲笑着说:“我是使劲憋着啦。”那语气,很是带着自信。

    不久之后,我又见到了那个发怒的女人。这时才知道她是这个楼层的保洁工。以前的保洁工我认识,可能是她们换岗了。这次母亲住的病房正对着保洁的小屋。那小屋里放了些打扫卫生的杂物,还有把椅子,是北间,见不到光。

    她在病房拖地的时候,我主动和她打了招呼。她一愣,或许是认出了我,脸上有些尴尬,但我们谁也没提以前的事。

    我是医院的常客。渐渐地,我们熟识了。

    不知为什么,病人少的时候,她干完活,就愿意到母亲的病房休息,我们也就多了唠嗑的机会。

    她家住在镇西边的平房,早晨四点半就骑车来上班,八点半护士打针前,必须打扫完一遍卫生,中午还得打扫一遍。工作也挺辛苦的。

    她说:“我在医院干保洁五六年了,就没见过你这么伺候老人的。我观察你挺长时间了,就凭你嘴对嘴喂饭,别人就做不到。”

    我还真没发现她在观察我。

    母亲啃不动烀熟的苞米,我就嚼完后嘴对嘴给她,吃水果也是这样。刚开始这么喂母亲时候,她经常咬了我的舌头。时间长了,动作就默切了,像赛场上运动员手里的接力棒。

    接着她哽咽着低声地说:“看到你侍候妈,我就想起了我妈,想起了小的时候,我妈也是这么喂我,但我没伺候着……”

    后来她给我提供了很多帮助。比如,我到前楼取化验单的时候,她就临时帮我照看一下母亲;天冷的时候,她就用矿泉水瓶装了热水放在母亲脚下;干完活空闲的时候,她还经常拉着手和母亲唠嗑……有人误认为她是母亲的女儿。

    先前在卫生间发生的事,是偶然的,还觉得她挺刁;后来我们相处得很融洽,是必然的,因为她很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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