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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祭孔大典

    八月二十七日,为孔圣大成至圣文宣王先师圣诞。两千多年前——鲁襄公二十二年(公元前551年)夏正八月二十七,万世师表孔子诞生于今山东曲阜。

    祭孔活动可追溯到鲁哀公十七年(公元前478年),即孔子去世的第二年。鲁哀公将孔子故宅辟为寿堂祭祀孔子,孔子故居成为世界上第一座孔庙。

    汉高祖刘邦过鲁,以“太牢”祭祀孔子,开历代帝王祭孔之先河。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孔庙逐渐演变成封建朝廷祭祀孔子的礼制庙宇。

    自唐玄宗于公元739年封孔子为“文宣王”后,祭祀孔子的活动开始升格。宋代后祭祀制度扶摇直上,明代已达到帝王规格,至清代,祭祀孔子更是隆重盛大,达到了顶峰,清朝仅乾隆皇帝一人就先后8次亲临曲阜拜谒孔子。

    自先秦,经过两汉、魏晋南北朝、隋唐、宋元明清,祭孔释奠活动一直在持续。即便在战乱年代,祭孔释奠虽然时断时续,亦未完全中断。

    祭孔已然成为了成为帝王用以约束读书人,巩固儒学的正统地位,以及塑造帝国正统性和维护中央集权的工具。

    尤其清代以来,祭孔愈发受到清王朝历代帝王的重视,规格也越来越高。上行下效,地方官员也自然对祭孔越发上心,甚至可以说祭孔已然成为了清代地方官员的固定KPI考核……

    卯时,大盈江上还弥漫着一层白雾,一队蜿蜒盘旋的船队便从青浦县城顺流而下,星星灯火在江面上闪烁。

    天一村孔宅码头,灯火通明,码头上空空荡荡地,只有几艘乌篷船在码头与江面间穿行不息。

    辽阔的水面上,舟楫交错,各式舟船挤得满满当当。乌篷船与江面上的舟船接驳好,一位位读书人从舟船上走下,来到了乌篷船上,载满了人的乌篷船载着乘客将客人送到了码头的角落,而江面上卸完客与货物的舟船则是继续顺流而下,停靠在江边的树木下。

    码头草市上,热闹非凡。店铺街、码头前,到处都是四乡八里早起过来走赶集的人,也有行船商旅或在码头上做苦力的挑夫,也有穿红戴绿的妇女,吆喝声与驮马骡驴的叫唤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一位位身穿长衫的读书人在一个个早餐铺前呼朋唤友,高谈阔论。商贾在店铺里高声招呼,小贩在街边与客人大声地讨价还价……

    祭孔这天,虽然并不是所任都能参与祭孔大典,但是在祭孔大典结束后,全县百姓都可到孔宅孔庙之中游玩,还可进入大成殿祭拜上香……

    孔宅也在祭祀前几天内将各处均布置停当,大成殿内孔子牌位前安放着一张长方供桌,桌上放有香炉、烛台及樽等祭祀用具,桌前的地上铺上茅沙。

    大成殿外阙台四周竖立有高两米、直径约40公分大的镣,阙台周围还放有古磬、编钟等乐器……

    一角小院之中,孔昭易双臂打开像个傀儡一般呆呆地站立在原地,张王氏站在他的身前,小心地侍候孔昭易穿上这身由丝绸精心裁剪而成的黑色孔袍。

    张王氏小心地捋平孔袍上的最后一丝褶皱,扶正帽子,退后一步,一边从一旁拿过镜子放在身前,一边看着孔昭易喜开眉笑地说道:“少爷穿上这身衣服真好……就像官老爷一样……少爷,您看看……”

    孔昭易闻言笑了笑,看着铜镜中那个尊贵的身影挥了挥宽大的衣袖,转了个身,做了个稽首礼。

    “不错!不错!看起来确实像模像样,有那一股子贵气……”

    孔昭易抬首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身影点头说道。顿时,他这几日心中堆积的疲劳就一扫而去了。

    这几日除了听族长耳提面命教导青浦上层人物外,还要学习礼仪,忙得不可开交。并且由于祭孔仪式庄严隆重,他这个参祭者在祭之前三日就开始沐浴更衣并斋戒,做到不饮酒、不茹荤、不听乐。

    连在庭闻书院念书、学习的学生都放了假三天,同为孔氏后裔,他们能嬉戏玩闹,他孔昭易却一直在劳心劳累,做着高强度彩排,真是……

    好在,在穿上这身孔袍之时,孔昭易心中的杂念都烟消云散了,心中充满紧张、忐忑与期待——辛勤努力终于迎来了最终的考核,成功的果实就在眼前……

    朝阳将江面的白雾驱散,一片金光闪闪。

    一艘硕大的舟船停靠在了码头上,码头上一片寂静。

    一个戴着红缨凉帽的中年官员从船上走了下来,码头上等候多时的孔昭烨立马笑着迎了上去,恭敬地说道:“恭迎刘大人……”

    刘郇膏笑着点了点头,走到孔昭烨身边亲切地谈起话来。随着一艘艘舟船靠岸,青浦县的文武官员和一众乡绅也一一登上了码头。一伙人围在刘郇膏和孔昭烨身边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而在刘郇膏登岸的同时,随着一个小厮从码头跑入孔宅,孔宅内便响起了清脆的击磬,乐声悠扬,孔宅中的众人也都即刻行动起来。

    原本紧闭的三扇大门缓缓打开,孔府内宅与孔庙连接的大门纷纷被关上,身着不同颜色孔袍的人奔走在偌大的孔宅之中,前往自己的位置严阵以待。

    孔昭易听见击磬声后也连忙告别了张家人,急匆匆地朝着孔庙而去。

    只见孔庙地上放着铜鼓,架子上挂有錞于和编钟,铁云版;十四个木烛架上插满了红烛,十四只香炉中飘动着袅袅的香烟,黄罗帐一顶顶张开着,如一片片祥云。

    大成殿内陈设五到九张供桌,以供三牲五供。孔子圣像前,放着铜香炉一个,燃着清香;锡花瓶二个,插着鲜花;锡烛台二个,红烛摇曳。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没一会,码头上的祭孔人员都换好了礼袍,从码头来到了孔宅之中。

    但见由初献官、亚献官、终献官、分献官、执事、读祝、通赞、乐工组成的祭孔人员,身着朱子深衣,集结于神道门外。

    献官配玄端,乐工用红色的圆领公服,各戴方巾或进贤冠,脚穿布鞋。舞乐人员双手各捧二支长长的雉尾,有的手中各拿着龙头拐杖、九联灯、篪管、排箫、簧、贲鼓、应鼓、琴、瑟、筝、筑等。

    在仪仗礼生打灯、提炉、托盘的带领下,众人徐徐从神道列队入庙,执事在前,献官在后,参礼者又随后,纠仪官照应前后。

    一路穿门过巷,待众人来到大成殿之时已是寅时,典仪立于大成殿内供桌左边,等到所有人都就位了,他便大声宣布:“祭奠大成至圣文宣先师孔子典礼开始!“

    主祭官刘郇膏一人从阙台中间丹墀上稳步入大成殿内,站立在供桌前。参祭人员中有一定学识的乡绅、举人、秀才及其余参祭人员如地方官员、教师等则按文东武西的位置分别站立于大成殿外的走廊上,孔氏族裔站在阙台上。

    与此同时,庙手点燃香、蜡和镣上的干柴。

    典仪宣布鸣炮,当时燃放土铁炮,鸣三响,间隔三秒钟,再鸣三响,共响九响,其声音秤、砰、砰闷响闷响。鸣炮毕,全体参祭人员脱帽向孔子牌位跪拜。此时,乐工奏咸和之曲。

    此时,典仪宣布:“初献俎豆!“主祭官刘郇膏指挥庙手献上青铜铸造的长方形、正方形和圆形的俎六只并把它放在供桌上。

    典仪双喊;“亚献太牢!“庙手双抬出早已剥好的公牛一头放在供桌前方的一张桌上。

    典仪再喊:“终献少牢!“庙手再抬了剥好的公羊两只放在牛的两旁。

    典仪最后喊道:“再献牲!“庙手再抬出洗剥好的公猪三只放在牛和羊的后边。这些祭品按猪、羊、牛的位置上供,不得颠倒次序。献毕,参祭人员再行跪拜礼,众人俱拜讫,乐停。

    接着典仪喊;“献爵!“,乐工奏宁和之曲。孔昭易端着案板向前一步,将案板上的爵与酒壶上奉,由亚献官孔昭烨在酒爵中盛上好酒双手捧爵从左至右洒酒于供桌前茅沙上,连洒三爵,洒后将爵放于供桌上,参祭人员又行跪拜礼。

    而后是典仪喊:“献帛!“,这时由较主祭官低二级的官员从孔宪垣手中接过预先叠好的黄色的丝绸献于供桌上,参祭人员再次行跪拜礼。

    祭孔仪式,三献后撤馔,典仪唱道:“送神!“

    这时,钟磬齐鸣,乐秦咸平(八佾舞乐之一)。

    再后是主祭官刘郇膏由读祭文(又叫祝文),祭文是预先规定,且每年内容不变,刘郇膏拿起祭文沉声念道;“有严学宫,四方来崇。格恭祀事,威仪雍雍。歆兹惟磬,神驭还复,明湮斯毕,咸膺百福……“

    待刘郇膏唱读毕,等候在一旁的歌舞生便登台献歌舞,歌舞生多是由年青的孔氏子弟担任,称为佾生,佾生身穿礼服,排成八排,每排八人,共六十四人。

    他们左手执旄,右手执戚,一边舞,一边唱:“大哉孔子,先觉先知,与天地参,万世之师……”这是清朝规定的祭孔乐章唱诗。歌生们手持着笏板,高声吟唱,四字一句,古朴典雅,与《诗经》的雅、颂部分如出一辙。

    同时钟磬齐鸣,五音齐奏,香烛袅袅,鼓乐声声,乐有“八音”,用瓠、土、革、木、石、金、丝、竹八种原材料制成,有瓠埙、土埙、革鼓、柷、敔(木属)、石磬、编钟(金属)、琴瑟、箫笛等乐器,通过打击、吹弹调和音阶汇合演奏,其音律雅淡,静穆温和,令人回味无穷。

    歌舞毕,主祭官刘郇膏讲话,内容繁复,主要是宣扬孔子的哲学思想和他所创立的儒家学说,以及歌颂清朝皇帝的丰功伟绩和尊孔之厚,而后就借此时机宣讲者自己的为政之道。

    等到讲话结束之时,已经接近日上中天,主祭官刘郇膏率众参祭人员依次退出大成殿。

    此时,孔宅早已将饭菜备好,席位是分了等级的,主祭官和一般官员安席于知天草堂,其余参祭人员在建省斋入席。席后即分发祭品,按官员职大小所分多少不一,但只要参祭人员名册上有名的都可分得一份。

    而散席后,一众参祭人员也并未就此散去,而是在三三两两地在孔宅之中游玩,参观启圣碑、万卷堂、愿学堂、瞻在轩、三星阁、报功祠,祭拜赫赫有名的孔子衣冠墓与十哲像……

    刘郇膏是今年才就任青浦县知县的,因此他对于这久负盛名的孔宅也是异常感兴趣,孔昭烨作为主人带着刘郇膏一路游玩,而孔昭易与孔宪垣也正好被带着一路陪侍。

    “刘大人,这是内弟孔昭易,犬子孔宪垣……”

    路上,孔昭烨笑着向刘郇膏介绍道。

    看着身着孔袍的孔昭易与孔宪垣,刘郇膏立马就回忆起了这两人便是祭孔大典上的爵帛生,想着孔昭烨将两人带上并介绍给自己,他便闻弦声而知雅意了。

    刘郇膏和蔼地笑了笑,捋了捋胡须,满是关怀地说:“两位贤侄若是不弃,可称我为世伯……我观两位贤侄文质彬彬,气度非凡,不似凡人,不知可曾考取功名啊?”

    孔宪垣略带紧张地小声说道:“禀大人,小的年纪尚小,之前未曾参加科考……明年初试……”

    刘郇膏笑了笑,没有说话,看向了孔昭易。

    “让世伯您失望了……小的惭愧,至今并未考取功名……”

    孔昭易摇头了摇头,一脸愧疚地说道。

    “这……”

    闻言,刘郇膏微皱了下眉头,看向了孔昭烨,孔昭烨连忙在刘郇膏耳旁轻声解释——孔昭易因祖、父接连去世,故而未曾参加过科考,然其守孝期间手不释卷,发奋学习,成绩一直冠于书院。

    顿时,刘郇膏便为孔昭易的纯孝与勤奋所打动,看向孔昭易的目光柔和了许多。而后,一路上刘郇膏便考校了孔昭易与孔宪垣部分四书五经要点,两人都答得头头是道,刘郇膏的神情也一直很温和,难以揣测其真实想法。

    就这般,一行人不紧不慢地来到了一座雕梁画栋的高楼前,牌匾上赫然写着“御书楼”。

    孔昭烨指着大楼介绍道:“而此楼名御书楼,同纪恩亭,启圣碑,报功祠诸处皆由世宗敕立……康熙四十四年乙酉春,圣祖南巡,由苏州次松江,道经我青浦孔宅,特颁孔宅御制扁额‘圣迹遗徽’四个大字,对联:‘泽衍鲁邦,四海人均化育;裔分吴会,千秋世永蒸尝’圣祖的御笔亲书就藏在了此楼中。刘大人可愿随我观之?”

    闻言,刘郇膏顿时神情有些动容,他看着眼神诚恳的孔昭烨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故所愿也不敢请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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